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直任性下去
一直任性下去
夏油傑原本在指導自己學生如何将近身格鬥與術式結合在一起,操場上盡是少年少女的打鬧互怼聲,師生間的氛圍格外融洽,結果沒過多久,負責警戒的咒靈就突然告訴他硝子正帶着他們共同的半年都不出一次家門的兩位朋友往訓練場的方向走來。
于是他眼底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手下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惹得學生們不斷看向他。
“夏油老師?”
依舊紮着一個丸子頭,卻半披散頭發的黑發青年回過神來,低下頭對他乖巧懂事的學生們微微一笑,溫柔道:“沒事,是老師的朋友來找老師了。”
“……難道是五條先生和柒小姐麽?”
“嗯,是啊。”
除開禪院家板上釘釘的下任家主禪院惠面色在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之外,一年級的其餘兩人都表現平平,什麽反應都沒有,只是對老師的朋友有點好奇。
畢竟一個是從鄉下來的先前從未聽過六眼的赫赫威名,一個是才接觸咒術界不久、啥都不知道的小白,也因此他們很不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同伴會突然一臉“吃壞肚子”的糟糕表情。
“禪院,你要不要先去一趟廁所啊?訓練不急,但憋久了容易對身體不好哦。”虎杖悠仁非常擔憂地瞧着對方,生怕小夥伴會因為死要面子而憋壞自己。
“噫——超惡心的你們倆。”釘崎野薔薇一聽這對話就忍不住露出嫌棄的神情,不過還是從自己背包裏找出一包紙巾遞過去,“喏,要是沒有紙可以用我的。”
“……我沒有拉壞肚子!”禪院惠整張臉都黑了,數不清第幾次地被這兩個傻瓜氣得想打人。
“哈哈。”許是很久不見這麽歡快的場面,在一邊旁觀的夏油傑倒是笑得蠻開心,“關系挺好嘛,年輕人就該這樣才對呀。”
“不用擔心,惠。”他笑眯眯地出聲安慰因為聽見自己摯友要過來而有些警惕的海膽頭學生,“悟其實挺好說話的,只要你不試圖傷害柒、不對柒做一些無禮的事情就沒關系。”
“你對他開玩笑,他也會對你開玩笑的,不過他那張嘴有時候挺讨厭……嗯,希望你別在意這一點。”夏油傑想了想,又補充,“他對柒的态度相對正常人來說可能有些不對勁,你們若是發現他做了什麽奇怪的舉動就當沒看見吧。”
“聽起來好麻煩。”釘崎野薔薇啧了一聲,還沒見面就已經對那位五條先生失去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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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崎。”禪院惠緊緊皺着眉頭開口提醒這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同學,“記得待會不要無禮,千萬別惹怒五條先生和柒小姐。”
雖然在夏油老師的描述中他的那位摯友似乎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但身為禪院家少主的他卻對那位最強咒術師這些年立下的“豐功偉績”一清二楚,自然不可能真如老師講的那般放松心态。
無論五條悟在朋友面前表現得如何友善無害,也始終掩蓋不了他那隐藏于完美皮囊下的兇殘本質。
“有那麽誇張嗎?不管怎麽說五條先生他們都是夏油老師的朋友啊。”虎杖悠仁還不太相信,嘟哝着擡手抓了抓後腦勺。
夏油傑莫名有些心虛地輕輕咳嗽兩聲,不敢為摯友辯解,事實上動手的不僅僅是悟,這十年來為清除反對派,大開殺戒給硝子增添工作量的人中同樣有他一份。
所以……他也幹淨不到哪去,根本沒資格反駁。
就在夏油傑尴尬地不知該如何面對學生們無比純潔的眼神時,打破窘境的救星終于來了。
“恩?不是說訓練嗎?怎麽都愣着不動?”柒牽着身邊人的手慢悠悠地從遠處走近,瞧見這幅奇怪的畫面,不由挑眉,“傑?”
