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俞紅杉送走了完成任務的吳管家，拒絕了他提出收拾東西的幫助，關上屋門，根本沒心思去觀察周圍的布置，她只感覺到了累，身心俱疲。

因為之前沒有人住這間屋，才被打掃幹淨了出來，窗簾拉着，遮擋了外面的光線。

索性俞紅衫也懶得拉開了，她步履艱難，神情困乏的來到床邊，任意将自己摔在床上。

這是晏家的客房，她沒什麽好拘束的。

俞紅衫心裏安慰着自己，将行李箱踢到一邊，側躺在大床的一側，昏昏欲睡。

閉着眼睛手裏随意拉過身後的被褥，緊緊捂嚴實了自己。

床單床罩應該是老宅子的女傭們剛洗過了，聞起來幹淨清新，還有被太陽曬過的味道。

俞紅衫心情總算舒暢了些，迷迷糊糊間，總覺得自己忘了件事情，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思考的過程中，徹底睡着了。

另一邊，吳管家接了個電話，只是回應：“并無不妥，俞小姐已經在屋裏休息了，想必此刻已經睡着了。”

對方似乎對這個答案挺滿意，跟着吳叔的表情也松懈了許多。

“您放心，俞小姐有什麽需求，我會注意的。”

而屋裏，俞紅衫對此全然不知，她正因為趕路過度疲累睡得香甜，手機鈴聲響起吵醒了她。

她拿起手機，突然坐正起來。

她想起自己遺忘了什麽了！

姥姥！

她把姥姥給忘了！

平安到達晏家，她忘記打個電話報平安了！

俞紅衫有些懊惱，但更清楚是晏婷婷的出現擾亂了她的心思，再加上一點逃避的思想，姥姥的存在就被她忘到腦後了。

俞紅衫急忙接通電話，喊了一聲：“姥姥。”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歇息了一覺狀态變好了許多，但在此刻此地，女孩喊出這個稱呼，還未說什麽，就忍不住眼紅了。

她只能慶幸隔着電話，對方不易察覺到她此刻的異常。

兩個人先是閑話家常了幾句，對面電話說了些什麽，她搖搖頭：“沒有，這裏一切都好，姥姥你放心吧。他們都挺好的，我還見到了哥——哥哥呢！”

說話的中間卡殼了一瞬，然後俞紅衫就發現，原來這個親昵的，代表着血緣的稱呼，并沒有想象中的難以喊出。

對面似乎放心了不少，兩邊又互相關心了幾句，結束了電話。

俞紅衫呼出一口氣，揉了揉變紅的眼眶。

和最親的親人通過話，女生的內心堅定了一些。

就算是為了姥姥，她也會努力融入這裏，成為晏家的一份子，不讓對方擔心。

但是這個時候的俞紅衫，又怎麽會預料到以後的艱難險阻，去體會到，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加油就可以的。

俞紅衫這一覺睡的時間不短，在她呆在屋裏的時候，并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麽，只是當她順着聲音走到客廳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是正廳中一男一女對立而站，是個人都能看出處于僵持狀态。

兩個人她都不認識，也沒見過，但通過之前的了解，對比兩人的大致年齡，女孩有猜到這兩人的身份。

而事實正如她的猜想，他們就是晏沉璧的父母，也是她的親生母親和父親。

盡管心裏不願意承認，但俞紅衫确實身處尴尬，更何況對方兩人都是長輩，她也只能安靜站着，什麽都做不了。

男人是斜側對着俞紅衫的，女人卻是背着她的。

晏蘅還在皺着眉，忽然注意到了來人，稍稍收起了自己的情緒，正要越過妻子招呼她，沒想到付梓煙這時開了口：“你堅持要帶回來她我已經同意了，但是再進一步絕對沒有商量！”

女人驟然講話，他根本來不及阻止，但當着親生女兒的面，這話就更不好接，所以他直接繼續了卡在嗓子邊的話，同時手擡起：“紅杉醒了？你睡好了嗎？”

男人難得語氣溫和了點，他面前的女人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轉身看向身後。

俞紅衫終于見到了女人的正臉。

該說不愧是生出了晏沉璧那樣男孩的母親，優雅沉靜，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即使上了年紀，已經要将近四十歲，臉上卻絲毫不顯。

