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距離宮門173步
距離宮門173步
銀袍将軍百發百中,只可惜這些箭矢射中了太監,依舊無法擋住他們的步伐。
而邬雲雙看着他們內鬥,不由得好奇銀袍将軍的身份,可惜他背着光,只有個模糊的輪廓。
“非聖上旨意不得擅自闖入宮中!”掌事太監尖銳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身為一名太監,他之前的聲音總是輕飄飄的,像是詭谲、虛無缥缈的鬼魂在耳畔輕語,有氣無力,似有若無。
然而這次,他的吼聲中氣十足,即使是隔着一道偏門,那音量依舊不減。
邬雲雙幾乎要被這聲音震聾了,她趴在地上,雙手捂住耳朵痛苦地皺緊眉頭。
然而銀袍将軍完全無懼意,他催動戰馬,加快速度,沖向偏門。
借着落日的餘晖,邬雲雙終于看清了銀袍将軍的長相——
一身銀盔銀甲,素色的大氅,腰挎兩把寶刀,身背長弓,英姿勃勃,容貌……
銀袍将軍長須到腹,茂盛的胡須将下半張臉幾乎遮了個嚴嚴實實,但是單靠那雙眉目,堪稱美髯公。
邬雲雙心想,管他長相如何呢,他救了她的命,他就是天下第一帥的将軍。
“恩公,救我!”她激動地在地上直撲騰。
銀袍将軍聽到她的聲音,立即拉住缰繩,調轉馬頭,那戰馬直接朝着邬雲雙奔來。
速度極快,幾步就蹿到她眼前。
銀袍将軍揮刀挑斷了束在她腳上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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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邬雲雙完全站起身,背後的腰帶忽然一緊。
銀袍将軍彎下身子,伸長手臂,揪住她的腰帶将人帶上了馬。
“多謝恩公相救。”邬雲雙揪着馬鬃勉強穩住平衡,“煩請恩公送我跨過護城河……”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銀袍将軍的聲音裹挾着風傳了過來。
“低頭!”
聲音略顯年輕,完全不符合美髯公老當益壯的形象。
他說完這句話就一手按着邬雲雙的腦袋,迫使她低頭,然後催馬直接從低矮的偏門穿過,闖入了後宮。
邬雲雙好不容易逃出來,現在又被銀袍将軍帶回宮中,正是一頭霧水。
還不等她想明白,那幾個太監已經湧了過來,團團圍住戰馬。
戰馬還在疾馳中,有三個太監被踹飛了,還有一個牢牢揪住了馬鬃,然後張開嘴,尖利的牙齒對準馬脖子直直咬了下去,狠狠地撕扯下一塊血淋淋的肉。
戰馬痛苦地嘶吼一聲,鮮血直飙,沾着太監口水的地方還被燙出了一塊疤痕,滋滋冒着煙。
往前跑了兩步,戰馬再也堅持不住,前腿一曲,就要倒下去。
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的前一瞬,銀袍将軍掐着邬雲雙的腰,用輕功帶她騰空而起。
邬雲雙低頭看到太監一擁而上,那可憐的戰馬被太監幾乎咬碎。
銀袍将軍帶着她躲進了遠處的一處閣樓之上,這下離宮牆更遠了。
“剛才唐突了,情況緊急迫不得已。”銀袍将軍将邬雲雙放下後,抱拳道歉。
“不礙事,我還要多謝将軍的救命之恩。”邬雲雙也學他抱拳謝恩,“只是我現在急着出宮,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下輩子我一定做牛做馬……”
她還沒說完,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太監的聲音。
銀袍将軍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将窗棂掀起一條縫,往下一瞅,樓下已經聚集了一堆太監。
“居然這麽快就發現我們了。”他立刻催促道,“這裏也不安全了,我們快些逃吧。”
“好。”
邬雲雙剛邁開步子,就踩到自己已經破破爛爛、拖在腳邊的秀女錦服,腳下一滑。
