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次相遇
初次相遇
從橫濱回來之後又過了半年,炎熱的夏季轉為寒冷冬天,北風呼嘯,枝頭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彎下腰來,雪團落到地上發出“噗”的一聲響。
成群的烏鴉找不到食物展開翅膀到處亂飛,偶有幾只栖息在路邊的電線杆上,低垂着頭用尖喙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梳理羽毛,時不時發出擾民的嘶啞叫聲。
戴着絨帽,穿着厚厚的外衣幾乎将自己裹成一團湯圓的少女合攏雙手,湊到嘴邊哈了口熱氣,使勁摩擦着手心,寒風吹來身體冷得直打哆嗦。
“為什麽教室裏頭沒有安裝暖氣?”她臉上幾乎寫滿了怨念,“為什麽大冬天的還要出來祓除咒靈?這一點都不合理!”
“咒靈又不像人類一樣有假期可以休息,不過我們也沒有假期這東西就是了。”黑色的羊絨帽壓着柔軟漂亮的白發,五條悟罕見地沒有戴墨鏡,那雙如同天空之境澄澈明亮的眼眸露在外邊,配合他過于出色的精致樣貌,一下子就吸引來了不少女性的目光。
他撕開剛從商店買來的毛絨手套的包裝袋封口,扯掉标簽,連同剩下的垃圾一起扔進垃圾桶,扭頭抓過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強行塞進了手套裏。
“好粗魯。”甩了甩剛被勒得有點疼的手指,柒小小聲地埋怨了一句。
五條悟聽見了,斜睨着她冷哼:“呵,要是你懂得照顧自己,我至于這麽生氣嗎?”
“明知道會下雪居然不準備保暖的手套和帽子。”他毫不留情地教訓起對方來,“你是想挑戰行為藝術把自己凍成冰雕嗎?”
“我以前可從來沒有在這種天氣出門工作過。”柒有點不高興了,鼓着臉試圖辯解,“我只要在秋天攢夠錢,下雪前囤好物資,然後我就不用出門了,根本不需要離開暖乎乎的被窩!”
“當然天氣好轉的時候我會下樓去附近的便利店重新買東西。”
“……你是蛇嗎?必須冬眠的蛇嗎?”槽多無口,少年啧了啧嘴,皺着眉頭很不滿意地盯着她上下打量,感覺對方穿的衣服還是不夠暖和。
“算了,早點完成任務去買空調。”說起這件事他也不得不贊同戀人之前的發言,“确實,教室和宿舍沒有空調簡直是災難,那群臭老頭都把錢花哪去了?打水漂玩麽?”
“果然就該把他們沉進水底。”
“你這發言也太反派了。”她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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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想到讓他們在大冷天出門幹活的正是高層……嗯,還是把他們沉海吧。
“太冷了,我不想動。”
柒跺了跺凍得快要結冰的腳,拉起衣領把脖子縮進去,堅持忍耐了一會發現自己實在遭不住冬天的魔法攻擊就咻的一下直接鑽進男友懷裏,嘴都凍紫了,吐出一團團白霧,緊緊抱着他瑟瑟發抖。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這任務我放棄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奶茶店等你。”
“喂,有你這樣做女朋友的嗎?怎麽一點同甘共苦的精神都沒有?”對方撲過來時五條悟下意識地接住她,等反應過來她說了啥才沒好氣地扯人臉蛋,不過看柒臉都凍白了,他心裏一軟,最後還是同意了。
“行吧,你在奶茶店等我。”他緊了緊胳膊,又低頭蹭了蹭戀人的臉頰,感受到那上邊的涼意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先送她去店鋪,還點了杯芋泥奶茶,叮囑她乖乖坐好不要亂跑之後才飛速趕去任務現場。
“這是把我當小孩了嗎?”目送唠唠叨叨的男朋友離開,柒無語地單手支頤。
“嘛算了,這種有人照顧的感覺并不賴。”
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發短信問硝子需不需要幫忙帶東西回去。
[哎——你居然能待在有暖氣的地方喝奶茶,任務不管了?五條可真是寵你啊。]
