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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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捂死是不可能捂死的,只能嘴上逞逞強這樣子。

葉歲一邊心不在焉的劃拉着手機,一邊時不時朝浴室的方向看一眼。

就當她以為宋啓南在裏面睡着了的時候,浴室的門被打開。

“不困了嗎?”

他身上還沾了些水汽,醉意消散了不少,走到一側坐下。

“我有件事問你。”

葉歲揪着被子坐起來,長發散在肩頭,裸粉色絲質睡裙柔柔像一抔水,細細的帶子繞在削瘦的肩膀上,愈發襯得她膚白如瓷。

偏偏她神色正經,卷翹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像蹁跹展翼的蝶。

撩人而不自知。

宋啓南眸色深了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肆意,暗啞着嗓音道:“什麽?”

雙腿曲的不舒服,葉歲變換了下坐姿,伸開的腳卻不小心踢到了他身上。

她面色如常的收回來:“有公司想買我漫畫的影視版權,聽說出價挺高,我不太懂這個,你覺得呢?”

“哪個公司?”他随口問了一句,稍頓,又補充道:“要是你喜歡,我可以讓啓嘉那邊跟你接洽,你想定什麽價都可以。”

葉歲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果然什麽沒看出來,真不愧是影帝呢!

不過她也沒打算問出什麽來,只興致勃勃的問道:“你覺得值多少錢?”

她的作品,在她心中自然是最好的,在商人眼中一般是怎麽定價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宋啓南口吻淡淡:“看商業價值。”

葉歲不死心:“那要是給啓嘉的話,能出一千萬嗎?”

“你可以賄賂一下老板,”宋啓南沉吟片刻,忽然輕笑了下,攬着女孩的腰貼近,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唇角:“想要什麽都給你。”

葉歲獅子大開口的跟宋啓南要了啓嘉影業,一開始只是開玩笑,誰讓宋啓南折騰她折騰的那麽厲害,她身子不舒服心裏更是憋了氣。

誰知宋啓南有一次沒一下的順着她的頭發,語氣稱得上是輕描淡寫:“一直都是你的。”

葉歲:“…………?”

她露出一副“你在瞎幾把亂說些什麽我一個字都沒有聽懂”的表情,小脾氣上來還踹了他一腳:“不想給就不想給!果然唐初初說的沒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在床上還心肝寶貝的叫着,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

摳摳搜搜的,一看就不是個幹大事的人。

宋啓南抓住她的腳踝,有些無奈:“沒有不想給你。”

“還記得結婚時簽的協議嗎?”他解釋道:“我的股份給你一半。”

葉歲:“!!!”

當時律師拿來的時候她看都沒看就簽了,還以為是什麽“就算結婚了我的錢還是我的錢跟你沒一丁點關系”的那種協議。

這種一夜之間成為富婆的美好生活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根本沒有見到過,狗男人不會騙她吧!

接觸到女孩将信将疑的眼神,宋啓南有些好笑:“現在是我替你保管。”

真是白感動了,說到底還是他的,虧得她還想成了富婆之後踹了狗男人找個小鮮肉呢!

編輯又一次詢問葉歲時,她沒再猶豫,直截了當的答應,誰會缺心眼的跟錢過不去?

版權的事告一段落後,她專心忙起了《笛在明月樓》的漫畫,之前閑着沒事登上平臺去看了一下,發現預收藏人數破五萬了,下面評論一水兒都是催促更新的。

可見“盛漫”平臺的宣傳很到位。

在家待的時間長了難免無聊,而且唐初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交了男朋友之後連聊天的語氣都變成了“呀”,還經常給葉歲發一些小貓咪賣萌的表情包,恨不得溢出滿屏幕的粉紅泡泡。

上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周前,葉歲跟她說從北城回來了,唐初說她最近沒在俞城,訂了機票飛去S市準備簡耀一個驚喜。

午後的陽光照的她有些困倦,小圓桌上擺放了一碟小巧精致的糕點,葉歲在微信裏翻了翻,突然看到了宋啓南烏漆麻黑的頭像。

他們之間的聊天僅限于宋啓南督促她按時吃飯,一問一答,刻板的很。

她心思一動,找到唐初之前發給她的表情包,轉發給了宋啓南。

是一個大眼睛的小貓咪趴在地上,毛絨絨的貓臉上被制作者塗上了紅暈,下面配了一行字“讓我康康你在幹嘛呀”。

發完放下手機拿起小糕點咬了一口,思索了幾秒又覺得不妥,那種語氣怎麽看怎麽像撒嬌,還有一絲絲查崗的意味。

她急忙解鎖屏幕點了撤回,心想宋啓南那麽忙肯定不會有時間去看微信,到時候他要是問起來就說發錯人了。

完美!

