第36章

第 36 章

出門前,孟新竹換了一條白裙子。

大方領,長袖,腰身收攏勾勒出曼妙曲線,及腳踝的巨大裙擺層層疊疊若堆砌的雪。

有點誇張的款式,但穿在她身上是很美的,一點也不覺得花哨。

她的長發半幹垂散在肩頭後背,款款走來時,周醒有幾秒的呼吸停滞。

小時候,周醒看過的所有童話書,公主角色幾乎全部代入她。

那時的孟新竹是很得父母寵愛的孩子,鎮上的學校管得不嚴,除了周一升國旗,并不強制穿校服。

她有很多漂亮衣服,裙子尤其多,俏生生立在家門口,猶如靜卧枝頭的一捧雪,又或是雨中清麗的鈴蘭,時時刻刻都是美的。

走路小步子,說話慢吞吞,笑起來習慣手背虛掩着唇,那雙剔透的棕眸情緒豐富,喜怒哀樂,都盡在澹蕩的眼波中。

“怎麽穿成這樣。”周淩不悅地蹙眉。

周醒立即反駁,“穿這樣怎麽了?你還管人家穿什麽,你家住海邊吶,管那麽寬。”

“我家确實住海邊。”周淩淺送她一記白眼,轉而面對孟新竹,“還不到穿裙子的時候,頭發也濕着,要感冒的。”

“沒關系。”孟新竹已經走到門口,蹲下身打開櫃門找配裙子的鞋。

她的裙擺像海浪湧過來,堆疊在鞋面,布料撲進褲管,涼滑的觸感掃在腳踝,周醒視線沿她纖細的腰肢往上,落在濕發,也擔心,“頭發還是先吹一下吧。”

“我不覺得冷。”孟新竹翻出一雙淺口平底鞋,迫不及待就要往外跑。

周淩返回卧室拿了件風衣出來,周醒牙縫吸氣,不是已經換了外出的鞋,這個機會怎麽也不能讓周淩搶去。

晴朗的夜晚,小區平臺遛彎的人不少,三人并肩而行,微風和緩,凡俗喧鬧。

站在風口,孟新竹雙手合十,幸福道:“夏天真的就要來了,我就說不冷吧。”

她的白裙在身後起舞,翻湧如浪,恍惚間可以聽見海潮起伏的聲音,周醒出神之際,沒發覺畫面中周淩的闖入。

那只歇停在花上的白色蝴蝶,被圈進玻璃罩。

長風衣整個将孟新竹包裹起來,同時還有周淩的兩條手臂和半個懷抱。

“會冷。”周淩手掌撫過她冰涼的發,目光绻缱流淌過她精致眉眼,指腹落在溫熱的唇。

她擡頭,眼神迷茫,一時忘了掙脫,也沒什麽理由掙脫。

周醒承認,這場面很美,如果是一出浪漫偶像劇情節,她很樂意看到她們接吻。

會?不會?

哪怕只是蜻蜓點水一個吻。

不想再看到更多,周醒決定走,卻邁不動步。

孟新竹唇瓣翕動,周醒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只看到她輕輕推開周淩,把肩頭外套歸還,轉身朝秋千架走去。

原來她是想穿着這身裙子去蕩秋千。

哈!

周醒又好了,揮着胳膊歡天喜地跟上,舉手說我我我,“我去趕走那幫小孩!”

外套挂在臂彎,周淩視線漠然,看周醒不知使了什麽花招,使得小孩們大方讓出一架秋千,拍拍墊子,請孟新竹坐上去,使力助她晃蕩起來。

沒有走近,周淩身形隐匿在樹叢間,坐在石臺上點了根煙,眯着眼看那一抹白空中自在飛舞。

還是想走嗎?

