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有水蔓延至四肢,而後籠罩住他的全身,被灌進耳鼻的水讓許戚野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他費力想要往上游去,想掙脫開這些禁锢,卻絲毫不得其所。不管他怎麽費勁,都挪不動一丁點的位置。

甚至因為他的費力而越陷越深,皮膚痛感清晰,四肢百骸也開始變的越來越冷。

這樣的場景好像發生過很多次,被水包圍的觸感讓他熟悉又驚懼。

許戚野覺得思維并不清晰,但卻想大聲呼喊,可是同時也發現,不管自己怎麽喊,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寂靜又冰冷的空間內,似乎等待他的只有越來越冷的體溫,以及那些無力的嘲諷……直到有什麽物體碰觸了他的指尖。

那大概是有一點溫度的東西,只輕輕擦過他的皮膚,便讓他渾身一顫。

在這個觸感格外敏感的時刻,只有一點點的觸碰都讓他意外與驚喜。

那好像是在一個地方被困了太久,而對于突然打破這個冰冷空間的期待。

許戚野意圖試探清楚是什麽,但腦子昏沉,視線總也看不清楚,而就在同時,他意識到那抹溫度有想要離去的念頭。

他瞬時想也未想便抓住。

感受着手中延綿不絕傳來的熱度,似乎能透過皮膚表層傳進他身體,那些原本不可忍受的冰冷與無望,在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解脫。

只不過這抹溫度宛如有生命般,一直在掙紮着逃脫。

人在面臨絕境時,總會不顧一切的抓住那一丁點能解救自己的東西。

下一秒,許戚野更緊的攥住,用力到有尖銳的倒刺破開自己皮膚,痛感也更清晰,可越是這樣,他越是固執,手攥的死緊,宛如飲鸩止渴般。

這種病态的矛盾,讓他隐隐升起一抹興奮。

然而聞着鼻尖的桂花味道,卻又讓他覺得安寧。

呼吸也開始變的平順。

-

看着自己被完全握住的手,趙暖含挺尴尬的。

她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擔心病人針頭刺傷皮膚,想把他手給擺正了,卻一碰上就被人攥住了。

而那肇事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輕薄”行徑,甚至撫了撫她的指尖,敏感的趙暖不适的動了動。

剛一有動作,還沒怎麽用力呢,攥住自己手的力道再次被加重,緊的發麻。

修長白皙的指骨間,原本淡的快看不見的青色血管此時微微凸起,昭示着主人的抗拒與激烈。

就這麽一會功夫,她都已經看見輸液管內的血液再次逆流向上爬了十厘米,連同上頭的白色棉布都隐隐若若有了血跡。

趙暖含這下子更是不敢掙紮了,這要是再繼續下去,怕是這人能将自己的手背紮個血肉模糊。

她心裏頓感無奈,從來沒見過這麽固執的人。

看着交握的手,趙暖含一邊也給自己打定心丸,告誡自己這是一個醫生對于病者的幫助。再且,往後沒有交集的人,全當是為了還他那天給自己遞紙巾的情好了。

像是為了驗證這句話似的,手的主人宛如有所感應般,順着她松懈下來的片刻探入她的指縫,與她的右手形成十指相扣的畫面。

薄骨勻稱的手十分漂亮,如果不是這比剛才還過分暧昧的行為,怕是趙暖含還能單純的欣賞會,但這會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輕微一下的抗拒,那人手勁更緊。

這一下是不敢輕舉妄動了,趙暖含沉默片刻,最終嘆了口氣。

感受到手下的皮膚溫度過于冰涼,她認命般擡手将滴管的滾輪往下壓了壓,看着明顯降低下來的滴管流速,以及病床上逐漸平複下來的眉頭,她拉了旁邊的凳子坐下。

岳杉揉着眼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病床裏倆人交握的場面。

他驚的嘴上的哈欠張了半天都沒打出來,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打擾了”。

相較來說,趙暖含還算淡定。

她平靜的沖他笑:“方便拿塊熱毛巾嗎?”

溫溫柔柔的,任誰都看不出暧昧。

三分鐘後,岳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視線來回在面前的美女醫生和閉着眼的許戚野之間打轉,一臉的探究神情。

趙暖含努力忽視他,本着職業醫生的專業素養,她面色鎮定的用熱毛巾擦拭着許戚野額頭上細密的汗,然後解釋道:“病人目前處于昏迷狀态,輸液的流速過快,導致生理體溫偏低,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反常的現象。”

“哦哦。”岳杉似懂非懂的點頭。

“做為病人家屬,這時候是千萬不能離開的,防止病人出現輸液時血脈倒流的狀況,這是很危險的。”

“是我的錯,不好意思啊趙醫生。”岳杉一臉誠懇,“我就是出去上會廁所,誰想到……”

誰想到回來能看見這麽刺激的場面。

要不是顧及到面前的人是實打實的醫生,他恨不得當場就拍張照下來。

趙暖含囑咐道:“現在病人情況稍微穩定下來了,但是你之後還是要随時注意,如果有其他情況,記得及時按響鈴,通知醫生護士。”

“嗯嗯。”岳杉使勁點頭,“我之後一定一步都不離開。”

絕對不會再錯過任何勁爆的場面。

這邊趙暖含看着那人稍微緩解下來的眉頭,試探性的将熱毛巾覆蓋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岳杉撇開眼,現在都覺得驚異:“趙醫生真是不好意思,我野……嗯兄弟他平常不這樣的。”

別說野哥平常不這樣,不平常的時候也不會這樣好吧。

不過別說,岳杉隐隐有些莫名的期待,他甚至在想,要是野哥現在醒過來瞧見自己這樣,會是個什麽反應。

“放心。”趙暖含感受着手上逐漸松懈下來的力道,更加耐心的用熱毛巾将對方的手包裹住,“作為醫生,是不會責怪病人的。”

等趙暖含走出VIP病房,已經是11點了。

她先去護士科交了差才回了心理科。

中午跟王雅一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趙暖含頻頻按摩自己的胳膊,看的王雅奇怪:“你怎麽了?胳膊傷了?”