剛要退出頁面的時候發現左上角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過了一會她收到了烏漆麻黑頭像發來的消息。

宋啓南:【我看到了。】

宋啓南:【在開會。】

葉歲:“…………”

撤回晚了。

好在她很快找到了宋啓南那句話的bug,迅速打了一長串文字發過去:【作為老板不以身作則,開會的時候居然還開小差看手機聊天,華崇落在你手裏遲早要完!】

宋啓南接到葉歲發來的信息時,确實在開會。

是一個全新手游的開發設計,與《征戰》不同,這個游戲以經營類為主,輔以競技情節,主要面向于女性用戶群體。

技術部整理了數據,游戲開發總監激情澎湃的講了半個多小時,眼角眉梢都洋溢着自信,仿佛下一秒這個游戲就能占領市場,和《征戰》一樣引來無數玩家追捧下載。

“…………現在請各位看一下面前的資料。”

說完,他面帶微笑的在掃視了衆人一圈,施施然落座。

宋啓南坐在首位,西裝筆挺一絲不茍,眼睑微微下垂,側臉線條精致好看,黑色的西裝袖口處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襯衫,袖扣似乎在反着光。

指關節在會議桌上輕緩的敲擊了幾下,他目光轉向游戲開發總監,不緊不慢的開口:“應該、可能、大概、也許。”

游戲開發總監一愣,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

“數據整理不錯,”宋啓南翻看了一下面前的資料,沒什麽真心的随口誇了一句:“但我要的,不是只會整理數據的員工。”

散會之後,游戲開發總監哭喪着臉,一個平時和他關系不錯的朋友上來安慰了幾句。

游戲開發總監至今沉浸在項目未能通過的悲傷裏:“這個游戲本來前景就很好,真做成之後很有可能就是繼《征戰》之後的第二大競技手游。”

“你看你又來了吧,可能可能可能,你光說可能跟空頭支票有什麽區別,你一句可能就想讓公司往裏面砸錢?高層又不是傻子怎麽會通過,我們要的是盈利而不是做慈善。”

游戲開發總監撓了撓頭:“可我剛才還看到宋總笑。”

然後他就受到了鼓勵,跟打了雞血似的,連說話都提高了音量,恨不得當場就把游戲開發制作出來。

好友:“…………”

傻白甜,人哪是對你笑,人是對着手機笑。

下午五點半,葉歲接到了唐初的電話。

她翻找出來好長時間沒有用過的瑜伽墊,換了身寬松舒适的衣服,随意的挽了一個丸子頭,練了會瑜伽。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剛好做完一整套動作,光潔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平複了一下呼吸,盤腿坐在墊子上,滑動接聽。

“你不是去S市找男朋友了嗎?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葉歲從一旁拿過水,喝了幾口,語氣調侃的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着,她甚至能聽到汽車按笛的聲音和呼呼的風聲。

葉歲試探的喊了她一聲:“唐初初?”

依舊是沉默。

過了很長時間,其實也就一分鐘左右,她聽到對面響起一道隐隐的啜泣聲,似乎在極力壓抑克制着。

“歲歲寶貝,”唐初的聲音啞的厲害,帶着哭腔,像含了沙礫,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揚起頭:“我回來了。”

唐初環顧四周,對出租車司機說了幾句話,嗓子眼裏像堵了一團棉花,憋悶到窒息:“我………”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直到一股刺痛傳來,才遲鈍的眨了眨眼睛:“我在“第六感”,你過來接我吧。”

挂斷電話後,葉歲有一瞬間茫然。

她在瑜伽墊上坐了幾秒,倏然起身。

出門時正值晚高峰,葉歲深知以她半斤八兩的駕車水平在堵成狗的俞城交通面前根本不夠看的,幹脆打了出租車。

即便是這樣,路上也耽擱了不少時間,她趕到“第六感”時已經晚上六點多了。

這個點,酒吧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卡座裏的唐初。

她看到葉歲時揚起了微笑,眼圈泛着紅,遞給她一杯酒:“陪我喝點酒。”

不等葉歲開口,她自言自語起來:“我剛才真是太沒有出息了,不該哭的,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啊!”

