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雪原幽影
雪原幽影
忽然出現的武裝隊以雷霆手段迅速将幾名偷獵者逮捕,好幾名研究所的人員沒忍住借着逮捕名義多打了這群混蛋好幾下。
見最初被打翻的持槍人手指微動,意識回籠,下意識去夠不遠處的槍支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沒有第一時間制止,靜靜圍觀,在他剛好才碰到槍柄時,佯裝震驚地指着他大叫:
“什麽?!你還想反抗?你還持槍?!你想開搶?!”
“我不是……呃!”
槍聲打斷了持槍人的狡辯,他痛呼一聲,徹底不動了。
見狀,剩餘的盜獵者也不敢生出別的心思,鹌鹑似的被扣上鐐铐,被一群士兵惡狠狠地押進車裏。
接下來,便是幾只狼的救援了。
“嗚——嗚——”
四只小狼一動不動地圍在被大網網住的白狼身邊,它們并沒有像普通狼群那樣發現狼王難以救援後便離開,而是佯裝兇惡地對着可能的敵人威脅驅趕保護狼王,這點讓專家們感到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白狼所期待的親密小家庭式狼群可以複現,心酸這樣的複現竟然體現在人類對它的再度傷害的危機上。
總之,趕緊将它們都先帶回去檢查一下……
“嗷嗚!”
見人類的關注移到它們身上,四只小狼夾着尾巴努力恐吓。
它們早已忘卻了幼年待在庇護所受人類照顧的經歷,對兩邊的人都非常警惕,尾巴夾得很緊,神情顯得驚疑不定,只能時不時蹭蹭網下狼王的腦袋汲取力量。
白狼已經陷入昏厥。
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先是被持槍人戲弄似的用槍彈恐吓消磨體力,又被大網困在雪地裏無法動彈,精神的壓力和身軀的疲憊疊加,雖說在對峙時硬撐着安撫勸告了小狼幾聲,但它已然是強弩之弓,在研究所到來後再也支持不住,徹底閉上了眼。
不行,這一定得送去檢查啊。
研究所的人等不及了,他們不顧四只小狼威脅的低吼,上前幾步。
“嗷嗷嗷!!”
為首幾人立刻收到了四只小狼猛烈的攻擊。
雖然還沒成年,但畢竟體型擺在那,猛沖過來的架勢實在吓人,他們只得退後幾步。
小狼們并未追擊,立刻又回到了白狼身邊。它們發出低低的叫聲,依戀又悲傷地蹭着頭狼的身軀,大有願意與王同死的悲壯感。
哎呀但是問題是根本沒這必要啊!
他們也不想白狼出事啊啊!!
雖然這一幕看起來很感人,但研究所的大家都急得跳腳,好歹最後終于想到了上麻醉,将四只小狼麻倒,這才從它們的看守下撈出了白狼。
白狼的體溫很低,四肢也因為被網格束縛而血液不通,很危險。
他們趕緊将五只狼都搬進籠子裏,聯絡了獸醫,連夜給白狼仔仔細細地診治了一番。
這件事傳出去,全世界網友震怒:
[竟然還有該死的家夥觊觎大白狼??新通過的保護法案莫非是個擺設??]
[天啊……若不是四只小狼重情,白狼就要悄無聲息地再次消失了,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不如讓白狼來我們國家算了,我們會好好保護它的。你們那裏到底是怎麽對待珍稀動物的,僅剩一只的白狼還屢次遇險。]
[每一環都太過驚險了,但凡稍微出點差錯,這樣漂亮的大白狼就又要消失了……]
[那盜獵者的口供是真的嗎??他幾年前也狩獵過大白狼?白狼的父母難道就是被他殺的嗎?!]
[天啊,還記得嗎?研究所對外公布的信息裏說了,白狼一年前出現的時候,很怕槍啊……]
幾名盜獵者以及他們身後的産業鏈自然有人去調查,明晃晃觸犯了新出的法案,又引起了全世界關注,再怎麽從重判刑都不為過。
現在大家更關注白狼的狀況。
“嗚……”
在沉睡一天後,白狼總算是醒了。
人們還來不及開心,就看見白狼焦躁地起身,腳步踉跄着在房間裏轉了個邊,低低叫喚着。
人們猜測它是在找小狼們,便将過了麻醉後一直在籠子裏罵罵咧咧的幾只小狼送到它房間裏。
“嗷嗚~!”
