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燈會
第29章 燈會
寧雲簡回到京城的第二日, 祁銜清終于将解蠱之法從崔幼檸父親口中撬了出來。
崔珩陰鸷狠辣、剛硬不屈,渾身上下的軟肋只有家人,其中以發妻和熠王這個親外甥為最。
祁銜清将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熠王帶到崔珩面前, 才叫崔珩松了口。
事關崔幼檸的性命, 寧雲簡不敢輕信崔珩的話,先耐心等了五日讓熠王從鬼門關回來,将蠱蟲種在熠王身上, 再命崔珩交出的那位蠱醫為熠王解蠱。
熠王敢怒不敢言。
寧雲簡冷冷看着他:“從前你雖殘暴嗜殺, 待舅家卻是真心,對阿檸這個親表妹更是極盡嬌寵疼愛, 騎馬投壺射箭下棋通通都是你親自教的, 更是自八歲開始便每年攢一箱奇珍異寶,只為給她将來出嫁時添妝。朕真想知曉, 你究竟是被權勢迷了眼,還是當初那些全是作戲?”
熠王臉上的怒意一滞, 緊抿嘴唇看了他好半晌, 低下頭去, 默然不語。
寧雲簡再三确定此法有用且不會傷及身子, 方帶着那蠱醫離開。
天子背影消失在轉角的下一瞬,熠王忽而怔然一笑。
“都不是。”
*
雖已用熠王試過,可真到了為崔幼檸解蠱的時候, 寧雲簡仍是緊張到薄唇發白,直到親眼看着蠱蟲被取出後方重重松了口氣。
崔幼檸被寧雲簡抱了許久, 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可以了,你得回宮了, 再晚宮門該下鑰了。”
寧雲簡聞言将她圈得更緊了些,聲音低沉執拗:“讓朕再抱一會兒。”
崔幼檸心中泛起一絲絲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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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曉, 寧雲簡如今會這麽害怕她出事,都是因為去年崔府那場大火。
她親了親寧雲簡的側臉,同他說了實話:“其實去年我沒想躲你。”
寧雲簡一怔:“什麽?”
“我院裏那場大火不是我放的,我沒想假死騙你。我想等你來找我尋仇,或打或殺都受着。”崔幼檸昂起俏臉與他對視,“但母親擔心你将我千刀萬剮,便把我迷暈了送去南陽。”
寧雲簡聽到“千刀萬剮”四個字,喉嚨一哽,隐忍地抿緊唇瓣。
崔幼檸垂下眼眸:“畢竟是欺君之罪,一個不好便要全家殺頭。你那時好不容易放過了崔府,我便不敢回去再生事端。”
就這樣錯過了一整年。
她伸手捧住寧雲簡的臉,輕聲開口:“早知如此,我定然一醒來便回京尋你。”
寧雲簡聞言眼眶倏然一紅,酸澀和悲楚溢滿了整顆心,再難自抑,低頭重重吻住她。
察覺到他身上愈發滾燙,崔幼檸艱難地別開臉:“今日不成,明日噬心蠱又該發作了。”
寧雲簡将她抱上書案,熟練地解着她的衣襟:“明日朕不碰你便是。”
崔幼檸瞬間一呆。
“不可!”她奮力把寧雲簡往外推,軟聲勸道,“雲簡哥哥,只一晚而已,你忍一忍,明日我去宮裏找你。”
寧雲簡卻已将她分開,低頭咬了咬她的耳垂,聲音微啞:“依朕一次,好不好?”
心口疼得厲害,只有她可以安撫。
崔幼檸看着寧雲簡通紅的眼眸,終是緩緩将抵在他肩上的手放下,咬唇叮囑:“只一回便要停下,知道麽?明日我還得……”
話未說完,她便驀地睜大了杏眸,随即在颠蕩中溢出破碎的嘤咛。
寧雲簡将她緊咬着的唇瓣掰開:“外頭無人,阿檸無需忍着。”
他望着眼前的無雙豔色,眸中明暗交錯,聲音啞得厲害:“大聲些,叫給朕聽。”
崔幼檸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寧雲簡口中說出來的,羞惱之下還想再忍,可他與自己親密多日,已然知曉如何做能令她最為難耐。
她聽着屋中的浪蕩嬌聲,不願承認那是自己喊出口的。
好在只一回而已。
崔幼檸抽抽搭搭地開口:“可以了罷?你快回宮,再晚便……”
下一瞬,她瞪圓了烏眸,近乎崩潰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說一回就停嗎!”
寧雲簡低頭品嘗雪酥之上的紅豆,淡聲道:“朕可沒答應。”
崔幼檸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
第二日很晚崔幼檸才醒來,一睜眼見天色已這般亮了,當即猛地坐起:“什麽時辰了?”
