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這一整天魏坤心裏都堵着。

對于兩個孩子的事情,他原本就不夠堅定,再加上胡秋萍的耳旁風一直變着法子吹,更加糾結着找不到答案。

他越想越悶,晚上幹脆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借酒澆愁,一個不小心,喝大了。

胡秋萍打開家門,迎面一陣酒氣,魏坤靠在門口,踉跄了幾下撲進家門,直接摔倒在地。

胡秋萍來了脾氣,掐腰站在一旁也不去扶,反正有地暖也凍不着他。

“你還知道回來!”

“你吃飯就吃飯!喝這麽多幹什麽!”

“你怎麽不醉死在外面呢!”

“一把年紀了當自己十八歲小年輕呢!”

胡秋萍破口大罵,罵了半天發現魏坤側倒在地上,死死摁着肚子,高大的身軀痛苦的蜷縮成一團,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你怎麽了?肚子難受?”

魏坤掙紮着點點頭,說話都很吃力,“肚…肚子……”

胡秋萍慌了,連忙蹲了下去,入目一張蒼白扭曲的臉,“這怎麽回事!怎麽能疼成這樣!?”

“……肚子痛…腰和背……也疼,扶我去廁所,我想吐……”

魏亦遠聽見動靜跑出來,“爸,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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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坤的樣子太吓人了,驚得胡秋萍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手足無措的想去扶魏坤,可是力氣太小扶不起來,聲音哆哆嗦嗦的,急出了哭腔,“是不是食物中毒?不會啊…沒有這麽快的……啊,你爸爸說想吐,你快扶他去廁所…怎麽搞的啊這是…”

魏亦遠也吓壞了,在原地站了三秒,使勁拍了一下腦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如果全都亂了手腳,才是真的壞事了。

“媽你先別急,我扶我爸去廁所,你打120,不管什麽原因先去醫院,我叫個車,哪個先來坐哪個。”

事出突然,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叫的車沒到五分鐘便來了。

魏亦遠背起老爹,上車奔向醫院,直接送進急救做檢查。

魏坤的狀況已經變得更加兇險,整個人幾乎到了休克狀态,完全沒有辦法說話。

醫生問什麽胡秋萍也答不上來,魏亦遠強壓着那些心驚膽戰,仔細回憶了最近幾天老爹反常的地方,再加上各項檢查結果,确診為急性胰腺炎,當即決定手術。

其實早幾天的時候出現過幾次腹痛的症狀,魏坤不當回事,其他人也不知道輕重,權當是腸胃不好。

結果加上今天這一頓大酒,直接發病。

醫生說急性胰腺炎是胰腺組織自身消化、水腫的一種炎症反應,嚴重的話會導致胰腺出血壞死和各種并發症,甚至休克,病死率很高。

總而言之,是個來勢洶洶的急重症。

胡秋萍出門出的匆忙,披頭散發的穿着睡衣拖鞋,癱坐在手術室門口,大顆大顆掉眼淚。

魏亦遠辦完各種手續之後找了過來,等松開那一口氣,才發現心髒一直砰砰亂跳,整個人渾身虛汗手腳冰涼。

他找值班醫生借了紙巾,笨手笨腳的替胡秋萍擦掉眼淚,“媽你別哭了,剛才我問了醫生,送來的很及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胡秋萍側過身,額頭抵在兒子的肩膀上,一邊哭一邊抽噎着,“前些日子他說不舒服,你哥就要陪他去醫院,他就覺得自己身體好,怎麽說都不去…”

她接過魏亦遠遞來的紙巾,擦掉眼角依舊抑制不住的淚水,“他老是那麽犟,總覺得什麽事都是小事,說了也不聽,這要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都不敢想。”

魏亦遠輕輕拍了拍胡秋萍的背,像小時候她哄自己一樣,“好了好了,咱不瞎想,回頭等他好了,罵死他!”