她伸出手亂晃着,想要抓住窗檐穩住身子,結果不小心摸到了銀袍将軍的長須。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無意識地用力往下一拽。
只聽銀袍将軍痛呼一聲。
那段長須沒能阻止邬雲雙摔倒,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明明沒有磕到頭,卻覺得頭暈乎乎的。
不然她怎麽會覺得銀袍将軍和自己的未婚夫長着一張臉。
雖然自從十三歲分別,他們已經有四年未見了,但是小時候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鬼混,自己的功夫還是跟他學的。
銀袍将軍長相白淨,眉目俊朗,此刻下巴泛着紅,因為疼痛,冷着臉不看她。
她的未婚夫也這樣,生氣的時候從來不說,就拉下臉來不理人。
“朔哥哥?”她試探着。
銀袍将軍眉頭輕蹙,依舊側着臉,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朔哥哥?”她又叫了一聲。
他的表情和他實在太像了。
銀袍将軍終于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該怎麽回應。
兩人的視線相交,明明是熟悉的面容,表情卻透着一絲冷漠。
“朔哥哥?”她有些委屈,“你是朔哥哥對不對?為什麽不理我。”
“沒有不理你,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是我。”銀袍将軍最終還是蹲下身子,向她伸出手,溫柔地輕聲哄着,“摔疼了沒有?”
邬雲雙搭上他的手,借力坐起來。
不知為什麽,眼前這個和煦微笑的人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長相和四年前相比實際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輪廓更加硬朗、更加成熟。
但是他的微笑……她的未婚夫以前很少這般溫柔的。
于是她又小聲地問了一聲,“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夫嗎?”
“當然是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墨朔。”他拉着她站起身,松開手時還揉了揉她的頭,“難道是剛才摔壞了腦子?”
他挑起眉,半開玩笑半質問着,“還是說,除了我,你有其他未婚夫?”
那個熟悉的朔哥哥回來了。
“才沒有!”邬雲雙哼道。
重逢的喜悅剛上心頭,她又蹙眉道:“你不是應該駐守漠北嗎?為什麽會在這裏?沒有聖旨你不能随便進京吧?”
她的未婚夫可出息了,短短四年就已經混到了大将軍的名號。
“我……那個……”一連串的問題将墨朔也問懵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邬雲雙更加奇怪了,自己離家時留下一封書信就走了,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皇宮的?
“是啊。伯父寫了信給我,要我來皇宮救你。”墨朔看她還有懷疑便牽住她的手,“媳婦都要沒了,我還不趕過來麽?”
“你的事情比什麽都重要。”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像是狐貍的尾巴在心間似有若無地撩了下。
邬雲雙感覺臉上翻起紅浪,她哪裏聽過這樣直白的情話。
他這些年是結識了多少紅顏知己,才學會将甜言蜜語挂在嘴邊了?
剛擡起頭想要問他,就看到紙窗上爬着一個扭曲的影子——
像是一只巨大的蚯蚓,比人還要大,一曲一曲地蠕動着身體,自下而上緩慢爬行着,身下不知是什麽液體,已經将紙窗印上了一層黃色的濕痕。
邬雲雙最怕蟲子,她閉上眼,拽緊墨朔的衣袖,“朔哥哥,蟲!”
