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晚自習第一節是物理習題課。
上課鈴還沒響，時隅趴在課桌上閉目養神。
突然有人從他旁邊的過道裏飛奔過去，應該是着急回座位，慌張中撞了下他的桌角。
時隅皺了皺眉，從課桌上擡起頭，猛地瞪大了眼睛，右腳迅速蹬地讓椅子帶人轉了個方向，側身避開了撞過來的桌子。
哐當一聲之後，項繁的桌子帶着他的桌子奔向了後面的牆壁。
同樣是避開撞過來的桌子，項繁就比他狼狽多了，項繁的座位靠牆，不像他能往過道裏避讓，桌子撞過來的時候只能手忙腳亂地跳起來貼着牆。
過程中椅子倒了又往他腿上砸，接着又是一通蹦。
“你再往前擠一個試試！”周渺一臉兇狠地瞪着項繁。
周圍有幾個男生頓時站了起來，不知道是看熱鬧還是準備在周渺和項繁打起來的時候拉架。
“桌子搬回來。”項繁語氣沒什麽起伏，冷着臉說了句。
周渺不知道哪來的膽量，居然對着項繁的桌子又來了一腳。
“我操……”周渺同桌震驚的眼珠子快飛出去了，站起來一把拽住周渺的胳膊，“周渺你瘋了麽！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項繁，我幫你把桌子——”
哐當！
這次是周渺的桌子被踹了一腳。
哐當！
輪到項繁的桌子了。
應該是簽字筆的某個零件摔出來彈到了時隅臉上，疼得他緩了兩秒才回過神。
被砸到的地方立馬紅了一片。
時隅陰沉着臉站起來，一言不發拎起自己的椅子朝周渺的桌子走過去，下一秒幹脆利落地揚手砸了上去。
“我操！”項繁不知道時隅被誤傷的事兒，所以也就不可能料到他會突然沖過來，此時他已經擡腿要踹第二腳。
為了避免自己的臉和時隅揚起的椅子腿來個親密接觸，項繁只能最大幅度地往後仰，試圖避開已經到了眼跟前的椅子腿。
慌亂狼藉之下項繁下意識想抓住什麽穩住身形，幸運的是他真的抓住了，并且借此後退兩步緩沖了摔倒的趨勢，以一個撅着屁股半蹲在空中的姿勢定住。
不幸的是他抓在了時隅胳膊上那條連疤都沒來得及結的傷口上。
“操！”時隅疼得眼淚差點飙出來，猛地甩開項繁的手。
力氣太大，加上項繁本來就是靠拽着他的胳膊才穩住，他這麽一甩項繁直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衆目睽睽之下在地上滾了半圈才停下。
要不是場合不對，估計圍觀的人能笑出地震的效果。
“有病就去就治！”時隅皺着眉吼了一聲，“別他媽在這發神經！”
項繁有些迷茫擡頭看着時隅，沒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兒。
周渺也是同款迷茫臉。
“幹什麽呢！都住手！”一個中氣十足但明顯吼劈叉了的聲音突然傳入衆人耳中。
教導主任瞪着眼睛快步走過來，光是掃一眼面前的場景就知道這片剛發生過什麽，問都不用問：“教室是打架的地方嗎！是用來讓你們為所欲為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的地方嗎！眼裏還有紀律有老師嗎！無法無天了簡直！”
之前站起來看熱鬧的幾個男生在聽到教導主任的吼聲後“唰”的一下全坐下了，此時就剩時隅一個人突兀地站着。
教導主任先是看了眼時隅，然後再低頭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項繁：“你倆，叫什麽名字！”
沒等時隅和項繁回答，物理老師出現在教室門口，一臉懵地躊躇着要不要進來。
為了不耽誤上課，教導主任只能先把他倆帶去辦公室：“你們兩個，跟我出去！”
時隅煩躁地擰着眉頭，一言不發轉身出了教室。
項繁緩了幾秒才從地上站起來，走路姿勢有些怪異地跟着出了教室。
半分鐘前時隅陰沉着臉拎着椅子過來的時候周渺還以為他要往自己頭上砸，雖然不知道他和項繁打架關時隅什麽事，但那一瞬間他還是吓得腿一軟直接癱坐在椅子上，這會兒整個人還在懵着。