那又如何,以鋼澆鐵鑄的秋千架為圓心,她再怎麽飛,始終都被囚困在直徑內。

是愛,還是習慣和依賴,無從分辨。不肯放手,是控制欲作祟,還是心有不甘,亦或都是。

知道她的好,還是為她的美着迷,卻再無法掀動波瀾,又是為何。

袅袅青煙,更迷茫心緒。

允許周醒出現在她身邊,是在嘗試自救,試圖激起妒意,目的或許達到了,至少眼前這幕,頗讓她感覺礙眼。

周淩擡腕看表,十點,她們終于玩夠,跳下秋千往家的方向走。

周醒不知又說了什麽好聽話哄,她臉頰是興奮愉悅的粉紅,腳步輕快,身後還有兩個小女孩幫她拎裙擺。

“公主姐姐,你家住幾樓哇——”小孩貼着她大腿問,眼睛亮晶晶。

她手掌輕撫上孩子的發頂,柔聲回答,她們便叽叽喳喳說要送她回家。

——“你像天使,又白又漂亮。”

——“我喜歡你,下次我們還一起玩。”

孩童心靈純淨,毫不吝啬贊美。

周淩靠在角落,幾次啓唇想融入,都做不到。

回到家,沐浴後躺在空空的大床上,觸摸枕畔,是一片冰涼。

門外不時幾聲笑鬧,周淩睜着眼,幻想天花板掉下來砸在身上……

那樣她也許就會沖進房間,緊張抱起她,為她呼喊流淚。

淩晨兩點,周淩還沒睡着,她起身離開房間。

走廊小夜燈感應亮起,周淩試着去開書房門,沒鎖。

對這個家了如指掌,她摸黑尋到沙發床,輕手輕腳在孟新竹身邊坐下。

窗簾忘了拉,房間并不是純粹的黑,窗邊一盆綠植的長影落在熟睡的人身上,遮擋住她溫順的眉眼。

周淩把花盆挪開,再次回到她身邊。

她一只手擱在被子外面,臉頰模糊皎美,熟睡中呼吸綿長。

周淩抓起她的手,觸及柔軟溫熱的皮膚,心口微微起燥,将她的手覆在臉龐,啓唇含住她的食指。

有多久沒做了?半年,還是一年,起初她撒嬌耍賴,也曾夜半蠱惑,靠過來細細地吻,在人耳邊吹氣。

那時是真沒什麽感覺,于是一次次推開她,連敷衍都懶得。

她不會鬧脾氣,嘗試幾次,就不再繼續,安靜待在自己的角落。

有一陣日子,确實很煩,忘了具體在煩些什麽,總之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走得很遠。

不留神,連擁抱和牽手都省略。

試圖挽回,再去吻,她抗拒姿态明顯,次數多了,也慢慢失去興致,同床共枕,楚河漢界劃分得明明白白。

直至今日,回到家,連一張床都睡不下,她說要搬進書房,要獨自冷靜。

“竹子。”

黑暗中,周淩幽幽地喚,親吻過她的手背,俯身去嗅聞她的香,鼻尖擦過頸側滾燙的皮膚。

還是愛她,迷戀她的身體,這熟悉馨軟的觸感,喚起過去許多美好回憶。

她似乎也有了反應,半睡半醒間,不自覺哼吟出聲,綿軟的手臂圈上人脖頸。

周淩手沿她一側腰線慢慢打着圈,順着小腹往下,她挺身來迎,唇齒溢出動人的音律。

“竹子。”周淩吻她的腮。

她急喘幾聲,摸到對方肩膀,蹙眉難耐把人往外推。

“暴暴,不要鬧了——”

燃燒的愛火瞬間焚盡,冷卻成灰。

周淩渾身僵硬,許久,大腦一片空白。

空氣凝固,指針停擺。

“孟新竹。”周淩起身,站直了。

“啪——”

吸頂燈驟亮。

刺目的光線如一把巨劍,帶着毀天滅地的決絕氣勢從頭頂劈下,孟新竹驚恐地睜大眼睛,駭然無言。

周淩站在床邊,冷冷睨着她。

“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如墜冰窟,四肢都僵硬麻木,像只傻掉的鼹鼠,孟新竹蜷在被子裏,一動不敢動。

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現實與夢境,模糊難辨,但看周淩反應,也知道大大不妙。

“你把我當成了誰!”周淩猛地掀開她身上薄被,俯身握住她肩膀,大聲質問:“你把我當成誰!”

