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黑色法拉利徐徐行駛在路上,車內寂寂靜默無聲。容寧神色倦怠,懶懶倚着車門側頭望住窗外。駱仰之眸光深沉,不時偏頭瞥她一眼。卻也不言不語,沒有開口打破沉寂的意思。

直待一會後,當車行至一個三岔口等紅燈的間隙,他方輕緩出聲确認道:“半城小區?”

“嗯。”容寧眼皮不擡,惜字如金。

駱仰之眸子微閃,望一望她沒再吱聲。

少頃,綠燈亮,他一打方向盤,車子順當的拐了個彎平穩的開向右車道。不出幾分鐘,車便靠邊停在了小區路口。

這就到了,車程還不是一般的近呢!

駱仰之打開車燈,轉頭無聲的看容寧,溫柔的神情裏帶着喜愛和無奈,歉疚與為難。

“開鎖。”容寧擰一擰車門,也不看他,依舊側背着他淡聲道。

駱仰之眸光黯了一瞬,旋即面色恢複如常。

他緊凝着眼前只盼能快些離開他身邊,似一分一秒亦不想再與他同處,與他呆在一塊的人影,略略躊躇聲音艱澀道:“寧寧,再等我半年!”

他也未多說,就這麽一句。

容寧卻是聽得明白。

心中唯感麻木與漠然。但覺較真就是她輸,諷刺亦是多餘。徒然的白耗了心神。

駱仰之說愛她,她信。說深愛她,愛到只愛她一個,她也信。中肯的說,在一起的那兩年裏,他确實待她極好!極盡寵愛,呵護有加。

彼時,他圈子裏的朋友們,人所共知,駱少金屋藏嬌,錦衣玉食無所不依的嬌養着一位據說脾性驕縱,特別美也特別野的漂亮小姑娘。

他的确愛她,所以才能對她百般縱容,獨一份的嬌寵。他只是不能娶她。因為駱家的媳婦要冰清玉潔,宜室宜家。

而更重要的是,駱家的媳婦必須能對駱家的基業,有所幫襯。簡言之,一如大多數的豪門,駱家要的是強強聯姻,門當戶對。

但她一條亦不沾邊。

駱家的媳婦有獨屬于她們的條形碼。

她遙不可及。

駱仰之可以在外養金絲雀,卻不會帶金絲雀回家。在這個男人心裏,家業,他要成就的事業永遠排在他人生中第一的位置。對待感情他始終冷靜,十足理性。

就象今天他們不期而遇,他告訴她,他後悔了!告訴她,他愛她,非常的想念她。他對她仍然表現出強烈的獨占欲,一如往昔。可是她敢肯定,分開的這四年裏他從未想過要來尋她。但凡是他想,她便是躲去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她。

不找她,意味着他還不能來找她。更意味着,她并不是他的第一選擇,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排列號。當初,她便已了解,他的野心更甚于他的愛情。好比此刻,他話不多說,單要求她再等半年。只因,這是他目前唯一能給得起的承諾。

只是她為什麽要等?

她對他的想望早已過期!

時至今日,對他莫名許下的這一承諾,她根本毫不關心,不感興趣。不說半年,就是十年,八年,不!是她整個的餘生,她亦不會回心轉意。

有些事發生過,那就沒法撇開。她與他,終是陌路不能回頭。

容寧心中冷笑,駱仰之未免太篤定,太過霸道!

他想得可真美!

亦實在可笑!

駱仰之眸色深幽,定定的看着容寧的背影,直到那纖長身影疾步走進小區,迅速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他微一扯唇,露出自嘲的笑容。随即他發動車子卻并不開遠,而是稍稍繞了個圈,在小區對面馬路邊的停車位裏尋了個空檔,停了下來。

在這一過程裏,他一面留意着路況,一面分神盯着小區大門。或許他将蹲守成空,她有可能會從這個小區別的出口處出去。

可是有什麽關系!

只要他想找她,他能找她的時候,他便可以找得到她。尋人于他駱仰之從來不是一件難事。所以他壓根不問她要電話,微信等個人聯系方式。反正要到了也沒用。。

她那個小倔脾氣怎麽可能接他的電話,回他的消息。他停在這裏蹲守,只是因着他斷定她這只小狐貍沒說實話,對他耍小花樣呢!

