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周疏把他攬進懷裏，安撫似的拍了拍他清瘦卻挺拔了許多的後背，“一會其他老師該回來了。”
“晚上不想出去吃，我們回家好不好。”魏亦遠不情不願的松開他，“我想吃你做的飯。”
周疏嗯了一聲，“我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正說着話，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從前的漂亮地理老師拿着一打試卷走進來，看見魏亦遠眼睛一亮，“呀，小帥哥回來了，軍訓很辛苦吧，都瘦了呢。”
魏亦遠彎起一雙眼，“劉老師又變漂亮啦！”
劉娜笑着斜他一眼，“就你小子嘴甜，這麽會哄人，以後交了女朋友可怎麽得了。”
魏亦遠無比真誠，“我可沒有哄人，事實嘛。”
出了學校，正好遇到上下班高峰，堵了半個多小時的車才到超市，結果到了以後死活找不到車位，幾番波折下來，肚子餓的咕咕叫。
魏亦遠推着購物車撒歡似得在前面小跑，“要吃醬茄子！還有還有…要吃雞蛋羹虎皮青椒辣子雞丁！”
周疏挑了些蝦仁和文蛤，“你慢點走。”
魏亦遠立馬停步，一個華麗的轉身，将小車調了個頭穩穩的停在他面前，“哥，一會我給你打下手吧。”
周疏也沒真當回事，想着小崽子的嗓子有點啞，八成是這幾天熬的上火了，拿起一包銀耳放進小車裏，随口說，“你別搗亂就好。”
可魏亦遠是深思熟慮下過決心的，他之前的十八年，沒有吃過一點苦，受過一點罪，十指不沾陽春水。
因為他有個算不得大富大貴但總歸是奔跑在小康之路的家庭，有一雙疼愛自己的父母。
還有眼前的這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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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照顧，他的寵愛，可這并不代表一切理所應該，所以他想要分擔，而不是一個勁的只知道索取，雖然現在生活能力九級傷殘，但是可以從小事做起嘛。
“周疏周疏。”
“嗯？”
“以後我會乖乖的。”
“怎麽好好說這個？”
“我老是又愛作又愛鬧的…”
“沒有，你一直都很好。”周疏輕輕拍掉他衣服上不知道在哪兒蹭的灰，笑的溫柔，“我只希望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回到周疏家，魏亦遠果真像模像樣的系了圍裙，在廚房裏忙的一本正經。
周疏頭一次見人洗菜非得把葉子一片片掰下來，還搓的如此笨手笨腳，剝個蒜瓣剝得蒜皮滿天飛，問他要根蔥，人家遞來一把大蒜。
可是看他一臉的認真勁兒，也不忍心傷害那一腔赤誠。
如此這般造成的後果，就是最後廚房裏簡直一片狼藉。
魏亦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屁颠颠的拿了掃帚來，剛要動手便被周疏接了過去，幾乎同時，手裏被塞了一盤菜，“我來收拾，你把菜端出去。”
魏亦遠木讷的點點頭，看着周疏微微彎下的腰和被圍裙勒出的腰線，手直癢癢，迅速擡手摸了一把，趕緊端着菜溜出廚房。
長餐桌上并排懸着三盞高低錯落的吊燈，溫暖柔和的光線映着一桌子色澤瑩潤的菜，樣樣都是魏亦遠最愛吃的，四溢的香味往鼻子裏直鑽，搞得他手忙腳亂不知道先吃哪個才好了。
周疏看他那副窮兇極餓的樣子，忍不住說，“慢慢吃，別噎着了，沒人跟你搶。”
魏亦遠嘴裏塞着飯，奮力嚼了幾下咽下去，“怎麽能這麽好吃！我可是每天期待着它們才得以茍活的！”
周疏好笑，心說還不是因為得供着你這麽個小祖宗，不然誰會成天潛心鑽研菜譜。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周疏又去廚房盛了一小碗銀耳蓮子湯，“知道你不喜歡，但是都上火了，還是吃口吧。”
魏亦遠二話不說接了過來，乖巧的拿起湯勺，吹了吹，送進嘴裏。
“在學校還習慣麽？和新同學相處的怎麽樣？”
魏亦遠想了想，覺得董毅那個傻逼不能算，于是點頭說，“挺好的，就是澡堂子破了點。”
手機一直被遺忘在一邊，他一看見周疏魂都被勾走了，哪有閑工夫看那破玩意。
所以徐林發了數條微信無果之後，逼不得已的打了電話過來，搞得魏亦遠還以為大晚上的出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剛一接通，徐林的大嗓門震的聽筒都在顫抖，“喂喂喂！你在幹嘛呢！快去看BBS！”
魏亦遠一頭霧水，“什麽BBS？”
“校園論壇啊！哥們你屠版了！”
“…我不會看。”
徐林，“……”
徐林立場堅定，要求遠程指導魏亦遠操作，後者看了看走進廚房準備收拾的周疏，不耐煩的要命，“到底什麽事啊，我要去刷碗！”
“算了算了，我給你截圖吧。”話音剛落，沒等魏亦遠回答就把電話撂了。
當事人只懵了那麽一小下，之後對徐林說的事半分都沒揣進心裏，屁颠颠的撸起袖子跑到廚房去幫哥哥刷碗。
直到所有的事情忙活完，抱了一堆零食和周疏窩在沙發上準備一起看電影，魏亦遠才想起來還有這茬，拿起手機，好幾十張圖片，全是校園論壇裏的截圖。