墨朔不耐地皺起眉,轉頭看時,那巨大的“蚯蚓”已經鑽破了紙窗,爬進了房間。
原來是那高高瘦瘦的太監,他們圍在樓下,一部分人居然是從樓閣的外牆緩慢爬進來的。
墨朔抽出刀,将邬雲雙護在身後,“別怕,那不是蟲子。”
雖然不是蟲子,但是數量太多了,密密麻麻的。
他們從破碎的紙窗爬進來,一時竟有五六個,還未站穩腳跟,就朝墨朔撲過來。
墨朔抽刀就擋,太監沒有拿任何武器,可是他們的身體僵硬地如同石塊,幾刀砍下去,只見刀刃蹦出火光,那太監卻安然無恙,依舊一臉怪笑着将臉湊上來。
墨朔心想難怪剛才明明箭都射中了,這些太監卻毫發無傷,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練過金剛不壞之身,居然刀槍不入。
果然和怪物一樣。
這些太監不止身體結實,而且力大無窮。
好不容易一刀砍在了太監的胸口,可是他卻挺着胸膛,将墨朔推得連連後退,直到撞到牆上,無路可逃。
“擅自闖入宮中者,殺無赦!”太監裂開嘴笑着說,好像即将要飽餐一頓,他饞得流下口水,不斷扭動着脖子,想要湊得再近一些。
墨朔全靠手中的刀隔擋住太監不斷貼過來的血盆大口。
可是他的手已經開始發麻了,估計再過不久就要堅持不住了,必須得想辦法。
他的餘光注意到一旁的邬雲雙,雖然也被太監圍着,但是并沒有被攻擊。
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這些太監不會對秀女下手,他們的目标只是他這樣的入侵者。
就在他分神思考的這一瞬,面前的太監突然發起了攻擊。
原本太監的利嘴距離墨朔還有一段距離,而且他側着頭躲避,那距離更是拉遠了。
至少這個距離不是人類脖子所能抵達的距離。
可是太監的脖子突然伸長了十幾厘米,猛地往前一沖,就要咬住墨朔的臉龐。
好在他反應快,直接朝下一縮,躲了過去。
手肘撞在了窗棂上,撞到了麻筋,整個手臂都麻了,墨朔咬着牙沒有松開手中的刀。
但是下一瞬,從身後,窗棂被撞開,猛地探入一個頭,張口就咬了過來,直接啃在他的肩頭,狠狠一口。
深秋的衣服夠厚,但是他依舊被咬傷了,而且更痛的是太監的口水黏在他的皮膚上,産生一種劇烈的灼燒感,痛得他叫出聲。
手中的刀再也拿不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頭頂的太監彎曲旋轉着脖子,扭曲着朝下沖來。
“不準欺負朔哥哥!”随着脆生生的叫喊,一個燃着的蠟燭扔到了太監頭上,止住了他的動作。
墨朔看到邬雲雙推倒燭臺将桌案點燃,直接掀翻桌子,朝自己這邊扔了過來。
“靠!”他不由得罵出聲。
為了殺掉太監,所以打算将他一起燒死嗎?
他趁着太監被桌子砸中的瞬間,撿起地上的刀,用力一滾,從牆邊翻了出來。
邬雲雙還拿着點燃的蠟燭樂此不疲地到處亂扔着,太監的頭頂幾乎都頂着火光。
一時房間被照地恍如白晝,他們的影子映照在牆上,伸着長手追逐着。
“別玩了。”墨朔拉着邬雲雙,連忙躲開。
可是房間就這麽大,他們被逼到了樓梯口,墨朔虛晃一刀,推着邬雲雙往樓上跑。
還沒往上跑兩步,突然從上方樓梯的間隙中蹿出一個頭,張着血盆大口直接咬過來。
墨朔手上的動作比腦子還快,直接将手中的刀擲了出去。
之後才想起,這些太監根本刀槍不入。
佩刀如同車輪般在半空中轉着圈,然後順着太監的脖頸完美劃過。
那頭顱便被輕松砍下,從樓梯上滾落下來。
正好滾到邬雲雙腳邊,吓得她叫出了聲。
“別看!”墨朔幾步跨上樓梯撿起頭顱朝下扔去。
等那頭顱離了手,他才意識到,剛才那個斷口處沒有任何血跡,花花綠綠的更像是電源線?
他忽然恍然大悟,之前所有的疑惑得以解決。
一個大膽的猜想出現在腦中,這些太監該不會是機器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