駱仰之扶着方向盤,凝望小區耐心的等。好幾分鐘過去了。他依舊神情自若,好整以暇。再然後,就在下一刻裏,那抹熟悉的倩影即時映入他眼簾。

他挑眉,眼裏閃動興味。看着她謹慎的環顧四周,視線在他這方快速掠過,只到底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他能無障礙的看她,她卻是沒能在這一衆的暗色車影中發現他。即後,她急急招了輛出租車,朝他們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駱仰之牽唇,噙着笑跟上。他不遠不近,非常有技巧的跟着她一路行至商場的停車庫,繼而看她開着一輛白色寶馬上路。約莫半個多鐘後,他看見她熟門熟路的開車駛入位于市區豪華路段的一個高檔小區。

他停住,沒有跟着進去。只微探頭稍作打量。

“荷風苑。”他低低的念,面上笑容愉悅,一掃先前的沉郁。

無端的他就有些得意,莫名的與有榮焉。

不愧是跟過他駱仰之的女人!

知道使心眼玩心計,啧,聲東擊西金蟬脫殼,一把溜兒順的連環招啊!只是嘛,他瞳眸生輝,笑容愈發歡欣。小狐貍再滑頭,奸猾不過老狐貍;小猴兒再皮,總也翻不出如來的掌心。

這一日過後,隔了一天。至第三天的時候便到了周末。

上午十一點,容寧去小區附近的美術興趣班裏接了女兒,準備同舒白一家聚餐。現在小糖糖每個周末都要按課時準點去上培訓班。

容寧不想女兒學得太辛苦,可也不想女兒落于人後。如今的家長們個個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都可勁的給自家孩子進行精英教育。平常課業不算,大大小小的興趣班那是恨不能全數打包。。

孩子們過個周末跟趕場似,一輪接一輪的上。

她沒給小丫頭報太多的興趣班。只周六一個美術班,周日一個少兒舞蹈班。她尋思着,待糖糖再長兩歲後,另給再報個鋼琴班。

唉,不管怎樣,大環境如此。。

能多學一點,還是得學着。

她牽着女兒走出小區,閑适的行在小區商圈的小道上,準備到周淮的健身館與周氏夫妻會合。

兩天前與駱仰之稱不上愉快的偶遇,已被她選擇性的趕出她的記憶皮層。

“媽媽,媽媽,”小姑娘牽着她的手蹦蹦跳跳,興高采烈。

“曾老師今天又誇我啦!”糖糖晶亮的黑眼睛彎成月牙,龇着小嘴,小臉笑得比一朵太陽花還要燦爛。

容寧瞧着心頭便滿是歡喜。

“哦,是嘛!”她拖長了音很配合的問,語調誇張:“為什麽呀?都怎麽誇的呀?快快快,媽媽的乖寶貝兒,快說給媽媽聽聽!”

“曾老師說我畫的小鹿特別可愛!”糖糖揚着小眉毛,搖頭晃腦一臉天真的歡喜。

容寧含笑的聽,适時捧場,并例行公事不無套路化的加以話題的延伸和引導:“嗯!我說吧,”她低頭朝女兒快活的擠眼睛:“看看媽媽說的沒錯吧!媽媽早就知道咱家的糖寶兒可會畫小鹿了!唔,除了小鹿,寶貝還會畫什麽呀?會畫阿柴嗎?”

小丫頭歪着腦袋認真的想了想,旋即一撅嘴,有點為難道:“阿柴太大了!糖糖的畫紙裝不下呀!”

容寧聽得直笑,也不出言強行說教。女兒還小,學的少兒美術。注重的是開發孩子的想象力。求新為主,鼓勵創意。通常是照着老師的例圖,或者老師的描述,天馬行空自由發揮。各類的腦洞,各式的誇大,各種的看不太懂。可謂是一種另類的“寫意”,獨屬于孩童的世界。專業的寫實寫生這些對小丫頭來說,還太過深奧。

“唉,那怎麽辦?咱們糖糖這麽會畫畫,卻不能給阿柴畫一張,真是好遺憾呀!”她故意作狀,逗弄女兒。

糖糖一聽,立馬也覺得遺憾起來。搖着媽媽的手臂求助的問:“媽媽那你快幫糖糖想想辦法!”