“嗷嗷!”
“嗚嗚……”
原本還語氣粗犷罵得很髒的幾只小狼在看見狼王的瞬間就軟下聲調,重新變回了甜甜狼崽,隔着籠子沖着白狼撒嬌,嘤嘤嗚嗚地抒發自己的思念。
籠子門才打開,它們看都不看一眼一旁的人類,徑直向房間另一頭的白狼小跑去。
白狼也在向它們走。
它的尾巴本來是耷拉着,毫無精神的,但當第一只小狼沖過來和它蹭蹭腦袋之後,那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就逐漸開始輕晃了。
一只小狼和它蹭蹭身子,搖着尾巴将腦袋搭在它背上;一只小狼輕輕舔舐着它的面頰,濕潤的鼻尖止不住地抽動;最後的小狼黏在它身邊,忍不住輕咬着王的嘴邊肉肉以示親昵。
一只接一只,每只小狼都井然有序地排隊和王貼貼。
這都是平日裏高冷白狼不會接受的親近,但此刻,劫後餘生,誰還在意這個呢?
白狼溫和接納了小狼們的所有親密舉動,尾巴輕輕晃動着,甚至挨個蹭了回去。
它也在開心。
這一次,它沒有再失去親族。
等黏黏糊糊的重逢終于結束,白狼沖着小狼們輕輕叫了一聲,重拾狼王的矜持驕傲,幾只小狼乖乖應了一聲,便緊挨着王,共同走回了房間深處的巢穴裏。
“要是這一幕在雪原裏發生,絕對是無數攝影師夢寐以求的自然之美吧。”
監控後的人們感慨着。
白狼并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吓,并且在冬夜被按在雪裏着了涼,這種程度的損傷,如果是其他的動物,大可以直接放歸了,但研究所打算額外多留白狼幾天。
除了想給白狼多吃點好的補償一下,最主要的是要趁這幾天趕緊将其餘隐患統統拔除。
所有研究所工作人員統統進行背景調查,保護區內所有鏡頭所有設備也要重新收回檢查,對白狼狩獵領域以及百裏緩沖區進行嚴格管理,勢必要杜絕任何的威脅。
“不過話說,我們都準備這麽好了,萬一白狼心血來潮換個領域怎麽辦?”
在放歸白狼前,有人開了個玩笑。
随即他便被一衆熬了幾天夜眼下青黑的工作人員狠狠瞪了一眼,連忙閉嘴。
幸好,白狼一直都沒打算換領地。
它應當是非常念舊的性子,哪怕在這片土地上多次遭受無妄之災,但它都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連窩都沒挪。
想來這次應該也一樣吧?
工作人員選了一個比較舒适的夜晚,将五只狼運到了荒原中央,距離它們的巢穴僅有百米。
計算着時間,他們搬下籠子,解開了鎖。
冬日少有雲,天上繁星點點,被深紫色的蒼穹裹挾着,緩緩流動,像是有生命的河流。
白狼率先醒了。
嗅着熟悉的曠野氣息,在未睜眼之時,它便意識到自己又被送回野外了。
它睜開眼,平靜地起身,環顧四周。
仿佛是人類的錯覺,他們總覺得,這白色的巨獸在看向他們隐藏方向時,多停頓了幾秒。
但還未等他們為此戰栗,猛獸便收回了目光,專注地盯着身邊的四頭小狼,安靜等它們蘇醒。
“嗷!”
“嗚嗚?”
小狼們陸陸續續蘇醒。
它們最開始為突變的環境而緊張,但領頭的狼王始終鎮定自若,便讓它們逐漸安定起來。
“嗚——”
走吧。
白狼率先走出籠子,對着小狼們低低地叫了一聲,示意它們跟上。
小狼們聽話地跟上。
月光打在它們身上,在雪地裏映出淺淡的倒影,為首的白狼更是渾身都發着白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遁入月色。
那漂亮的琥珀色獸瞳,在某一刻瞥向了某一鏡頭的方向,雖然比先前溫和平靜許多,卻隐隐透着疏遠和冷淡,像是在表示無聲的拒絕。
生于野,歸于野。
自然才是它們的歸處。
請,不要再來打攪它們。
狼群沒入漫天的雪色,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此後,人們再沒有見過它們。
再沒有見過,那漂亮得仿佛虛構的夢幻之狼。
溫妮莎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不然,她怎麽會見到多年未見的大白狼呢?
