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籃球賽的後遺症一直持續到三模結束。
最典型的症狀就是每天一進教室,魏亦遠都會發現桌上堆着個小山包,情書摞成的小山包。
每次課間,高三九班門口總會有幾個低年級女生紮堆探着腦袋往裏看,眼神像倫琴射線一樣,在班裏瘋狂的搜索魏亦遠和顧轶寧的身影。
他倆還莫名其妙的被拉成了組合,冠了個響當當的名號,漢德桑姆控場兩支花。
籃球場上兩人的完美配合不只死死控住對方主力,還控住了場外的一衆妹子。
尤其是高一的嫩骨朵,本來兩個帥慘了的學長就有濾鏡加持,球賽那天最後一個過人傳球加空投三分,幾乎瞬間在全校姑娘的心尖正中籃筐。
魏亦遠睡眼朦胧的仰躺在椅子上,拿書蓋住臉,“煩死了,這一天天的跟動物園裏的大猩猩有什麽區別。”
顧轶寧興致勃勃的咂咂嘴,細細打量了一遍這一屆花癡,一拍魏亦遠的肩,“喂,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怎麽成天一副四大皆空的樣子……”
他的後半句話混着上課鈴一起響起,周疏正好拿着卷子走進教室。
魏亦遠沒說話,書從臉上滑了下來拿手接住,盯住那個剛進門的人若有所思。
周疏總覺得這節課上的不太對勁,好像渾身上下有什麽刺刺的東西紮着,他在黑板上寫下“資本主義運行機制針對世界範圍經濟危機的五條調整策略”,轉過身放下粉筆,意外的發現魏亦遠竟然沒有睡覺。
那小子嘴裏叼着根筆搖搖晃晃,托着腦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兩人眼神撞上的瞬間,周疏疑惑的微微歪頭表示詢問,魏亦遠卻連眼都沒眨一下,還瞅着他異常嚣張的挑了挑眉,伸手把叼在嘴裏的筆杆捏在手裏轉了一圈,換個姿勢繼續盯着。
第三次模拟考試已經出了結果,魏亦遠的成績十分可觀,甩出二模十萬八千裏,穩穩當當的夠上了二本線,如果在餘下的大半個月裏再努力一把,簡直前途一片光明。
班主任張老頭沖進文綜辦公室抓着周疏一把老淚縱橫,激動的金絲框眼鏡直往下滑,不停的誇他教導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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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亦遠那雙恨鐵不成鋼的父母更是激動到差點要去放挂鞭炮,慶祝倒黴兒子終于開竅了。
倒是魏亦遠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每天只暗搓搓的數着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三模後的第一個周日。
周疏和魏亦遠穿着一模一樣的大熊貓衛衣,帽子上還帶耳朵的那種,站在鏡子前一陣心塞。
胡秋萍一向熱衷于給他們倆買所謂的兄弟裝,說這樣出去才像哥倆。
可是買就買吧,她的品位又總是畫風成謎,謎就謎吧,不穿她還會不高興。
魏亦遠愣了半天,抓狂的撓了撓頭,“所以一定要是國寶兄弟?真的不可以是個別的…小腦斧小西幾都不可以的嗎?!”
胡秋萍臉上飽含着母性光輝的笑容僵了僵,“什麽玩意?小腦斧?”
周疏曲着食指抵住額頭,勤勤懇懇的當起翻譯器,“他說的是…小老虎,小獅子。”
胡秋萍,“……”
下樓坐上車,魏亦遠系好安全帶,興致勃勃的喊了一聲,“出發!!!”
周疏幽幽問他,“…去哪?”
“……”
“……”
“要不先走再說吧…”
天氣隐隐有點陰沉,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游樂場裏的歡聲笑語。
旋轉木馬放着悠悠揚揚的歡快小曲兒,一群小孩刺溜刺溜的接連滑下滑梯,嘻嘻哈哈的又往上爬。
情侶們牽着手走向摩天輪,好像在最高點接了吻,就真的可以一直走下去。
過山車上魏亦遠被風吹成了個大背頭,面目扭曲的抓着周疏的手,喊的撕心裂肺,“我我我再也不玩了!!!”
周疏,“……”
魏亦遠等了半天,沒等到想象中的安慰,緊緊抓着安全壓杠,艱難的側過頭,發現周疏臉色蒼白一頭冷汗,忍不住拍着腿哈哈大笑,結果迎面一個大下坡,吓的他直接失了聲。
兩個人抖着哆哆嗦嗦的四條腿下了過山車,魏亦遠理理頭發出了口氣,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堅定的說,“再來一次。”
“???”周疏嘴角抽了抽,“剛才誰說的再也不玩了?!”
魏亦遠彎着桃花眼笑的燦爛,“實在太帶勁了欸。”
周疏神色凝重看了他一會,一言不發的直接提溜着拎走。
小賣部散發着食物的香氣,門旁邊立着一塊巨大的冰激淩gg牌——“我只喜歡你。”
紮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小姑娘,抱着媽媽的褲腿,哭着坐在地上耍賴,指着一個小公主王冠頭飾非要不可。
魏亦遠一手牽着周疏的衣角,一手拿着棉花糖,一口咬下去,糊了滿臉。
“周疏周疏…等一下等一下…”
“怎……連個棉花糖都吃不好?”
說着,周疏微微皺起眉,垂下眼簾伸手去蹭他鼻頭,又替他擦幹淨嘴角,細心的撿去劉海上的糖絲。
這種近乎溺愛的溫柔魏亦遠太習慣了,習慣到從來沒想過有什麽不對,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理所當然。
如果有一天,他的寵愛要分給別人呢?