起因是一個尋人帖，标題是“急尋軍訓文藝彙唱歌的小哥哥”，下面居然已經碼了好幾百樓。
“找到請通知我！”
“我先看上的不要和我搶！”
“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來帥逼小學弟了！尊老愛幼請不要和學姐們争奪資源啊！”
“同問同問！超帥的！”
偶爾也有些反對的聲音，畢竟誰也不是人民幣，任誰都喜歡。
“我怎麽覺得只是個一般人呢，身材不夠好，瘦了點，我喜歡肌肉塊。”
“那雙眼睛犯了桃花，老夫掐指一算，定是個花心大蘿蔔，不如韓澤學長适合做男朋友。”
魏亦遠又翻了幾頁，無語到了極點。
周疏見他神色複雜嘴角抽搐，輕聲問，“怎麽了？”
魏亦遠挪了挪屁股，窩進他懷裏，把手機給他看。
周疏看着看着就笑了，“看來還是挺受歡迎啊。”說着又捏捏他的胳膊，“是瘦了點，怪我沒喂好。”
魏亦遠幹脆整個躺下去，頭枕着周疏的腿，手又開始不老實，“你最好你最好，有一個好的不就行了。”
周疏握住他的手，“老實一會，電影開始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好處之一，就是很多愛好被培養的極其相似，比如他們都喜歡歷史，都喜歡看電影。
電視裏正在播的，是部最近口碑極高的恐怖片，《寄宿學校》。
漂亮到幾乎不像少年的少年，聽了故去的祖母的故事，或許是心生好奇，或許是靈魂裏住着另外一個“她”，偷偷拿了祖母的黑色女式長手套，給自己戴上。
結果在被校園霸淩時，手套被惡毒的同學們拿出來取笑。
後來趁着父母出門，他戴上那副手套，穿着祖母留下的寶藍色絨質長裙，跟着唱片機裏轉動的老唱片一起，旋轉起舞。
無論是鏡子裏或是鏡子外的他，都美的不像話。
可是驟然回頭，繼父站在身後，滿臉震驚。
緊接着他被定義為怪癖而送進那所兇險的寄宿學校。
魏亦遠往嘴裏送着堅果，像是自言自語，“難道只要是不同于所謂的大多數，就是錯了嗎？”
周疏想了想，“很多人總是不喜歡也不願意接受日常認知以外的東西，他們心裏有一套既定的規則，規則被打破，自然會慌張或者惱羞成怒，用盡方法讓事情回到他們的可控範圍之內。”
魏亦遠沒說話，換了個舒服點姿勢繼續窩在沙發上。
兩個小時之後，電影在一場大火裏走向尾聲，漂亮的少年毒死了自己的繼父，用血塗紅了自己的嘴唇。
電影有些深奧，魏亦遠心裏裝着事，多少有點走神，沒能完全參透。
字幕滾動時，他拽了拽周疏的衣角，“哥…有個事想跟你說。”
周疏好奇，“什麽事？”
魏亦遠吱唔了一會，幹脆拿起手機翻騰短信，找到之後直接遞給周疏。
周疏不明所以的接了過來，在看見那一串未命名的數字時，覺得有點眼熟。
短信不短，長長的一條。
“我知道你和周疏的事，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敢告訴自己的父母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嗎？你敢跟親人朋友說，你不喜歡女人，你喜歡的是自己的哥哥，你敢嗎？你們之間我多少知道些，你一直在剝奪他，是你用這種不倫的感情引誘他走上歧路，原本他可以做個正常人，你卻逼得他再也見不得光，以後也會是你用枷鎖一點點把他勒死，我和他早就分手了，說這些話，無非是想讓你明白一點該明白的事情。”
周疏的眉頭漸漸蹙緊，放下手機，臉色難看到冰凍三尺，半天才問了一句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的話，“這是誰？”
魏亦遠撓撓頭，挺無所謂的樣子，“馮音辰啊…她說起話來還挺文藝欸。”
周疏又看了一眼那條短信，日期是八月二十四日淩晨，魏亦遠去軍訓的那天。
本來小崽子就一直介意馮音辰的存在，而她說的那些話又句句往心窩子裏紮，他不知道也不敢想，魏亦遠是怎麽憋着一肚子的情緒熬過了那兩周。
就自己一個人憋着。
周疏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只能把他緊緊抱進懷裏，“我不知道她哪來的你的號碼，事情也不是她說的那樣…”
魏亦遠的臉埋在他肩窩裏，說起話來咕咕哝哝的，“我喜歡你，我相信你，可是我心裏不大舒服，顧轶寧讓我告訴你，不要自己瞎想…”
他摟着周疏的腰，聞着他的氣息，莫名覺得安心了很多，“我從來不害怕面對什麽惡意的目光或者诋毀，我只是喜歡你，喜歡到想告訴全世界我最喜歡你，不想這樣躲躲藏藏的，不想別人再問我為什麽沒有女朋友…我明明有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告訴他們啊。”
周疏怔了怔，低聲說，“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好莫名其妙…”魏亦遠越說越委屈，使勁吸了吸鼻子，“所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周疏問，“什麽？”
魏亦遠在最後一次深思熟慮中沉默了片刻，“…我想跟爸媽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