“我沒有——”她蒼白辯駁,連連搖頭。

“你是不是和她做過了。”

周淩聲線陡然直下,如惡魔低語,“你想跟她玩,我諒你辛苦,放心讓你去,我那麽信任你,你去跟她做?跟我堂妹?”

“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做過。”她掙紮,卻無法撼動周淩鐵鉗般的雙臂。

“你放開我,你捏疼我肩膀了。”

周淩無動于衷,繼續逼問,“沒做過,為什麽我一靠過來,你就叫她的名字。”

“我真的沒有——”她手腳并肩掙紮,試圖擺脫掌控。

“孟新竹,你要不要臉。”周淩眼眶赤紅,指甲掐進她肉裏去。

她痛呼,用力推打,“你又要冤枉我,你為什麽總這樣想我!”

“那你為什麽叫她的名字!”周淩咬牙切齒,持續晃動她肩膀,重複這一句。

“幹什麽?”周醒握着門把,站在書房門口。

周淩朝她怒喝,“滾開!”

“你發什麽瘋!”周醒上前,揮臂将兩人分開,“大半夜你不睡覺,跑這兒幹嘛。”

“滾。”周淩揚手掀開周醒,大步走向沙發床,扯了孟新竹手腕将她拖起來,就去剝她衣服檢查。

她身體觸及冰涼的指尖,反應激烈掙紮,哭叫拒絕,“我真的沒有,我沒跟她做,你不要這樣對我……”

“我操——”

周醒聽明白了,想也沒想就攥拳揮出。

瞬間被打偏,周淩頭撞擊在門框,發出“咚”一聲響,身體倚着門扇緩緩滑倒。

孟新竹跪坐在地,睡衣的紐扣繃開幾顆,掩不住雪白的身體,她慌亂地扯蓋好,手指攥緊布料,尊嚴盡失,眼淚絕望而悲傷地流淌。

周淩躺在地板,一動不動。

“到底怎麽回事啊——”周醒抓狂大叫。

她左右看,扯了床上被薄蓋住孟新竹,俯身去查看周淩。

別真被她打死了。

孟新竹抓了外套和床頭帆布包,匆匆忙忙檢查過身份證和手機,拖鞋都來不及穿,擠開周醒,從周淩頭頂跨過,奔向客廳。

“竹子姐!”周醒沒抓住她。

回頭看看周淩,又望向客廳方向,周醒猶豫間,聽見大門響,暗罵一聲,跌跌撞撞追出去。

在電梯口,周醒堵住孟新竹。

她散亂着發,哭紅了眼,尖叫推拒,“別碰我!”

電梯來了,周醒橫臂不讓她進,“已經很晚了,你要去哪裏。”

她完全失控,吼叫破音,外套還沒來得及穿,掉在地板,內頭敞開的睡衣掩不住旖旎,卻更像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周醒撿起外套遞給她,央求,“至少你穿上鞋。”

“不要你管。”

她把帆布包和手機放在地上,抖着手穿好毛衣外套,一顆一顆扣好扣子,伸手去撿包的時候,想起什麽,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分裝進衣兜,帆布包避之不及地扔開。

周醒心痛一瞬。

收撿好,她抹一把臉上的亂發,重新按開電梯,周醒沒再攔她,同她一道站進去。

等待轎廂下行期間,她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蹲在角落。

電梯到一層,她抓緊了兩邊毛衣的兜,迫不及待奔出。

周醒跟随,路過秋千架,想到她幾個小時前,還無憂無慮在風中自由起舞,不懂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周淩産生那樣的誤會。

之後過了很久很久,周醒惡劣想過,那天其實應該攔住她的,既然已經被誤會,就索性誤會到底,讓假戲成真。

在她最為傷痛脆弱時,趁虛而入,本來不就是這麽打算的?周醒承認這想法太過歹毒,故而猶豫,也錯失良機。

下平臺,出電梯,孟新竹光着一雙腳在大街上跑,周醒默默跟随,看她跑累了,蹲在地上哭,又擦擦眼淚站起身,幽魂般在街頭游蕩。

她雙手掩面哀泣,“我想回家,我要爸爸媽媽——”