聊起這個話題就必不可少的會想到上午的狀況,一提起來回憶到的就是那雙冰冷又帶着勁道的手……這事并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她也怕解釋起來太麻煩,于是溫笑着搖搖頭:“沒什麽,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王雅點頭道:“最近這蚊子不多啊,難不成趙醫生你是O型血,小心以後招蚊子啊。”

說笑間,也打發過去了。

下午趙暖含跟譚醫生面診了幾個病患,等忙到下午兩點多,葉護長跟她說,她的病人到了。

對于第一次獨立接手病人,趙暖含有些緊張。

她趕忙收拾好資料,借了早就準備好的診療室,卻發現因為緊張,筆記都忘了拿。

門開的時候,趙暖含正在找自己的筆記。

她拉抽屜的動作太大,不知怎的将筆給掃落到了地上,俯身彎腰的時候,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

過分纖細的手,讓趙暖含腦海中再次閃過今早上的那雙。

真是奇了怪了,今一天怎麽都有種跟那手解不開的緣似的。

趙暖含好笑的颦眉,瞬時甩開自己這些莫名其妙湧上來的記憶:“謝謝。”

一張漂亮男孩的臉,和病歷上一致。

她笑着給他拉開椅子:“你是鄭未瀾是吧?快坐。”

男孩安靜的坐下,比她想象中的乖巧,只是表情不安又無措,雙手時不時的相互摳自己的手指一下,顯出與正常人幾分不同的樣子。

趙暖含單手撥開筆帽,笑着放輕了聲音:“您好啊鄭未瀾,我以後會經常跟你見面聊天,你可以叫我趙姐姐。”

男孩看了她一眼,皺起的五官有些困惑,并沒有回應,立刻又低了頭。

其後的時間,基本處于趙暖含單方面說話。

她也意料到對方會比想象中不配合,所以也沒怎麽失望。

只是在最後臨近結束的時候,仍舊抱有期望的問道:“有點姐姐挺好奇的,聽說是你主動選的我,方便能告訴一下姐姐是為什麽嗎?”

男孩那雙眸子這會終于不亂轉了,擠弄在一起的五官糾結了很久才道:“照片,好看。”

從這幾個字,趙暖含一下子就拼湊起了事情的緣由。

大概他說的,是挂在心理門診科那幾張關于個人的介紹欄。

她啞然失笑,想來想去,怕是她和于主任都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原因吧。

-

許戚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胳膊上壓着顆黑溜溜的腦袋,壓的他血液都不太流暢了。

他平靜的抽過手,被驚動的岳杉見着醒來的人,擡手就激動的握緊人胳膊:“野哥你可終于醒了!”

看着抽都抽不出來的手,許戚野眼角抽搐:“你要是再來那麽兩下,我大概先被你掐死了。”

好一番折騰,許戚野才順利解救了自己剛挂完吊瓶的左手,而後發現了手背上蓋着的那塊毛巾。還帶着一絲熱度,掐着眉想起在夢裏,自己握在手裏的溫度。

“你放的?”

“哪能啊,”岳杉笑的詭異,“剛輸完液,美女醫生說你手涼,讓你敷着。”

他刻意加重了“美女”這個字眼,聽的許戚野撇了他一眼:“怎麽,看上人家了?”

岳杉:“……”

“野哥明明是你……”

岳杉的話被進門的護士打斷,于是半上不下的憋在了喉嚨裏。

葉護士長查看了一遍儀器,例行公事的問詢:“現在身體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

許戚野搖搖頭,護士應了聲好就出去了。

等房間重新安靜下來,許戚野繼續道:“怎麽,剛才想說什麽,說我錯怪你了,你其實一心在照顧我?”

“野哥,我可是真的從昨晚一直守着你,整整24小時褲子都沒來得及換一條呢。”岳杉頗為委屈道。

見他還真穿着昨天的那條大花褲衩,許戚野樂了,“那看來還真是我錯了,感謝岳大善人。”

岳杉嘀咕了句。

許戚野沒聽清,他動了動身子想下床,察覺到一直壓着的毛巾,皺着眉拿開時,邊上岳杉又想起了自己要說的話,登時激動了起來:“是來野哥,我剛才想說你一直握——”

“卧.槽!”

蒼白的手背上,一大塊烏壓壓的青色團塊,在包紮的棉布下若隐若現,彰顯着剛才出血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

許戚野太陽穴突突的跳。

之前岳杉一直光顧着猜女醫生和野哥是不是認識了,還真沒注意到野哥手背怎麽樣了。

“這醫院的醫生,師資确定都合格嗎。”許戚野頗為嫌棄的抖了抖毛巾,間隙撇了岳杉一眼,“這就是你說的24小時守着我?”

“這不是——”岳杉剎住車,“沒看住嘛。”

他心虛的撇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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