他立即松了口氣,扭頭一看,又忍不住笑了。
“難得呀,柒。”夏油傑臉上挂着促狹的笑容出言調侃,“你終于有一次不是被悟抱着走出門的。”
“去。”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與其在這裏嘲笑我不如想個辦法糾正你摯友的壞習慣。”
五條悟不高興了,本來就不樂意讓柒自己走路,現在聽她這麽說就更加不開心了,當下就鬧起來:“這算什麽壞習慣?我在外面已經很收斂了好不好?你不表揚就罷了怎麽還嫌棄我呢?”
甩着尾巴喵喵叫着抱怨了兩句,看妻子冷着一張臉不理他,大貓貓心裏越發不痛快,氣鼓鼓地趴到主人身上,修長的胳膊從背後摟住她,白嫩嫩的臉蛋軟軟蹭着她,嘴裏嘟嘟哝哝的聽不清內容。
柒早就習以為常,不為所動地任由自家這只傻白貓咧咧,反正他除了口頭上的抱怨也幹不出啥事。
“嘶——”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見狀卻瞪圓了眼睛猛地倒吸一口冷氣,簡直滿臉震撼。
他們長這麽大可從來沒見過如此會撒嬌的男人!那仿佛含着蜂蜜的軟綿綿語氣,不清楚前因後果的還真以為對方受了什麽委屈呢!
……他倆總算明白為何之前夏油老師讓他們看見某白毛做出奇怪舉動的時候裝眼瞎了。
就連見多識廣的禪院惠此時也控制不住地露出像是瞅見哥斯拉一樣的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啊不,真見到哥斯拉他都不會這麽懷疑人生。
呵,我什麽場面沒見過.jpg(劃掉)這場面我還真沒見過.jpg
“行啦行啦,這裏還有未成年的小孩子在呢,五條你能不能收斂一下?”家入硝子都沒眼看了,很是嫌棄地瞅着老同學,“真是一天比一天膩歪。”
“不是說有正事要辦嗎?忘記了?”
“正事?”在一旁看熱鬧看得正歡快的夏油傑聞言收起了笑容,蹙緊眉頭,“我原以為前不久處理掉的那群家夥就是最後一批了,他們還不死心?”
“不是啦。”柒擺了擺手,随即将目光投向站在不遠處的粉發少年,眼神略柔軟,微笑着說,“我今天過來只是想看看虎杖同學而已。”
“悠仁?”
“哎?我?”大家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十五歲的虎杖悠仁頓時懵了,傻傻地反問,“柒小姐您是不是找錯人了呀?”
“沒有哦。”她笑着走過去,身邊的五條悟見了不禁暗暗皺眉,跟着上前伸手将她攔住,同時用冰冷審視的眼神自上而下地掃過對方,壓迫感十足。
剎那間被一股極其恐怖的氣勢牢牢鎖定的虎杖悠仁只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九天之上的神明盯住了,他垂眸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顆無生命體征的路邊石子。
粉發少年無意識地滾動喉結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覺間,後背的衣服就濕了一片,如果不是有理智在,他怕是早就轉身逃了。
——直到這一刻,虎杖悠仁才明白小夥伴的警告并非是誇大事實。
“好啦,悟,別吓到人家。”卻在這時,有人開口打破了這場無形的威懾。
柒無奈地拍拍丈夫的手臂:“讓我跟他說會話。”
在妻子的手還未觸碰到他的時候,五條悟就已經收回了冷冽的氣息,重新變回日常乖巧可愛的大貓咪,不過以防萬一仍舊将她緊緊抱進懷中,張開術式把人護得嚴嚴實實僅露顆腦袋出來,保持這個姿勢安安靜靜地聽他們講話,就是時不時地掃向對面一眼無聲警告。
柒不由得面露苦笑,卻随他去,望着眼前有點不知所措的當年的小男孩,彎起漂亮的月牙眸,溫柔地投下一枚炸彈,直接引爆全場:“虎杖君,其實我在你兩歲的時候就見過你哦。”
“我跟你‘媽媽’還很熟悉呢。”
“哎——?!?!”不止是當事虎,連後邊一排偷聽的都被這個驚人消息給炸懵了。
“什麽?難道虎杖你是柒小姐失散多年又被找回來的弟弟嗎?!”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吧?說是鄰居更有可能。”
“原來如此,沒料到是這種設定啊……”
“我比較好奇設定是什麽。”
在衆人不加掩飾、光明正大的竊竊私語中,唯獨五條悟毫無八卦之心,反而隐隐顯露出幾分不耐,指尖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又被強行壓制回去。
虎杖悠仁沒注意到最強咒術師的異常,只怔怔地盯着面前一臉溫和微笑的美麗女性。
好半響,他才終于找回了舌頭,聲音莫名沙啞地艱難地問出聲:“您認識我的母親嗎?”