[他對我确實挺好的,好得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他什麽都不缺吧。]
[你人在就行了,不用特意思考如何回報,那樣會讓關系變疏遠的。]
[但是一味的索取同樣會疏遠啊,唔,我知道該送什麽給他了。]
[……你千萬別亂來呀,五條應該跟你說過在他回去前不能到處亂跑的吧?我和夏油都不在,萬一他生氣了可沒人幫你攔着。]
不愧是硝子,真是了解我。
柒挑眉,又慢悠悠地發了條短信過去。
[沒事的啦,那地方離這不遠,時間足夠的。]
發完她就收起了手機,不再關注後續,拎起桌上沒喝完的熱飲,單手插兜,咬着吸管推開大門,這時候似乎就不見她怕冷了,頂着嚴寒風雪先去了趟銀行把剩下的現金全部取出來,然後戴上在路邊随手買的面具,提着兩大箱錢往附近隐蔽的一處地下拍賣場走。
“都什麽年代了居然不接受轉賬。”将手中的黑箱交給主辦方的侍者,柒嘀嘀咕咕地跟着前邊同樣把自己的身份藏嚴實的詛咒師入場,挑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安靜等開始。
她簡單算了一下,這半年來自己一直住在高專很少出去過,既不用交房租,食堂吃飯也沒花多少錢,武器消耗完還能在高專的倉庫補充,加上豐富的任務酬金,以目前的存款肯定夠買幾件特級咒具了。
但是五條悟跟她不同,先不談出身于禦三家的他壓根不愁沒咒具使用,光是靠他自身得天獨厚的強大術式就已經能夠碾壓所有人了,因此完全不需要輔助。
看來攻擊性的武器是沒必要送了,防禦的更不用說,那麽……擁有特殊效果的呢?
拍賣會的主持人漫步上臺,沒有任何寒暄,直接跳過開場白進入正題。
柒定了定神,認真聽對方介紹推出的每一樣商品。
可惜那些大多不是她想要的東西,倒是有幾件她覺得五條少主會滿意的物品,卻因為搶不過別人只能無奈放棄。
直到壓軸登場。
“擁有最強封印效果的特級咒物——獄門疆!”
“不僅能夠限制咒力還能形成一個讓人絕對無法逃脫的囚牢,時效為一千年!”
“發動條件:目标身處封印有效範圍半徑四米內一分鐘!”
“即便是五條家的那位六眼,一旦被[獄門疆]捕捉到也絕無可能逃離!”
最後一句話落下,全場轟動。
幾乎是瞬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下意識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錯愕地盯着臺上那個墨綠方盒,滿臉無法掩飾的震驚。
柒也愣住,卻很快回過神果斷舉起手中的牌。
“我出二十億!”
突如其來的喊價驚醒了他人,但是少女第一次出價太高,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特級咒具該有的價位,更何況它的發動條件要想達成太過困難,誰能困住那位一分鐘啊?況且都能困住五條悟一分鐘了又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這樣不是更省事?
因此在猶豫一會後,原本心動的一些人不得不遺憾地選擇放棄。
見沒人加價,柒悄悄地松了口氣。
畢竟二十億已經是自己能拿出來的全部家當了,若是超過這個數她就得喝西北風了。
“抱歉,我出二十五億。”
草(一種植物)。
她一時控制不住在心底罵出了髒話,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蹙眉望過去,結果發現坐在場中央跟自己争奪的是一位……抱着兩歲孩子的媽媽?
???
柒大為震驚,現在的母親都這麽猛嗎?!你說你一個帶着小孩的柔弱女人是怎麽敢來這種魚龍混雜的破爛地的?就不怕哪個詛咒師看中了你買下的東西心生歹意突然對你們動手麽?而且這樣對孩子的成長教育是不是不太好?啊等等,莫非不是親生的?
她頓時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可以理解了呢。
或許是感覺到了從後方投來的視線,女人轉過頭對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同時也暴露出了她腦門上完全愈合的縫合線。
“恩?”柒眯起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奇怪的女人,表面上倒是禮貌地回給她一個點頭。
……為什麽額頭會有縫合線?難不成是受過什麽重傷需要給腦子動刀嗎?
