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發家致富，從賣藥開始。

方谧披上馬甲“仙風道骨”，一頭紮進醫藥小作坊。

這相當于一座私家制藥廠，擁有最先進的“零管理”中藥生産設備。他将買來的藥材分門別類，放進設備之中，輸入藥方，設計好加工程序。比如桂枝湯、止血散、川貝枇杷膏、久咳丸之類的藥，都可以設置成定時、定量生産。

也就是說，只要提供充足的藥材，中醫藥劑的五大類型——湯、散、膏、丸、丹。除了煉丹的工序太過複雜，需要方谧親自上手，其他類型的藥劑都能全自動生産。再也不用手工搗藥、碾藥，累到胳膊發酸了。

問題在于——這些成品藥劑，可以賣給誰？

這個時代，民間沒有專業的醫館。通常是江湖游醫，走街串巷，給人看病。一般情況下，這些游醫、鈴醫本身也兼職藥師。他們甚至很少購買藥材，日常入山采藥，再下山行醫。

普通百姓，連溫飽都是難題。就算有病，也自己扛着，不到萬不得已，不請醫工。

會請醫工上門治病的，至少是富戶。邯鄲集市上的三家藥鋪，都是趙國太醫署的下屬機構，屬于官辦的惠民醫藥。負責收購民間的本草，選精品供給王室。偶爾為百姓義診，遇到疫病爆發，也會免費施藥。

方谧直奔邯鄲西市，拿出金倉藥、止血散等等樣品，請藥鋪的掌櫃驗看。不出意料，傅掌櫃很感興趣，但是猶猶豫豫，一時拿不定主意。他說要禀報太醫丞，聽上級官員的指示，請方谧在後堂喝茶，等消息。

看來，這些藥，還不一定能打動太醫丞和太醫令。

方谧沉吟片刻，想到了關鍵點——太醫署中都是禦醫，專門為趙王服務。公卿貴族，能有什麽跌打損傷？基本用不着創傷科。

他立即改變營銷策略，主打“蒼術雪參丸”，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堅持服用，一年白發變黑，三年面如童子。

這可不是吹牛。在方谧的故鄉，古老的道醫養生術，和最新的生命科學相結合，人均壽命一百五十七歲。老道士今年一百六十二，還能徒步登山呢。

藥鋪的傅掌櫃立刻心動。雖然聽起來有點像騙術，但是眼見為實——鶴發童顏、超凡脫俗的長者，近在咫尺，且耳聰目明，沒有皺紋。這風度，這氣質，一看就是高人。

他決定直接試藥，如果藥效過得去，獻給趙王，他也能獲得獎賞。說不定還可以加入太醫署，當個醫官。

“失禮，失禮。還沒有請教先生的貴姓？”

方谧：暈，萬事俱備，偏偏忘記編一個假名字。

他是個起名困難戶，養只花貓就叫小花的那種。某人東瞅瞅，西瞧瞧，窗外有一株赤松樹，“喚我赤松道人便是。”

“赤松……道人，道家弟子？”

道家是學術流派，和道教不是一回事，不等方谧糾結完畢。傅掌櫃已經喊來人手，準備試藥。

先給家犬服用“蒼術雪參丸”，沒有中毒的跡象。

然後和自願試藥的仆人簽訂契約，由試藥人分次少量嘗試。先刮取少許藥粉，塗抹在皮膚上，沒有不适感。再刮取少許粉末，深吸氣，确認藥物對呼吸道沒有刺激，最後才入口，觀察藥物是否損傷腸胃。

方谧：這試藥的過程太簡略，一點都不安全。家犬試藥，不曾毒發，不代表藥物沒有其他的毒副作用，比如男人吃了變太監，女人服用變禿頭。

他提醒傅掌櫃，新藥是否有毒，可以先用器具檢測，再讓家畜試吃，等家畜試藥數輪過後，三個月內沒有明顯的不良反應，再找試藥人。

掌櫃的滿不在乎：“哪有那麽多家畜？一條好細犬，售價比奴隸還貴。像我這般試藥，算得上仁厚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棂，斜照在身上，一片暖融融。方谧卻微微發冷，那是從心底泛上來的寒意——他流落在一個買賣奴隸合法，活人以身試藥，甚至用活人陪葬的朝代。

方谧一陣心塞，直到他看見試藥人眉開眼笑，喜滋滋地數錢，才釋懷——他用後世的标準，去要求古人，豈不是自尋煩惱？

想家，快要錯過開學了，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若是健壯的青年男子，服用蒼術雪參丸，可能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不過，掌櫃找來的試藥之人，年近花甲，他服藥之後，倦怠胸悶、腰膝酸軟之類的小毛病，立刻緩解。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不少。