等教導主任領着時隅和項繁走出教室，周渺才反應過來他被落下了，正要跟過去的時候被同桌拉住：“我靠你傻啊，大黃沒發現你也有份，你上趕着去找罰啊？”
教導主任辦公室裏，時隅和項繁兩個人并排站着。
一個臉色陰沉，一個氣定神閑從容淡定。
“說說，因為什麽打架？”教導主任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倆。
項繁怎麽也沒想到本來是他和周渺假毆，結果時隅會猝不及防地參與進來，到這會兒了他也沒想明白時隅到底是因為什麽砸那一椅子的。
中午和周渺對好的詞肯定不能用了。
項繁轉過臉看了眼時隅，時隅眉頭皺着，一臉煩躁，一看就是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看他不順眼。”項繁只能硬着頭皮給出一個還算合理的回答，并且把惹事的那一方攬到自己身上。
“因為什麽看他不順眼？”教導主任看着項繁。
“他新來的，”項繁說，“八字不合。”
教導主任這才轉向時隅：“轉校生？”
“嗯。”時隅冷淡地應了一聲。
因為時隅一直沒出聲反駁項繁的話，所以教導主任對項繁的回答還是偏向相信的，視線在時隅身上打量着，很快瞥見他挽起校服袖子的右邊手臂上有一條十公分左右的劃痕，傷口鮮紅，還在出血，一看就是剛弄傷的。
“他胳膊是你弄傷的？”教導主任頓時豎起眉毛瞪着項繁。
項繁低頭往時隅胳膊上看了一眼，本來就沒長好的傷口被他一抓直接裂開了，滲出來的血不算多，但挺顯眼的。
“是。”項繁承認得很幹脆，傷口裂開确實是因為他。
時隅終于轉過頭看了看他，眼神跟看智障似的，項繁有些擔心他突然開口說點什麽，但好在時隅什麽也沒說。
可能是懶得搭理一個智障吧。
“就因為新同學看不順眼就打傷他？你這種行為有多惡劣你知道嗎！”結合剛剛了解到的情況，以及時隅胳膊上的傷，教導主任已經把時隅歸為弱勢受害方，此時對項繁這種欺負新同學的行為很是氣憤。
“這件事是我不對，我不該一時沖動打傷同學，”項繁擡起頭看着教導主任，态度突然變得十分誠懇，“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包括當着全校師生的面檢讨。”
教導主任的氣總算消了些，心說還不算頑劣不堪、無藥可救，起碼還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寫檢讨那是必須的！你以為我跟你們班主任楊志遠那麽好說話啊？犯了事罵兩句寫幾頁狗屁不通的檢讨就完事了？”教導主任雖然還是繃着臉兇巴巴的樣子，但語氣稍微緩和了那麽一點點。
來教導處的路上他就電話通知了五班的班主任，此刻老楊終于到了。
“黃主任。”老楊進門先點頭打了聲招呼，然後才朝旁邊站着的人看過去，看到時隅時愣了下。
打架鬥毆這種事有項繁倒不怎麽意外，不過時隅怎麽……老楊突然緊張起來，環顧了一圈辦公室，沒看見齊鵬和他的跟班們：“其他人呢？”
“什麽其他人？”黃主任被他給問懵了。
老楊反應了幾秒，眼睛逐漸瞪大了，看着時隅和項繁不敢置信地問：“是你們倆打起來了？？？”
黃主任電話裏只說了他班裏有學生打架鬥毆，也沒說誰和誰打起來了，老楊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對剛做了幾天的同桌互毆起來了。
“你們倆……因為什麽啊？”老楊問。
“項繁看這位新轉來的同學不順眼，把人胳膊給劃了個口子。”黃主任向老楊簡單概括了一下事情始末。
“啊？嚴重嗎？”老楊正要往時隅胳膊上看的時候被項繁側身擋住了。
“在黃主任的教導下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願意接受學校給的任何處罰，”項繁又強調一遍，“包括當着全校檢讨。”
時隅沒忍住擡眼看了眼擋在自己面前的項繁。