見那位母親收回了視線,她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便在心裏暗自琢磨,但無論如何,她都可以肯定對方絕對不簡單,否則也不敢帶着孩子孤身來地下拍賣場還不擔心被詛咒師搶劫了。
柒有點憂心,不管她一定要拿到[獄門疆]的理由是什麽,只要這件特級封印物不在自己手中都有很大的可能危害到五條,唯有這點……不行。
她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閉了閉眼,然後,重新舉起了牌子——
“……三十億。”
這是她手裏頭唯二的兩件特級咒具。
可是那女人卻笑了笑,再一次地輕松舉牌。
“三十五億。”
“……三十七億。”
啧,把那堆用不上的一級咒具湊湊,應該能勉強擠出一點來吧。
“四十億。”
“……”
不行了,柒面無表情地想,看對方這個花錢如流水的樣子顯然是不缺錢,就算抵押所有的咒具繼續競拍下去也不可能争得過人家,該死心了。
本來不想用那種方法的。
少女閉上嘴,理智地放棄了競争,眸底的神色逐漸晦澀不明。
見最後一位喊價的不再出聲,主持人大喜過望地一敲錘子——
“[獄門疆],四十億成交!”
交易結束,或許是看這女人抱着一孩子不方便行動,周圍同樣想要這個特級咒物卻沒錢競拍的詛咒師們紛紛使用未知的術式悄悄鎖定住她,游走于她凹凸曲線上的眼神充斥着令人作嘔的隐秘惡意。
而女人不知是注意到了還是沒注意到,依舊微笑着,并沒有做出任何感到不适的反應。
柒斜倚着扶手,指尖杵着額頭冷漠地旁觀這一切。
……
…………
拍賣中途出了這檔子事,她哪還有心情關注後邊的商品,強撐着精神又聽一會,估摸着五條的任務應該快結束了便幹脆起身離場,然後就在門口碰見了剛才那位抱孩子的女人。
額,走近才發現是個睡着了的可愛小男孩,不過為啥頭發是粉的?這麽小就染發了?
而且……這是巧合嗎?
柒閃過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鬼”,可仔細想想,對方大概是為了躲避那些意圖殺人奪寶的詛咒師才選擇提前離開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此行的目标已到手,所以無需再關注後續拍賣了。
腦中轉過萬千思緒,面上卻不顯露分毫,柒微笑着向她點頭:“你好。”
“你好。”女人優雅地回應了她。
兩人就此別過,沒有一句交流,就仿佛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對,她們原本就不認識。
柒停留于原地靜靜地目送人離去,直至再也望不見她的背影,才舉起手機貼近耳邊對電話那頭的情報販子吩咐道。
“幫我查一個女人的信息,對,全部。”
挂斷電話,少女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冰冷的水汽凝結成白霧随風飄散,同時也一點一點地喚回了她對寒冷的感知。
“阿嚏——”
她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搓了搓泛紅的鼻尖,不太舒服地咳嗽幾聲,感覺情況似乎不太妙,怕被某人責罵,她努力壓抑住第二個即将打出來的噴嚏,攏緊衣服連忙跑回溫暖的奶茶店。
可最終依然沒能趕上……
望着坐在窗邊一臉面無表情等待的白發少年,柒慢慢地停下了腳步,不知怎麽的,莫名地不敢進去。
當然最後她還是進門了的,因為臨陣脫逃的後果肯定比現在乖乖認錯更慘。
磨磨蹭蹭地挪到親愛的男朋友跟前,柒背過雙手,左右游移着視線,時不時仰頭看天、時不時低頭看腳尖,支支吾吾的,總之就是講不出一句話。
五條悟仍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瞧着似乎不打算興師問罪的樣子,只是冷淡地問:“你去哪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心裏七上八下的,有點拿不準戀人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于是臉上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随之不太好意思地悄聲回答:“那什麽……我說我其實是去給你買禮物的你信嗎?”
“是嘛。”五條悟的目光往她背後空蕩蕩的雙手轉了一圈,又轉回來重新放到她身上,冷笑地扯了扯嘴角,“那禮物呢?”
“……”
柒忽然沉默了下來。
——對哦,禮物、禮物還在拍賣場裏沒買呢。
想都知道這麽講一定會挨頓暴打,她索性清了清嗓子,擡起頭,睜大眼睛,用水靈靈的濕潤眼神回望對方,滿臉寫着無辜,以商量的語氣試探道。
“要不……咱們再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