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腦海中儲存的記憶碎片,經想象重建出當時的聲形景,攜帶個人主觀意願,必然會有所偏差。

故而,孟新竹始終認為,周醒記憶中那個無微不至的‘竹子姐’,是孩子在最需要關懷愛意時虛構美化出的人物。

她确實做了一些事情,日常中有幫助到一些人,但遠不如周醒描述的那般偉大。

或者說,在與周淩的那段關系裏,被傷得狠了,出于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她不會再輕易想象別人說的話,不會再被任何甜言蜜語沖昏頭腦,始終保留三分戒備。

周家姐妹這場殘酷的對峙中,作為一個毫無偏頗的旁觀者,孟新竹認為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

“阿嬷從來沒有偏心過任何一個人,你們的生日也都是分開過的。”

在她們激烈争執的短暫修整間隙裏,孟新竹插了句。

“周淩。”

她極輕的一聲嘆息,緊接道:“如果你有留心的話就會發現,我們在一起那麽多年,我的生日,我從來沒買過蛋糕。”

“是我不喜歡嗎?不是的,是因為你不喜歡,你從來不愛吃甜食,我遷就着你,一個蛋糕吃不完浪費,幹脆就不買了。所以你小時候收不到蛋糕,不是大人不重視你,是發覺你不喜歡。”

“暴暴過生日,阿嬷怎麽會不邀請你呢?讓你來一起吹蠟燭,是覺得你們姐姐妹妹就應該這樣。而你的生日,雖然少了切蛋糕吹蠟燭這個環節,該有的禮物卻一個不少。真給你買了蛋糕,你恐怕又要說,你的需求從來得不到正視,你明明不喜歡吃蛋糕。”

“阿嬷沒有對不起你。”孟新竹客觀道:“是你的記憶出現了偏差,而導致偏差的,是你內心的陰暗、狹隘,是你母親的冷言冷語,是她總在你耳邊嘀嘀咕咕,說這個也對不起她,那個也對不起她……”

家裏窮也好富也罷,孩子多了,關于利益的分配和争奪,從來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早些年周存偉和周賢斌分家時那場混戰,孟新竹至今記憶猶新。

“父母言傳身教,子女潛移默化,你們家就是這樣,你變成這樣,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你不要覺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卑劣揣度別人。”

“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因果無法追溯,也毫無意義,沒有人敢說自己絕對無辜,內心毫無陰暗,人性如此,沒什麽可說的。你非要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繼續無止境索求,那就随便你好了,愛你的人會被越推越遠,你最終得不償失。”

說完,孟新竹攙起阿嬷就要回房間。

“連你也這樣看我?”

周淩在她身影即将消失之際,凄厲嘶吼出聲。

駐步轉頭,孟新竹看向庭中,心中忽湧起一陣厭煩。

“分開這段時間,我想清楚一件事,你想聽我說嗎?”

周淩死盯着她,可恨之人面上流露出卑微的可憐之情。

“你曾經答應過我,你會改,說明你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改變其實也不難,只要決心想改,哪怕暫時無法克服本性,有某個剎那意識到那麽做是不對的,都值得歡呼鼓舞。但我這段時間,始終沒有看到你的變化,你還在繼續偏狹,你還是學不會自省。”

“所以我們之間沒可能了,你不用試圖通過這種方式,通過攻擊阿嬷和周醒來扮演你的可憐無助,試圖喚起我的憐惜,讓我回心轉意。”

“或許你将來會改,改變後的你,能學會如何正确去愛,但我們之間有太多不堪的過去,再也做不到毫無芥蒂了。你站在個人角度想想,現在這樣的我,還值得你愛嗎?就像你說的,我變心也好,出軌也罷,你為什麽還要自讨苦吃?”

“現在絆住你的,不是我,是你的執念。”

說完,孟新竹攙起阿嬷進了屋子。

周淩臉色煞白,萬念俱灰。

愛是偏向縱容,跳出愛的圈子,撤去愛的濾鏡,淡然與冷漠、精致與挑剔、嚴厲與刻薄,界限劃分得清清楚楚。

家裏的阿姨急急忙忙跑出來,同孟新竹一起把老太太安置在床。

老太太很難過,眼淚流不停,緊抓着孟新竹手不放,指骨蒼老如樹藤,“你也別說她了,她心髒不好,心眼又小,一會兒把自己氣着。”

周醒沖到門口,暴怒朝着朝外大吼,“阿嬷還關心你身體,你那樣說她,你真是不孝!”

“把暴暴叫回來吧。”老太太有氣無力靠在床頭,“別打起來。”

“周醒。”孟新竹回頭喊了一聲。

“真不是個東西。”周醒返回,關閉房門。

周淩那番話确實把阿嬷傷得狠了,躺床上好一陣沒緩過勁兒來。

平日裏跟阿嬷約牌的老太太等半天不見人,親自找上門,幾個老太太圍在床邊說話,阿嬷沒提家裏的糟心事,只說心口不舒服。

孟新竹出去看了眼,周淩的車還停在門口,房間的燈亮着,沒走。

“進屋吧。”孟新竹牽着周醒上樓,“我們一直待在下面,周淩不好意思出來見阿嬷。”

周醒駐步,“那我們不能讓她們見面。”

“你也要站在阿嬷的角度考慮問題,阿嬷不會真的同她計較,還是想見她,說兩句軟話。”

孟新竹晃晃她手,“畢竟血緣關系擺在那,她要真在房間發病,你能狠下心不管?任她自生自滅?”