見狀，掌櫃的迫不及待，也服下一丸藥。感覺确實好，眼不花了，腰不酸了，仿佛一下回到二十年前的狀态。

至此，試藥圓滿結束，和後世動辄長達幾年的試藥過程，簡直沒法比較。

方谧看看天色，還有一絲夕陽餘晖。懂了，這傅掌櫃不是不在乎人命，而是缺乏藥劑安全意識。他自己也當了一回“小白鼠”，還笑眯眯的。

盡管“蒼術雪參丸”這種藥，在方谧的家鄉流傳上百年，經過時間的考驗，安全和品質都有保障。但是，如果試吃別的藥呢？試藥人和傅掌櫃每次都能這麽幸運嗎？

據說神農氏嘗百草，最後吃了斷腸草，中毒身亡。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方谧選擇發揮神棍的特長——演技。

只見他一揮衣袖，藥鋪中成排的藥櫃全部憑空消失，再次拂袖，默念“笑書神俠倚碧鴛”，他本人也陡然消失不見。

但聞餘音袅袅，回蕩在藥鋪之中：“‘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命關天，汝卻視作等閑，豈有此理！”

傅掌櫃目瞪口呆，還以為遇見了活神仙。他怔楞了好一會兒，才躬身下拜：“是小老兒有眼無珠，請仙人息怒。小老兒以後都聽仙人的，一定改，一定改！”

方谧躲在方壺山居，透過儀器，觀察着外界的動靜。其實，他也不想捉弄老人家，只是擔心同行重蹈覆轍，喜提神農氏的結局。

發現火候差不多了。方谧自覺地離開空間家園，輕輕揮一揮衣袖，将藥櫃送回原位。

他扶起傅掌櫃，态度溫和：“老丈，快快請起。我師門講究‘仙道貴生’。生而為人，是難得的機緣，定要珍惜性命。以後，試藥用的器具、家畜，需要多少錢，都由我來出。不可輕易讓試藥人以身犯險。老丈也需珍重。”

傅掌櫃連連點頭，喃喃道：“原來神仙也教人好好活着呀。”

談妥賣藥的細節，方谧收獲一筆巨額定金。兜裏有錢，心中不虛。他計劃買點好吃的，做一頓大餐，犒勞自己。

再逛西市，心情完全不同。不出意外，他欠魏無知的巨債，十天之內就能還清。

方谧繞行，鑽進藥鋪和酒肆之間的死胡同，趁着沒人注意，進入空間家園。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恢複本來面目，哼着不着調的小曲兒，在香料鋪買了一些花椒。

越過井欄，進入菜市，時間有些晚，蔬菜都蔫蔫的。方谧只挑了十根蘿蔔、一把蔥薤、兩塊姜、一鬥莜麥。

這和他想象中的買菜，完全不一樣。有很多果蔬，此時壓根就沒有傳入華夏。賣牲口的地方，竟然同時售賣奴隸，人和牛馬同欄。

方谧只想要一小塊羊肉，但是胡商拒絕零售，只願意整只賣，還不給宰殺。

胡商用生疏的語言介紹他的商品：“這是沒有成婚的小羊娃子，好吃。”

于是，方谧提着一籃子食材，牽着兩只小羊，穿過街市。他熟門熟路地推開籬笆門。草廬之中，熱鬧非凡，幾個中等門客都在。他們剛剛用過哺食，正賭棋鬥酒，鬧成一片。

這年頭，肉食少見。看到可愛的小羊，衆門客的眼睛裏都冒出了小星星，他們正是無肉不歡的年紀，嘴饞。

“方兄，烤羊肉啊烤羊肉。”

“沒問題，你們宰羊。”

趙晨自告奮勇，負責宰羊。

方谧霸占“小食堂”，蜜炙羊肉、手抓肉相繼出鍋。吃草的小羊娃子，肉質細嫩鮮美，幾乎沒有膻氣。僅用簡單的調料，就十分美味。羊尾巴油，和羊身上的肥肉單獨切塊，煉制了一小罐動物油脂，留着以後炒菜用。

不知何時，院中已經升起篝火，幾個門客圍坐在篝火邊，自助燒烤。夜風中彌漫着一股子烤肉的辛香味道。不知誰先喝醉了，鼓瑟鼓琴，舞劍助興。

第二天清晨，想到公孫政的腿傷，方谧照舊早起，炖了一大鍋清炖羊肉湯，用蘿蔔炖的。

他替公孫政換過藥，将食盒打開，端起羊肉湯，穩穩地放在這孩子的面前，擺出一張慈父臉：“吃啥補啥，趁熱吃。”

趙政拿起小勺子，撥了一下羊肉湯，碗中是三大塊羊腿，帶腿骨的。

趙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