可她的家在何處呢。

周醒好想上去抱一抱她,可她同樣是沒家的人,她給不了她一個家。

馬路對面有棟酒店,她應該也看見了,沒留意紅綠燈,她直直走過去,周醒快跑上前将她拽回,她大抵是累了,沒有掙紮,淚眼朦胧望來,“你不要再對我好了。”

心口絞痛,卻還是不願放手,周醒目光哀傷,“要不我把鞋脫給你穿。”

她低頭去看她的腳,十根腳趾紅紅,也許是踩到了碎玻璃,一步一灘血。

“你的好,我擔不起,我不配。”她流淚不止,“我不值得,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費精力和時間了。”

周醒不解,“在書房,周淩到底跟你說了什麽,誤會了什麽,你為什麽又對我說這樣的話。”

臉頰被淚水蜇疼,視線越發模糊不清,她說不出口,她怎麽說得出口,所以只是搖頭,“你放開我吧。”

“那你穿我鞋,穿上随便你去哪裏。”周醒把她拉到行道樹下。

“我不要你的鞋。”她還是要走。

周醒再度将她拉回,她反手甩開,朝人用力推了一把,“別犯賤了!”

“我犯賤?”周醒從花壇邊站起來,不可置信看向她,“我為你好,還有錯了。”

“是我賤,我特別賤。我就應該跟我爸媽一起去死,死在那輛車上。我受夠你們周家人了,我上輩子欠你們的,到底多少才能還夠,我去死,夠不夠?”

她的嗓音不再甜美溫柔,面目痛苦、掙紮,充滿絕望,蝶翼破碎失色。

“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一個兩個都纏着我不放,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擺脫你們,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起了大風,砂石撲打在臉,周醒面色煞白,眸中光亮熄滅,視線逐漸模糊。

她歪歪斜斜走掉,風裏像一片身不由己的碎紙片。

即便如此,周醒還是放心不下,手臂狠狠抹淚,踩着最後五秒紅綠燈追到馬路對面。

她腳受傷了,一定很痛,人行道水泥地磚上有灰褐色的血印。

想追上去,抱住她,給予關心呵護,經過适才一番敲打,才知道自己其實是沒資格的。

停在路口,看她進了酒店,換得房卡後去電梯間等候,周醒不再繼續跟,坐在路邊樹下。

某個瞬間,周醒想放棄了,可又實在想不通,後來在書房到底發生了什麽,惹得周淩發那麽大的火,又惹出後面這一連串反應。

在此之前,明明一切都很好,她們在樓下蕩秋千,那麽快樂。

随即想到她含淚的一張臉,激烈控訴、詛咒,心口持續鈍痛,龜裂成片。

這段時間以來的付出,好像都成了個笑話,回想此前的意氣風發,周醒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父親出軌,第三者插足,明明恨極了感情當中的不忠者,卻不知不覺成為其中一員,整天上蹿下跳,可笑至極。

确實夠賤的。

她被欺負又怎麽樣,被罵又如何,哭得梨花帶雨,只怪自己沒本事,這麽多年都支棱不起來,怨誰呢?

默默喜歡她那麽多年,幫了她那麽多,給她帶禮物,為她洗腳,說了好多鼓勵的話,教訓周存偉的機會讓給她練嘴皮子,她學會了,回頭就紮人一刀“犯賤”。

誰不賤,她們都挺賤的。

一個明明早就不被愛了,還死拽着不放,一個天天被pua,扶不起的阿鬥。最後一個,更了不得,挖人牆角,插足人感情,整天賊喊追賊。

馮念接到電話趕來時,周醒在酒店大門口正好坐夠四十分鐘,也罵了自己四十分鐘。

車停她面前,老鄭也來了,下車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鞋帶了沒。”周醒啞着嗓問。

“帶了帶了。”馮念去開車門,提個紙口袋出來,敞到周醒面前,“拖鞋是我穿過的,應該沒事,再說酒店也有,運動鞋是新的,前天剛買,就試過一次,大個半碼一碼沒關系。還有條牛仔褲,尺碼可能過大,所以我還帶了腰帶,有新的內衣,路上買的……”