狼群似乎壯大了不少,四只小狼也變成了四只老狼,和白狼一起在隊伍裏緩慢行走。
它們湊在白狼身邊,雖然都是老狼,卻依舊是幼年的親密做派,走幾步便要蹭蹭行動有些遲緩的大白狼。
白狼似乎很受尊重。
它的食物都是最新鮮的,它也一直被新的年輕狼保護,從不需要冒險,也從不會面對危機。
這個狼群,雖然壯大了不少,但內核似乎依然是白狼所向往的家庭式狼群,彼此親密無間,經常表示友好。
看來後續加入的成員和之前的孤狼不一樣,延續了白狼的期待。
唯一讓溫妮莎有所預料卻依然感覺可惜的,便是她沒看到白狼的孩子,證明白狼并沒有傳遞它的基因。
北美白狼,注定還是要滅絕了。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個冬天,白狼忽然表現得有些異樣。
它開始頻頻掉隊,頻頻在大部隊休息時獨自離開,頻頻走向未知的方向。
狼群努力想要挽留這位十多年來傳遞智慧的大族長,卻無濟于事,只能在某個夜晚,看着那步履蹒跚的大白狼緩緩向布滿積雪的高山上走去。
老狼為了不當累贅而脫離種群,這本應該是很尋常的事。
但白狼所教出的狼群狩獵能力超強,哪怕在冬日也不缺食物。除了它以外分明還有別的老狼在被供養,它甚至是整個種群的靈魂,它有什麽必要走?
溫妮莎焦急萬分,還以為白狼是得了什麽傳染病,但仔仔細細檢查一遍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固執出走只能是出自白狼本心。
“嗚……”
四只陪伴了白狼十多年的老狼依依不舍地呼喚着,在前幾次還可以讓白狼回心轉意,但今晚卻失敗了;
年輕的狼也擡起頭,它們渴望再獲得一些大族長的教導,以更好地延續種群,但它們也留不住白狼;
幼狼們很喜歡這位情緒穩定的溫和大家長,被衆狼的情緒感染,也嗚嗚嘤嘤地喊出聲,但白狼仍然沒有回頭。
那純白的背影,隐約透露出年輕時的固執。
沒有誰能夠留住它,它被更重要的東西吸引住了。
“嗚——”
緘默了一瞬,狼群中現任的狼王忽然仰起頭,發出了召集式的呼喚聲。
身邊的狼紛紛仰頭,開始此起彼伏地應和着。
它們在與大族長道別,在給予它人類聽不懂的狼族祝福。
荒原上喧鬧一瞬,而後重歸靜默,所有狼都對着白狼的方向垂下了頭。
白狼一直不曾中斷的腳步忽然停住了。
它已經是頭老狼了。
但當它仰起頭,發出長嘯聲回應時,那嗥聲悠遠清朗,一如年輕時那樣意氣風發,歲月的沉澱并不讓它顯得虛弱,只讓它顯得愈發智慧和優雅。
接受到意料之外的回應,狼群騷動了一瞬,但很快它們又緩過來,繼續垂頭默哀,無聲地送別大族長。
白狼回應完後,便重啓腳步。
山路布滿積雪,它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是什麽讓它如此執着?
哪怕是為了種群犧牲,它也不必選擇這樣痛苦的死法,大可以躲藏在樹林裏安靜死去,為什麽要攀登這樣陡峭的山路?
溫妮莎心急如焚,甚至忘了這是在做夢,在白狼倒下時企圖伸手扶住它。
手才伸出來,她便被眼前一幕驚到僵直。
在那垂垂老矣的白狼身軀上,忽然走出了一只熟悉的小白狼。
它是那樣年輕,那樣健壯,根根毛發都閃爍着光澤,眼裏也透露着自傲與朝氣。
它不是先前平和內斂仿佛夕陽将垂的大族長,而是年少時意氣風發,偶爾有惡趣味,無論什麽時候都閃着蓬勃生命力的,溫妮莎最熟悉的那只小白狼。
“天啊……”
溫妮莎捂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