“算是有過一面之緣。”柒輕輕說着,凝視對方的目光帶着他看不懂的複雜,“不過,那都是已經結束的往事了,徹底的終結。”
“……終結?”
“是呀。”她微微地笑了笑,沒有任何解釋,僅僅給予他一句保證,“虎杖君,你是個好孩子,所以你一定會平安順遂地過完此生。”
“我會保護你。”
——這是我曾經對你的承諾,即便你早已在睡夢中遺忘了我。
*****
與朋友分別,他們回了家。
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零零灑灑地降落,落到暗沉的陰影裏,點亮了黑暗。
柒坐在粗壯的樹幹上,旁邊緊挨着丈夫,垂下的雙腿不斷搖晃,微風吹拂,燦爛的光照到她清秀漂亮的臉龐,顯得她眼底的那抹恬淡笑意越發動人,美麗耀眼得奪走了他全部心神。
她依舊如初遇時那般純潔無瑕,似柔軟的白雲,也似冰涼的白玉。
五條悟低垂眼睫,靜靜地凝視着妻子那張仿佛永遠不會被時間所改變的嬌美容顏。
可是他變了,變得面目全非,變得不再是自己。
有時候也會想這樣繼續下去真的值得嗎?是不是換一個人喜歡就不會那麽累呢?如果他們不曾相遇、不曾相識、不曾相愛,對彼此來說是否會過得更幸福?
但轉頭看見她恬靜美好的睡顏,小小的一只乖乖窩在自己懷內,纖細的手臂松松摟抱他的腰肢,偶爾洩出幾聲呓語,安心沉睡的模樣嬌軟可愛,剛要冷硬的心霎時就軟了下來。
最後也只是擡手給她掖一掖被角,攏着她,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這算愛麽?
其實五條悟也不太懂,畢竟他出身于那樣的家庭,從小周圍人就告訴他,只要有力量就能得到一切,然而這在柒身上根本就不起作用。
那時尚且年幼的他第一次遇見自己真正想要的人,卻搞不懂該如何對待她,該如何對她說“喜歡”,便下意識地使用了武力,打算靠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帶走她。
可惜他失敗了,他做不到。
故而只能從頭開始學習怎麽追求喜歡的女孩,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那朵花才願意落到自己的手掌心,卻又被命運捉弄至此。
事到如今,他對她的感情也不再是單純的愛或恨。
——而是幼年的心動、少年的執着、被欺騙隐瞞後的憤怒、被遺棄的憎恨、不得不摧折驕傲的悲哀,以及……對她矢志不渝的愛意。
“我有時候在想,你會不會後悔喜歡上我?”五條悟心裏一驚,以為是被識破了內心,然扭頭望去,柒卻直視前方,并沒有看他。
男人沉默了一會,不答反問:“那你呢?”
“我有想過。”
握着她的大手倏然一緊,力道重得狠狠勒疼了她。
柒毫不介意,自顧自地講下去:“如你所見,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戀人,總是惹你生氣,自作主張,還束縛了你,把你害成這副模樣。”
“是我對不起你。”
“……”五條悟默默地聽着,一言不發。
“可即便如此,我跟你待在一起的時候依然感覺很開心,很喜歡。”她輕聲念着,“我不想和你分開。”
“這樣的想法會不會太任性了?”
五條悟搖了搖頭。
“我跟你一樣任性,而我有任性的資本。”他頓住,又放緩了語氣繼續說,“所以你也能任性。”
他對她一直都是溫柔的,帶着永恒的耐心。
“我們可以任性一輩子。”
柒回頭想要看看他,對上丈夫投來的平靜目光,望見他眼中的自己。
兩人互相對視了許久,然後,她輕輕地笑出來,表情變得柔和,溫聲答應了。
“好呀。”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