“嗯,那媽媽想想啊,我們可以這樣……”

倆母女語笑嫣然,聊得親親熱熱。

駱仰之坐在車裏,看着面前的小區。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就撇下一衆加班的駱氏高層,星夜兼程的又趕來了這裏。

這四年來,他将她深深的藏在心底。将這份相思牢牢的鎖在心底。他強力克制自己,不能太多的想念她。思念會讓人脆弱,會幹擾他的工作,影響他的決斷,讓他變得情緒化。變得不象他!

然而,前天的偶遇,全無征兆的徹底擊碎了他的克制,打破他的壓抑。讓他無法自持,竟然做不到自律。他放她離開,思念卻好似開閘的洪水,波濤滾滾來勢洶洶,他再是壓制不住。

見到她,他方知他原來竟是這樣的思念她!

從昨天開始,他不由自主便要走神,公事都不能令他專注。他魂不守舍滿腦子都是她。他請求她能再等他半年,可她卻不肯答應。

他不想承認,這讓他感到不安!

雖然昨夜裏,他又仔細的梳理了一遍。理智給了他支撐,他并不太相信,她已經有了新的感情。他的寶貝他再清楚不過!不是誰都能被她放在眼裏,裝在心上。

只話雖如此,理智的分析,卻未能如往常那般給他帶來理性的結果。他突然沒法理性!突然就這麽的失控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想她!

他想她,異常的想念。想得不行。

他的想念象能自行克隆的生物體,分裂出愈來愈多想念的細胞,這些細胞每分每秒都在成長,都在膨脹。鼓噪着他的心。他思念如潮。

滿腦子叫嚣的思念,全身心的渴望,讓他候在了這裏——

荷風苑小區大門前的廣場商業街。

不管不顧,端憑感覺做主。

駱仰之心頭滾熱,望着小區居然有絲緊張。類似近情情怯。他的小姑娘今時不同往日,是更有韻&味更迷人了。只脾氣貌似益發的不好對付。。

主要是不太愛他了。。。

駱仰之不想逼自己面對過于真實的事實。

即使他心中明白,即使正緣于這樣的不安全感,他才會說完請求她等他半年的話以後,自個卻僅僅隔了一天,便情不自禁忙不疊的趕來見她。

能怎麽辦?

他的小姑娘,其實已經不愛他了!

他怕他再不看着點,她就真的要飛走了。

駱仰之舔了舔牙根無聲的嘆息,他多麽想念她,迫不及待想要再見她。可他卻是她的不速之客,是她一點也不想再見到的人。。

能怪誰?

不過現世報,他咎由自取。

駱仰之深呼了口氣,正待下車進小區打聽容寧。來了,就沒想過打退堂鼓。既然想見,就一定要見到為止。他素來的行動派,不管遇上多棘手的麻煩,多糟糕的境地,從未退縮過!

何況,是要見他的寶貝。

再難他也合該受着!

手剛碰到車把手,他突兀的停下來。眯起了眼,表情凝固。

容寧和女兒大手拉小手,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已快要走到周淮的健身館。

然下一秒,她被人攔住。

望着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這一瞬間,她的笑意凝結,眼睛裏寫滿了措手不及,與大寫加粗的慌亂。

駱仰之面沉如水。他看住容寧,再低頭定睛細瞧她牽着的小丫頭,眼眸沉黑。

是他的種!

親眼所見毋庸置疑,這是比DNA檢測報告還要權威的事實。

他擡眼對上女人躲閃的臉,追着她着驚的視線,眸光幽深似海,不辯喜怒,神情複雜難懂。

容寧心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她感覺莫名的心虛。好似做了壞事被事主當場抓包,不知應對。

這一天是駱仰之有生之年,最是難忘的一天。

這一天是容寧這輩子,最是無措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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