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2014年的某個下午,雨很大,雨水打在窗子上,像喬山溫的心跳,很悶,很響。】
牆上的時鐘指針走到兩點二十分,學生冒雨進教學樓上課,躺在小床上的聞洛還是沒有醒。
喬山溫收斂了思緒,啓唇想要叫醒她。睡夢中的人忽然,淺淺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喬山溫......”
喬山溫一愣,“……什麽?”
聞洛不再應聲了,那只是一句呓語。
她在做夢嗎?
夢到她了嗎?
喬山溫陷入這可恥想象中,盯着她失神。
漸漸,睡夢中的聞洛變得不安,她皺起眉頭,急促地冒出兩句難受的呼喚,喬山溫聽不懂,問她怎麽了,她似還沒醒過來,無法回答。
喬山溫去撫摸她的額頭,發現她發燒了。
“聞洛?”
“聞洛,醒醒。”
“聞洛……”
聞洛睜開的眼,喬山溫強裝鎮定,故作平靜地注視,卻猝不及防地在聞洛眼中看到了從未見過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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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洛眼神迷蒙,眼裏是毫不遮掩的無助、恐懼。她脆弱又害怕,懵懂不清醒的樣子讓喬山溫心頭一動。
喬山溫說:“聞洛,你發燒了。”
原來,聞洛也會展露出這樣的神态嗎?
“喬山溫......”
“讓我抱抱......”
喬山溫毫無防備地墜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
她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所有的一切為這一刻而靜止。
除了心跳。
不足一米寬的小床被占滿,兩具穿着南淮中學校服的身軀貼在一起,親密無間。
喬山溫僵硬低頭,看到的是聞洛的發頂,茂密的烏黑中摻雜幾縷銀白。
聞洛還時不時嘤咛,喬山溫不知所措,笨拙地擡手,輕輕去撫摸她的頭,輕聲說了幾句哄人的話,她才慢慢平靜下去。
喬山溫慢慢抽離自己的身體,聞洛往側邊跌了跌,側躺着,唇瓣與鼻尖貼着枕頭。
就像在親吻着。
她一呼一吸都會是她的味道。
喬山溫出門,鎖了門,撐着傘去校醫給她拿退燒藥。
回來後,喬山溫盛了熱水,彎下腰,喚了她幾聲。
“聞洛,起來吃藥。”
“聞洛......”喬山溫扶住她的頭,将她稍稍帶起來些。
聞洛她似乎處于一種難受的半夢半醒的狀态,會說話。她說藥苦,抗拒吃藥,還有一堆聽不清的胡話。
她燒傻了嗎?
還是原本就這樣。
喬山溫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将人弄醒,輕聲說:“是膠囊,就水吞下去不會苦的。”
“我不吃藥......”
喬山溫垂眸,有些苦惱。
絲毫沒有照顧人的經驗,讓她束手無策,只能盡量溫柔,學着自己從來都不熟悉的哄人語氣:“吃了才會好。”
“喬山溫......”
聞洛忽然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着她。
喬山溫以為她醒了,心跳都漏了半拍。
“你......”
聞洛:“你為什麽要親我?”
“……什麽?”
喬山溫想也沒想地趕緊否認:“我沒有親你。”
某人意識不清,語氣很飄,也仍要強調:“我夢到了。”
她夢到……
“你現在,在做夢嗎?”
聞洛又閉上了眼睛,沒有應答,似乎再一次睡了過去。
剛才只是半夢半醒的胡話。
“那...你是什麽感覺......”
本以為聞洛不會再回答,下邊又弱弱地飄上來一句:“很舒服......”
尾音弱得近乎消失,鑽進了喬山溫心裏。
喬山溫背脊僵硬,立在原地,久久都不能回神。
她底下頭,只瞧見聞洛埋進她腹中的側臉。
喬山溫哪裏聽過這麽暧昧這麽露骨的話,臉紅得猶如夏日天邊被燒透的雲朵。
很舒服......
很舒服......
聞洛還沒有吃藥。
聞洛還在發燒。
喬山溫只得壓住心中的羞赧給人喂藥。
手中捏着一顆退燒藥膠囊,喬山溫指尖抵住她的唇,将膠囊塞進去,讓她含住。随後把她扶起來些,拿杯子往她唇中灌水,不料這人不會吞咽,水從嘴角流下,染濕床單。
喬山溫不知如何是好,“聞洛......”
“嗯……”
她又在哼唧了。
聞洛剛剛在睡夢中喚她的名字,原來是在做夢。
夢到與她接吻,還說出來,告訴她感受。
覺得很舒服……
就像這段日子不記得的的多少個夜晚,喬山溫也夢到她一樣。
聞洛此刻渾身泛紅,就像喬山溫深夜從床上起來,看鏡中自己緋紅的臉一樣。
喬山溫以前很少做夢的,更沒有做過春夢。
夢裏的畫面好虛幻,她努力記住,還是模糊了許多。
夢裏,是聞洛抱着她,欺負她。
此時此刻,聞洛脆弱地縮進了她懷裏,她只要擡手就可以摸她到她的發絲與臉頰。身體因為她滾燙的體溫而染出了細汗,像被扔進了一個小火慢炖的鍋裏,一開始的時候舒适極了,會被毫無察覺地熟透。
安安心心地,徹底陷進去。
喬山溫失神到幾乎要忘了一切,床邊放着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忽然彈出來一條消息。
一個可愛的備注,不知道是誰。她說,她聽說聞洛生病了,問她有沒有事,要不要她去照顧她。
這麽可愛的備注。
緊接着,是一通電話打來,聞洛忘記關靜音了,鈴聲格外的刺耳。
那邊的人一定很着急。
不悅的情緒在這一刻占滿心髒。
所以聞洛這脆弱的一面,從來都不止向喬山溫展示。不管是誰去關心她,她都會撒個嬌嗎?