這些都是按照周醒吩咐準備的。

周醒扶着樹起身,馮念把紙袋甩給老鄭,趕緊又去攙她,“到底怎麽回事,她怎麽會半夜跑出來。”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周醒拜托馮念,“麻煩你幫我跑一趟吧,她就在酒店,我去她不一定給我開門。”

馮念說行,轉身就要走,周醒拉住她,往旁邊藥店去,“她腳受傷了,再弄點藥啥的。”

東西準備齊,還在便利店買了面包和水,馮念跟老鄭提了去酒店打聽。

“有個光腳沒穿鞋的姑娘,哭得蠻厲害……”馮念向前臺描述。

前臺先是拒絕,後來打了通電話,那頭應該是同意了,還是讓她們上去。

馮念回頭,朝門外的周醒比了個“ok”,又戳電梯。

周醒點頭,手揣兜站門口等,她出來也穿的拖鞋,外面待了那麽久,雙腳也凍僵。

風漸漸大起來,好像又降溫了,原來白日的晴朗不過是回光返照。

馮念出來,周醒迫不及待上前問:“她怎麽樣?”

馮念搖頭,“不太好,哭得可憐。爹媽都不在,吵架跑出來,連家都沒得回,只能住酒店。”

她揉心口,“我都看得心疼死,不過也別太擔心,我替你抱了會兒她,安慰了幾句。”

周醒沉默。

“上車吧。”馮念拍拍她肩膀,“外頭冷,有什麽先上車再說。”

到車上,周醒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馮念着急,拍着大腿問到底怎麽回事,周醒搓搓臉,緩了緩,才以個人視角簡單複述一遍。

這回換馮念沉默了。

前面主駕,老鄭把着方向盤問了一句,“那周冰冰被你打了?現在不會還躺着吧。”

周醒深思游離,不清不楚“嗯”一嗓子。

“我靠!”馮念登時蹦高,腦袋撞到車頂,哀叫一聲,急忙朝前揮手,“快快快,開車,趕緊回去看看!”

一路疾馳。

出電梯到樓層,迎面就是孤零零躺在地板的帆布包,周醒撿起來拍拍灰,見房門還大敞着。

馮念揮着胳膊“咚咚咚”跑進去,裏間傳來一聲尖叫,周醒跟過去看,周淩果然還躺地上,額頭處拳頭大一灘血,昏迷至今。

老鄭趕忙去把人扶起來,馮念驚惶四望,匆匆抓來紙巾,唰唰唰連扯七八張,跪地去擦血。

“你幹嘛?”老鄭問。

食指豎在唇上,馮念噓聲,“毀屍滅跡。”

老鄭服了她,“還沒死!趕緊送醫院。”

周醒頭昏腦漲,還是堅持過去探了周淩鼻息,“沒死。”

馮念雙手合十,“謝天謝地!”她又怒斥周醒,“你就會闖禍。”

“你當時在,也會想揍她的。”周醒沒什麽表情說。

将近淩晨四點,周淩被送望最近的醫院,縫完針安頓到輸液大廳休息。

周醒不想看見她,馮念跟她說了幾句話,換老鄭進去伺候,問她有什麽需求。

周醒坐在輸液大廳外走廊邊的長椅,沒受傷,沒哭,卻感覺半條命都丢了。

她心死了。

老鄭跑出來:“周淩問竹子姐在哪兒。”

周醒沒反應。

“問你。”馮念胳膊肘捅她,“要不要告訴周冰冰。”

“在酒店呗。”周醒一臉死相。

“真講啊?”馮念不贊同,“這麽好的機會,你就放過了。”

瞬間,周醒死灰複燃,之前那通反省全當狗放屁。

她挺身坐直了,看向老鄭:“你去跟周淩講,孟新竹就在酒店,我們剛做過,她腰特別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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