“我會啊!”周醒說大話,“我才不多管閑事。”

“你不會的。”孟新竹斷言。

周醒回房後一直留意着,聽見樓下來看阿嬷的老太太們走了,趕忙蹲到窗根底下,果然見周淩開門出來。

周淩下樓,周醒攀着圍欄探身朝院裏看,周淩進了阿嬷房間。

“我說得沒錯吧。”孟新竹走來。

“呵——”周醒冷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頓了頓,又陰陽怪氣,“你對她倒是了解。”

“我對你們都挺了解的。”孟新竹微笑。

周醒想起她之前對周淩說的那番話,短暫換位,頓覺脊背發涼。

太狠了。

姐姐到底是姐姐。

“但我不會被輕易吓退的。”周醒自說自話,“你對周淩說的那番話,是希望她死心,你甚至還祝福她,希望她能通過這件事,收獲一些教訓,以後再遇見喜歡的人,別這樣對人家了。”

“姐姐還是善良的。”周醒蹦跳跑去她身邊,親親她臉蛋,試圖以此緩解心悸。

“我更喜歡姐姐了。”

“你們周家人果然難纏。”孟新竹從書櫃裏抽出一本漫畫,坐在床邊。

周醒不依不饒挨去她身畔,摟住她胳膊,嘟高嘴巴,“那我們以後鬧矛盾,你不會這樣說我吧?”

“那得看是什麽矛盾了。”孟新竹翻開幾頁書。

“不對。”周醒手按在書上,不許她看,“标準答案是:我當然不會那樣對你啦,你跟她完全不一樣,再說我們也不會有分開那天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周醒晃她胳膊,“你這樣說。”

“以後的事,我說不好。”孟新竹握住她手腕,拿開,“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任何話都不要說得太滿。”

今天的孟新竹好不一樣,周醒迫切從她身上尋求認同,“就當是哄我騙我也不行嗎?”

“啪”地合攏書,孟新竹側首看向周醒,目光審度,“你喜歡被人哄騙嗎?”

“我當然不喜歡,我只是希望你能說,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周醒急聲。

“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孟新竹順從道。

收獲理想答案,然而周醒并不能滿足,“你沒有感情。”

孟新竹沉默。

“我不是逼你。”周醒失落垂下肩膀,“看到周淩受挫,我承認,确實有幾分暗爽,但事後……”

說不下去了,周醒根本不敢想。

“膽小鬼。”

卻正是周醒心慌失神時,女人柔軟的唇瓣覆在嘴角。

不等她反應,孟新竹繼續加深這個吻,輕吮細研。

周醒起先呆愣,反應過來,本能環住她腰肢,用力箍緊,開始回應并逐漸占據主導。

果然,說一萬句也不如做一件,牆壁人影重疊糾纏,房間零散吐息此起彼伏,周醒暈頭轉向,剛才說的什麽,心裏計較的什麽,全忘了。

孟新竹很少主動吻她,即使有,也多是睫毛吻、臉頰吻,以及事後的安撫吻。

周醒神魂颠倒,本能吸咬,持續擴大侵略範圍,将鼻息播撒在她耳廓和頸側,兇蠻狂熱。

被推高衣衫按倒在床,感覺心口微涼刺癢,孟新竹眯眼放任自己沉迷片刻,手指穿過面前人蓬松黑發,聽見她說“我拿指套”的時候,忽地捏住她手腕。

“怎麽了。”周醒頓住,眸子濕漉漉望來,俯身意猶未盡叼咬蕊紅,含糊問:“不舒服嗎?”

“我想走了。”孟新竹推開周醒,床上坐起來,手伸進去整理胸衣。

手背擦過唇,周醒不明其意,“去哪裏。”

“回去。”孟新竹緊接着報出周醒小區名字。

“啊?”周醒臉頰坨紅散了大半,“為什麽。”

“本來是打算明天飯桌上跟周淩父母說清楚的,但今天發生的事情你也看見了,阿嬷很受傷,她承受不住了。”

抿唇,孟新竹雙手捧起周醒的臉,再次去吻,“讓我回去吧,我真的不想再跟她們吵架了。”

眼尾緋紅,她眸光潋滟勾着人,花瓣般柔軟的唇一下一下啄,“算我求你。”

“那我呢?”周醒被親得有點迷糊。

“你留在這裏陪阿嬷,等節後,我去車站接你,我們一起回家,然後我給你做好吃的。”

孟新竹雙手搭在周醒脖頸,前後晃晃,“想吃什麽,現在可以點菜了。”

沒完全糊塗,周醒有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其實我也不太願意你見她們,怕你又被氣哭,想晚點跟你商量,明天讓你躲在房間。”

“俞書華嘛,你也知道,完全就是個潑婦,萬一她上樓來找,又是打又是砸的,我倒是沒關系,可阿嬷不能再受氣了。”

濕熱的狎呢持續,孟新竹靠在周醒肩膀,“阿嬷待我那麽好,我不忍心。”

“你說得對。”周醒環緊她,握住她的手,“只是好晚了,我不放心,明天再走不可以嗎?”

“可以呀。”孟新竹順勢從枕畔抓來手機,“看看有沒有票。”

從鎮上回市裏車次很多,間隔時間也不長,孟新竹驚喜“呀”一聲,“今晚還有票。”

“現在就走?”周醒擰緊了眉毛。

“你要送我。”孟新竹仰臉撒嬌。

“我肯定會送你啊。”周醒隐隐察覺到不妙,腦子卻好似被蛛網裹住了,眼睜睜看着她購票付款,竟忘了出聲阻攔。

“還有一個半小時。”

女人柔軟的身體擠進懷抱,周醒熟練地掌控,端來斷頭飯,傻笑着往嘴裏刨。

竹子:你喜歡被人哄騙嗎?

暴暴:嗯呢

竹子:滿足你

暴暴:(暈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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