不久前她與阮輕恬親密的場景在喬山溫腦子裏回閃,這個備注,會是她嗎?
喬山溫覺得很難受。
她有點平衡不了,自己都只遠遠地看着聞洛而已。
喬山溫将手機拿在手裏,靜了音。
然後,一去不複返地将震動的手機按在掌心裏,捂在床單上。她看着聞洛,用視線撫摸她的臉頰。
聞洛的骨相優越高挺,皮相又極為柔和。這就是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兇的緣故嗎?
她的唇瓣中間有着一顆若隐若現的唇珠,唇色總是淡淡的粉色,很健康,很養眼。
她為什麽這麽漂亮?
因為發燒的緣故,她的臉頰泛着紅,她的睫毛好長,像扇子一樣撲下去,動也不動,把她那雙看誰都多情的眼睛給藏起來了。
她笑起來為什麽這麽好看?
她為什麽對誰都笑呢?
她的笑好廉價,誰都給,又好珍貴,因為喬山溫只有她的笑。
她就像是待宰羔羊,催發人占有她的欲望。
喬山溫眼神愈發的深邃迷離。
喬山溫鬼使神差地端起杯子,含了一口水在口中,緩緩低下頭,封住熟睡中的人的唇瓣,顫抖又笨拙地用舌頭抵開她的唇瓣與齒關,将水渡進她口中。
感受手機在自己手掌心裏一聲一聲地震動,仿佛震到她心頭,讓她渾身都跟着顫栗,紅了眼眶。
聞洛開始下意識的吞咽,喉嚨滾動,把膠囊吞了下去。
又下意識的去攝取水源,吮吸侵入口腔的柔軟,成了回應。
喬山溫承受不住,眼淚蓄滿了眼眶。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為之酥麻。
她在心裏重複無數遍:自己只是為了讓聞洛吃藥。
可後來,她忍不住摸她的臉,揉她的腦袋,躺在她身邊,讓她怎麽抱都可以,就好像,她是她的誰。
她是她的誰?
“會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洛洛是你的女朋友,要是我知道的話,我絕對不會……!”
“我是喜歡洛洛,但我絕對沒有要插足你們的心思,我不是想要做小三的……”
“我當時就是看她生病了難受,想帶她去校醫,也不知道怎麽發展的,就變成了你看到的那樣,我......”
“會長你別生氣好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小三......”
那時的阮輕恬已然染滿哭腔,擡手擦淚,怕得不行。
喬山溫說:“好。”
“我相信你說的,我也不生氣。”
“但我和聞洛的事,你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以後不要喜歡聞洛了,好嗎?”
對面的女孩顫了下,用哭腔應了聲“好”。
時間回到現在,聞洛的呼吸聲在她耳中起起伏伏,弄出一股瘙癢感。
喬山溫覺得自己瘋了。
私欲戰勝了一切道德感,她不管不顧地瘋了。
回想起那些,熱度一攀而上,她紅了臉。
撲騰的心跳一聲一聲地提醒着她,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她冒充了聞洛的女朋友,在喜歡聞洛的女孩子面前,她頂着這個冒充的身份,自私地讓她不要再去喜歡聞洛。
她到底在做什麽?這種卑鄙又可惡的事情……
她對聞洛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到了這種喪心病狂的地步。
就像那個下午,一被她抱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心動,因為她說了幾句迷迷糊糊地夢話,就忍不住偷親她,用唇給她喂了水。
就和她躺在一張床上,讓她怎麽抱都可以。
自私地将她她的電話捂住,不讓她接,不讓她醒。
盯着她,像一個變态。
喬山溫的靈魂仿佛分裂,分裂成了兩個她。一個是聞洛出現之前的她,另一個是聞洛出現之後逐漸無可救藥的她。
分裂的靈魂走向了兩個極端。她煎熬極了,她應該是矜持的,她應該是拒絕的,她應該是冷靜的。
是不可以談戀愛的,她一直恪守着。
做的事卻完全背道而馳。
明明沒有任何身份,她還是陰暗地想,把她身邊其他人都趕走。
這叫喜歡嗎?
到了這個程度,喬山溫終于肯去深想自己的內心,她是喜歡聞洛的嗎?
可是單單是“喜歡”這個詞,喬山溫覺得不夠诠釋。
比喜歡更陰暗,比喜歡更見不得人,比喜歡更濃烈,更窒息。
想無孔不入地占有她。
喬山溫回想起當年母親對父親,要死要活地,近乎瘋狂地。
喬山溫其實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