“正午了。”栩兒忙過來伺候她起身,小聲解釋,“是陛下不讓奴婢吵醒您的。”
“正午?”崔幼檸白了臉。
那寧雲簡身上的蠱毒豈不是已發作完了?
他果真拿今日換了昨日,說不碰她便真不碰她,就這麽硬扛了過去?
崔幼檸靜了幾息,暗悔昨日哭那麽厲害,以致令他心疼自責。
她默默洗漱梳妝用膳,爾後翻了會兒書,自己同自己下了兩盤棋,又與栩兒玩了會兒投壺,直到薄暮之時才終于聽見外頭傳來請安聲,擡眸看去時,見寧雲簡一襲玉袍,正站在門口朝她溫柔淺笑。
寧雲簡走到崔幼檸面前,低眸觑着她的臉色:“還生氣嗎?”
崔幼檸一愣,須臾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昨日之事。
“沒有。”她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在看你今日如何了。”
寧雲簡将她攬入懷中,聲音低沉了兩分:“阿檸是在心疼朕?”
崔幼檸只當沒聽見,咬了咬唇,繼續說道:“我先前聽花魁說,男人有時候的确很難忍住,我不怪你。若往後再如昨日那般,你第二日蠱毒發作也無需自己扛的。”
她在寧雲簡愈發幽深的目光中聲音越來越小:“其實今日就算再來四回,我或許也能撐住……”
畢竟寧雲簡即使是在最難以自控的時候,也還留有一絲理智,不讓自己傷着她。
寧雲簡眸光深深暗下去,凝望崔幼檸許久,忽而将她扛了起來。
“你要做什麽!”崔幼檸吓得大叫。
寧雲簡腳步未停,只微微側頭看她一眼,聲音如碎玉般好聽:“都這時候了,阿檸還要問朕?”
崔幼檸眼睜睜看着他帶着自己往裏頭走,難以置信道:“你一個皇帝,從早到晚盡想着這事?”
寧雲簡哼笑一聲。
崔幼檸眼眶微濕,等着寧雲簡把她放在榻上或是別的什麽地方,卻見他單手幫自己拿出一件鬥篷來,然後将她輕輕放落在地。
她呆呆道:“這是要做什麽?”
“今晚有燈會,”寧雲簡替她将鬥篷披好,“阿檸陪朕出去逛逛。”
崔幼檸怔然,随即想到自己曾與裴文予七夕同游,還收了他送的兔子燈籠,不由動了動唇瓣。
“朕知你想說什麽。”寧雲簡牽着她往外走,“但總不能因為他與你逛過,朕便一世都不與你去看燈會吧?”
崔幼檸低下頭:“我以為你會介意。”
“實話說,确實有一點。”寧雲簡握緊她的手,“所以朕要帶你去看比去年七夕更繁華盛大的燈會,送你更好看的兔子燈籠。”
崔幼檸不禁莞爾:“你何時變得這麽小孩子氣了?”
寧雲簡挑了挑眉,扶着她上了馬車。
皓月當空,花燈滿街,遠遠望去,宛若數條璀璨長龍盤桓在京都。
崔幼檸被寧雲簡牽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由覺得奇怪:“今日好似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怎麽比上元佳節還熱鬧些?”
寧雲簡看她一眼:“阿檸似乎忘了身旁站着的是何人。”
崔幼檸呆了呆:“這是你的手筆?”
“嗯,随便找了個由頭命人辦的,百姓們也喜歡這種熱鬧。”
崔幼檸心緒複雜。
一路寧雲簡頗有興致地拽着崔幼檸去答了許多燈謎,然後果真尋到了整個燈會最好看的兔子燈籠交到她手裏。
崔幼檸拎着小燈籠,聽見寧雲簡在自己耳邊輕聲說:“從今往後,阿檸心裏便只能放朕一個男人了。”
她擡眸看他一眼:“不是從來就只有你麽?”
寧雲簡怔了怔,臉上緩緩綻出一個笑來,暗暗捏了捏她的手,低沉着嗓音開口,意有所指:“阿檸的嘴愈發厲害了。”
“……”,崔幼檸腦海中飛速閃過一些令人臉紅的畫面,咬牙切齒道,“寧雲簡,适可而止。”
寧雲簡低低一笑。
崔幼檸剛用空閑的那只手涼了涼發燙的臉頰,目光便落在人群對面的一位年輕男子身上。
那人長身玉立、昳麗修儀,穿着與寧雲簡今夜這身差不多式樣的玉袍,此刻緩步走于人群之中,仿若親下凡間的神祇。
一股怪異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崔幼檸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随那人的身影。
恰在此時,耳邊傳來寧雲簡幽幽的聲音:“那是朕親封的朝堂次輔,阿檸覺得好看嗎?”
崔幼檸下意識點頭,下一瞬驀地反應過來,立時轉過身,忐忑看向身旁的男人。
寧雲簡氣得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