顯然她保養的很精心，也很愛護自己的這張容顏。

女人身上穿着居家服，卻并不顯露的臃腫，反而襯出她的好身材，肩上披着一條長長的米色披帛，幾乎掩蓋住了上身的衣物。

從剛才聽到丈夫喊到的名字，到真正見到俞紅衫本人，女人的眼裏，除了一開始意料之外沒想到她在身後的驚訝，再無其他。

付梓煙不知道這個名為紅杉的人是誰嗎？她當然清楚。

就是這個樣子。

在這個家裏，好像誰都不把她當回事，不在意她。

像是街邊的阿貓阿狗，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晏沉璧是，現在的她所謂母親，也是。

俞紅衫的心裏憋悶，上一刻在屋裏的豪情壯志全都煙消雲散，此時她只想不理會他們任何人，任性的跑開。

或者有勇氣一點，說上一句讨厭他們的話。

可是俞紅衫沒有，她回來這裏，不是為了挑撥是非，弄僵關系的。

她慢慢在付梓煙的注視下走到他們面前，神情拘謹，表情疑惑的看着他。

眉眼裏有一絲不确認。

對方沒有說明身份，就是心中再确定，也不可能随便叫人。

畢竟那兩個稱謂，在她這裏尤其帶有着不同尋常的分量。

付梓煙還是沒反應，甚至微微皺了眉。

晏蘅全然當沒看到妻子的表現，與之相反的是稍稍滿意的神情。

他主動開口：“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說着，在女孩漸漸變了的神情介紹另一位，同時看向付梓煙：“而她是你的母親。”

俞紅衫反複瞧了瞧兩人，這才艱難喊出：“爸爸，媽媽。”

“嗯。”晏蘅十分滿意，點頭應下。

付梓煙已經眉頭緊蹙，随意應了聲，轉身離開。

男人有點不滿對方的态度，卻也沒有叫住說什麽。

俞紅衫低下頭，只覺嘴邊苦澀。

設想中的親人見面場景全都沒有，相反，還讓人覺得不适。

晚飯時間，一家人正式坐在了同一個餐桌上，晏蘅這才發現兒子不在，有些疑惑：“沉璧呢？怎麽不在？”

這話他是對着晏婷婷說的，顯然是在問她。

對吳管家說要去的人根本沒動，而是一天都在屋裏呆着。

這時她憋憋嘴，言明了少年的行蹤。

“爸爸，哥哥去那邊了，剛剛打電話讓我們先吃，他晚點回來。”

又是‘那邊’。

原本還因為對方無比順口的‘爸爸’心梗的俞紅衫，聽到她嘴裏的地點稱呼，下意識的更加專注了注意力。

她只覺這是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地方。

晏蘅的臉色微變，正要張口說些什麽，未想到身邊的人先發了飙。

只見女人重重放下筷子，滿臉顯而易見的厭惡：“又是！又是！為什麽總是會有不該存在的人出現在我兒子的身邊！”

俞紅衫心中一冷。

明明和她沒關系的，但她就是隐約覺得對方一語雙關，也在指代她。

晏婷婷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吓了一跳，反應過來立即站起身勸導，臉上是讨人喜愛的甜甜笑顏。

“媽媽不要生氣了，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生氣對身體不好，不要讓我們擔心呀！”

這話聽上去像是無用的廢話，可對方就是無比受用。

付梓煙稍微消了氣，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媽媽知道了，快去吃飯吧。”

“好嘞！”

女孩耍寶似的回應，逗得女人淺笑。

俞紅衫從頭到尾的關注，心更涼了。

她完全說不上此刻是什麽心情，只覺坐不住椅子，想要立刻走開。

這種濃烈的無法排斥消耗掉的情緒，讓她心緒不穩，開始胡思亂想。

她甚至覺得，對方是故意借此發火，想要在她面前展示說明什麽。

這種确認，在晏婷婷返回路過她時，隐隐感覺對方隐晦的睨了她一眼後，更加明确了。

俞紅衫死死握緊了筷子，頭更低了。

晏婷婷和付梓煙都若無其事的吃飯，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晏蘅左右瞟了三個人之間的眉眼官司，選擇了沉默不管。

食不語，除了開飯之前的小意外，吃飯中全程安靜，只有碗筷的微弱碰撞聲。

俞紅衫渾身不自在，可也只能忍着。

飯後，她目送着晏婷婷和付梓煙母女倆親密似的上樓，神色晦澀不明。

晏蘅轉眼來到她的身邊，俞紅衫收回心神。

“本來今天是打算，在飯桌上趁着人都在說下你的事情的，不過既然沉璧那邊有事耽擱了，那就下次吧，你應該不會介意？”

話是疑問句，語氣确實不容反駁的篤定。

俞紅衫的心再往下沉了沉。

所有在來之前的糟糕情況她都有預想，卻未預料到現實只會比她設想的更差勁。

女孩努力勾起笑容：“沒事的爸爸。我可以理解的。”

對方的上道讓晏蘅很滿意，他點點頭，越過她也上了樓。

俞紅衫站在原地，背後冰冷。

明明這裏的暖氣充足，壁爐燒的旺盛，她卻完全感受不到，只覺陣陣冰冷。

盡管如此，她想留下來的心也無絲毫動搖。

她的身上流着他們的血，她是名正言順的晏家千金。

她名為俞紅衫，卻真正姓晏。

以後，所有人都會牢牢記住這一點。

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