比如那個還沒見過的,馮什麽來着。
“你會一直對我這麽好嗎?”
“嗯。”
“那你結婚了怎麽辦?有孩子了怎麽辦?”
周疏微微一笑,拍拍他腦袋,“誰也不會比你重要。”
“那我…”
“請問……”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突然擠了過來,頭上還帶着個會發光的米老鼠耳朵,沖他們倆擠眉弄眼的,“你們倆…是那個那個嗎?”
魏亦遠不解,“哪個哪個?”
“就是,那個啊!”說着,拿手比了個接吻的手勢。
………兩廂沉默。
小姑娘笑的更歡了,眼睛彎成月牙狀,只當他倆這是默認,特別豪放的拍了拍魏亦遠的胸口,拍的他直踉跄。
“祝你們幸福啊!一定要幸福啊!要勇敢!要堅強!不要畏懼世俗的眼光!他們都是不懂愛的凡夫俗子!你們倆超級配的!情侶裝超好看!哈哈哈哈哈!”
她一扭頭揚長而去,歡快的向一群人喊道,“我說是吧!哈哈哈哈!”
遠遠的又回首喊了一句,“別忘了還有我在祝福你們!!!”
兩個人一臉懵逼。
好半天魏亦遠才默默戴上立着熊貓耳朵的帽子,讷讷的說,“…現在小姑娘都這樣了嗎。”
周疏,“……”
歡天喜地的玩了一個又一個項目,海盜船流星錘,什麽刺激來什麽,周疏的一把老骨頭差點給折騰散架了。
他一臉麻木的的牽着鬼哭狼嚎的魏亦遠,剛走出鬼屋,外面已經開始嘀嗒雨點,陰雲來勢相當之猛,沒過一會雨點又變成了瓢潑。
“嘿,這鬼天氣,跟女人翻臉一樣,說變就變。”
周疏斜了他一眼,“老氣橫秋的樣兒吧。”
躲在屋檐下瞅着天,魏亦遠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至少比這天氣晴朗多了,笑眯眯的哼着歌。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這歌不吉利,換一個換一個…”
“……”
“周疏。”
“嗯?”
“沒事,我就想叫叫你。”
“……”
“雨小點了,我們一鼓作氣跑到停車場吧。”
周疏剛想反對就被抓着手拽進雨幕中。
雨點打在身上,沒一會就澆透了,衣服貼在身上,發梢滴答着水珠。
魏亦遠撒歡似的張開雙臂直打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嘿嘿直笑,“周老師,你濕身啦!超性感的!”
“你過來!”周疏少見的兇神惡煞,唬的魏亦遠一哆嗦,連忙乖乖走了過去,周疏一把将他護進懷裏,“趕緊回去,別凍着了。”
即使周疏比魏亦遠高出一截,這細條條的人肉雨傘其實也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只能說聊勝于無圖個心安。
又一陣狂風驟雨,嘩嘩的将倆人澆了個徹徹底底。
胡秋萍一開門就看見兩個落湯熊貓,驚的直嚷嚷,“啊喲!看你倆澆的,趕緊去洗澡,該凍壞了!”說着就把他倆一起推進浴室,“你們先洗,我去拿衣服。”
兩人濕漉漉的站在浴室裏,忽然有點別扭,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洗過澡了。
面面相觑好一會,才開始窸窸窣窣的脫衣服,魏亦遠光着屁股突然紅了臉,立馬又覺得簡直費解——他這是害哪門子臊啊,從小到大明明就一起洗過無數次,能看不能看的早都看過了。
打開花灑,浴室一點點開始彌漫起水汽,身上漸漸找回了些暖意。
鏡子覆着白霧,映出兩人朦胧的身影。
周疏修長的手指沾着泡沫,揉洗那顆稻草腦袋,魏亦遠背對他哼着小曲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他對魏亦遠真的是像照顧智障兒一樣無微不至,從小到大,十幾年如一日。
他的年少老成,多半都是讓這小子給磨的。
伸手比劃了一下,魏亦遠已經到他鼻尖了,周疏笑笑,“長大了,再長高就沒法給你洗頭了。”
魏亦遠一挑眉,回過頭剛想說話,那副精壯的身體就撞進了眼裏。
和自己稍顯單薄的少年體型不同,周疏是标準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肩寬臀窄,身材結實勻稱。
細細的水流順着他的頸窩滾過鎖骨,沿着胸口滑至并不誇張的人魚線。
魏亦遠咽了口口水,忽然之間就忘了剛才要說什麽,支支吾吾的又轉回身子,搞得周疏一頭霧水。
兩人洗完澡擦着頭發出來,胡秋萍端了兩碗姜湯,“快喝了驅驅寒,這個天最容易感冒。”
聞着那股濃濃的生姜味,魏亦遠的臉皺成了沙皮狗,手在鼻子前直扇,“我不要喝這玩意!!!”
周疏乖乖的接過碗,皺着眉頭喝了下去,胡秋萍陰陽怪氣的瞥魏亦遠一眼。
“怎麽的?一米八的大個,還想要我大兒子喂你?”
魏亦遠,“……”
這事是有說頭的。
小時候魏亦遠特別挑食,吃個飯像打仗一樣,得端着碗攆他屁股後面追。
只有周疏喂他,他才肯乖乖就範,給什麽吃什麽。
一喂,就喂到了十多歲。
想想這個孩子,真算得上是周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