胡秋萍點點頭,長長的出了口氣,“今天才真的覺得生命這麽脆弱,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出現意外,生老病死,沒有一樣由得人,如果回家的路上他沒撐住,如果再晚一點來醫院,可能你爸就沒了…這個人就沒了…”

魏亦遠安靜的聽着,心口澀的很,喉嚨直發緊,腦子裏一片昏沉,越想越後怕。

手術室的燈還亮着,顯示手術中,直到後半夜,醫生出來告訴他們一切都很順利,母子倆才徹底松了口氣。

醫生再三叮囑,以後不能再喝酒了,最近也要控制食量,一定要飲食清淡。

隔天下午,周疏下了飛機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直接去了醫院。

原本課程結束後的兩天是要安排他們在上海四處玩一玩的,結果周疏大清早的得知魏坤住院,立馬訂了機票往回趕。

胡秋萍回家去取住院要用的東西,魏亦遠折騰了一宿,又陪着做了整個上午的檢查,累的趴在老爹腿邊呼呼大睡。

魏坤穿着藍白條的病號服,半靠在病床上,低頭看着兒子發呆。

他擡起手,小心翼翼的撥開魏亦遠前額落下的碎發。

那只手很大很厚實,指節略寬,皮膚有些粗糙,動作卻輕緩而溫柔。

昨天夜裏,他在鬼門關邊緣蹚了一圈,才真真正正的想通了一些事情。

當時他躺在手術臺上,疲憊的睜不開眼睛,思維卻還算清晰。

大概是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許多前塵往事在眼前走馬燈般的閃過,帶着歲月泛黃的陳舊。

或喜悅,或悲傷,或滿足,或遺憾。

可到頭來他真正挂心的,只有老婆孩子和那一雙年邁的父母。

他真正想要的,也不過是在乎的人能平安喜樂。

幾十年的光陰太過短暫,而生死,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活着就好,那些一心執着的身外事,在死亡面前都是那麽的無足輕重。

一輩子到頭來塵歸塵土歸土,結果都一樣,放意肆志是一輩子,謹小慎微也是一輩子,怎麽開心怎麽來吧。

其實那天之後他也一直在想,那樣一廂情願的為兒子的幸福和未來考慮,繼而幹涉他的人生,對他來說真的好嗎?

原本就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或許會被人诟病,身為人父為什麽還要在別人的冷眼之後,還要額外給他們壓力呢。

兩個孩子都已經成年了,為什麽就不能相信他們的選擇,相信他們會過的比誰都好,即便以後有問題,眼下哪怕一天的幸福,也是彌足珍貴的啊。

魏坤吧唧吧唧嘴,覺得有點口渴,想喝水,卻又不舍得吵醒兒子,只能伸直了胳膊,身體極度扭曲的去夠杯子。

來回努力了幾輪,指尖總是離它有那麽遙不可及的兩厘米。

在周疏進來的那一刻,他的姿勢也不雅到了一個極點。

魏坤眼睜睜的看着風塵仆仆的周疏丢下箱子過來給他倒水,尴尬的輕咳一聲,正了正身型,“學習不是還得兩天嗎?怎麽提前跑回來了?”

周疏拿手貼了貼玻璃杯的外壁,覺得冷熱剛好才遞給他,“課程已經結束了,提前一點沒關系。”

“啊呀,我沒事,真沒事。”

周疏頭一次對他語氣有些不善,“當時我要你去醫院看看的時候,你也這麽說的。”

魏坤讪讪的低頭喝水,假裝沒聽見。

接下來的日子裏,兩個兒子輪班陪護,沒白天沒晚上的,幾乎是無微不至寸步不離。

周疏就不用說了,所有事情處理的妥妥貼貼,魏亦遠也是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只字不提之前鬧別扭的那丁點兒事。

隔壁床的病友趁着沒人,無比向往的對魏坤說,“真是羨慕你啊,兩個兒子都這麽孝順。”

魏坤滿臉寫着洋洋得意,還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也沒辦法,告訴他們不用這麽陪着,他們也不願意,非得說不放心。”

胡秋萍來送飯,恰巧撞見他那副孔雀開屏似的得瑟樣,翻了個白眼,“你就來勁吧,我看這肥水不流外人田,讓他們內部解決挺好的。”

魏坤側頭看向窗外。

外面陽光正好,透過樹蔭斜射進來,落在煞白的床單上,多了幾分溫暖的顏色。

他似是而非的點點頭,鼻孔裏出氣,冒出一聲輕微短促的,“嗯。”

沒捉蟲…太困了 (*/ω\*)

關于醫生解釋的胰腺炎部分,來自百度百科和快速問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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