“認錯态度還算良好，”黃主任說，這件事到目前也算清楚了，就是兩個學生因為性格不合打了一架，加上項繁及時認錯，讓班主任領回去再教育幾句也就夠了，“但是違反校規該罰還是要罰，項繁三千字檢讨，旁邊這位……”
“時隅。”老楊說
“時隅，不低于八百字檢讨，下周一升旗會議上當着全校念出來。”
時隅皺了皺眉，掀起眼皮想說什麽的時候看到項繁嘴角很輕微地勾了一下，似乎被罰是件挺開心的事兒。
時隅愣了愣，想說的話收了回去，垂下眼皮繼續盯着地面。
噢耶！成功！項繁在心裏歡呼一聲。
剛歡呼完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擡頭看着教導主任問了句：“時隅也要上臺檢讨？”
“打架他也有份，不管什麽原因，在班裏打架都是不對的，有什麽矛盾沖突可以溝通、可以找老師。”黃主任說。
項繁如遭雷劈！
時隅也要上臺檢讨的話，那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不僅白忙活一場，還有可能替他人做了嫁衣。
時隅人氣本來就比他高，再以這麽高調的形式露面，他還比個屁啊！
“時隅就不用念檢讨了吧，是我先動的手，他也是出于自保才……”項繁還想再掙紮一下。
“打架确實不對，”從進了教導處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時隅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願意上臺檢讨。”
項繁猛地轉過臉看向時隅，上趕上被罰，這是胳膊上的傷又轉移到腦子上去了？
老楊對這個處罰倒是沒什麽異議，正要帶着人離開的時候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人。
“黃主任，打架也有我一份！”周渺沖進來喊了一句。
屋裏的幾個人都愣了下。
周渺喊完才察覺到氣氛不太對，下意識朝項繁看過去，項繁傳遞給他一個絕望的眼神。
周渺眨了眨眼，什麽意思，沒成功？
一開始的計劃是他和項繁在晚自習教導主任來巡班的時候假裝打起來，然後順理成章被帶來教導處，最後接受處罰。
但誰也沒料到半路會突然殺出來一個時隅，更離譜的是時隅居然和項繁一起被帶走了，而他這個至關重要的工具人卻被留在了教室裏。
這麽一搞他和項繁的計劃就全被打亂了。
在教室裏思來想去，周渺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過來“自首”。
如果項繁成功了，那他頂多一起被處罰，如果沒成功，說不定他還可以力挽狂瀾拯救一下這個一開始非常完美的計劃。
而且中午的時候楊續還特意叮囑過，如果這次失敗，那這個辦法就不能再用了，因為如果一個月內被教導主任抓到兩次打架鬥毆，那就極有可能會被處分。
雖然可能項繁并不在意處不處分，但他周渺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人，好兄弟就是要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
再者說，這個主意是他出的，不能出了問題他就甩手不管了，這點責任心他還是有的。
根據剛才了解到的情況，教導主任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這應該是項繁的幫兇，于是懶得審問，直接下了處罰：罰掃廁所一周。
周渺：“……”
從教導處出來，老楊領着他們出了辦公樓，看方向應該是想把他們送回班裏。
半路上老楊突然停下來回過頭看着周渺和項繁說了句：“你們倆先回班上課吧，我跟時隅聊幾句。”
周渺和項繁對視一眼，沒多說什麽，擡腿繼續往教學樓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