在葉歲的印象裏,她很少見過唐初這樣,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初初………”

唐初低下頭,長發從耳邊垂落遮住了半張臉,她自嘲的輕笑了一聲:“我去S市是想給他驚喜,不是看他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在街頭擁吻。”

“我們談了沒一個月,他就送我一頂綠帽子,我看起來這麽好欺負嗎?我長了一張被人綠的臉嗎?”

“我偷偷喜歡他六年,從大一到現在,我就像個傻子一樣,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只能蹩腳的藏着自己的心思。”

“梁博瑞跟我說過,簡耀他就是一個渣男,可我當時哪能想這麽多呢?他沖我伸出手,笑一笑,我就想不顧一切跟他走了。”

葉歲從沒有聽唐初提起過這個,她更沒想到,看似沒心沒肺的唐初居然把一個人藏在心底這麽多年。

心裏五味雜陳,手上暈染開溫熱的觸感,一滴一滴的,她手足無措的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麽說,心裏恨不得把簡耀這個狗東西給撕了扔進下水道。

“我以為會好的,他還陪我看電影給我做飯,那段時間幸福的不真實,我感覺像偷來的。”

說到這裏,唐初呵呵冷笑了幾聲:“可他不止給我做飯也不止陪我一個人看電影,六年,這得是多厚的濾鏡我才能眼瞎六年!”

葉歲想起那次簡耀酒吧剛開業,唐初叫她過來一起玩捧場的時候,她那時真的沒有看出來唐初喜歡簡耀。

她以為,只是普通的大學同學而已。

接着兩人喝起了酒,唐初像是滿血複活了,喝一杯酒罵一句簡耀。

後來葉歲也跟着口吐芬芳起來。

“…………我當着很多人的面打了渣男一巴掌,很大聲的罵他不要臉,竟然搞老婆的親妹妹。”

唐初笑着比劃:“哈哈哈哈一群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那渣男臉都要綠了。”

葉歲酒量不如唐初,只喝了幾杯便有些上頭,腦袋暈乎乎的,說話也開始含糊不清。

酒吧裏五顏六色的燈光來回變幻,震耳欲聾的音樂響起來,舞池裏有很多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跟着音樂扭動身體。

女孩瓷白的小臉漫上緋紅,眼神迷離,朦胧的像盛了一汪水。

明豔嬌媚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唐初死死擋住她的臉,警惕的看着四周,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瞎幾把亂選了一家酒吧了。

偏偏她還一直念叨着“拉倒就拉倒,下一個更好”、“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唐初哭笑不得:“明明是我失戀,怎麽你比我先醉?”

她騰出手去翻葉歲的包,從裏面找到手機:“你密碼是什麽?”

葉歲接過手機解鎖之後又遞給她,認真的說道:“初初,你要是難受,我們可以找人給渣男一個愛的教訓,讓他終生難忘。”

“你還沒忘記這茬呢?”唐初點開她的通訊錄:“你那時候不是還要給梁博瑞一個教訓嗎?”

葉歲記得這回事,擺了擺手:“那不是還沒付出行動嗎?誰讓“小王八蛋”點兒背。”

先把自個搭進去了。

“你真以為是梁博瑞被斷腿是因為他惹了事啊?”唐初樂了:“明明是你老公幹的,我都看到了。”

偏偏梁博瑞直到如今也被蒙在鼓裏,葉歲同樣對此深信不疑。

葉歲時常會羨慕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以及恩愛的父母,其實她也羨慕葉歲,因為葉歲有宋啓南。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麽戲劇化,她雖然從小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裏,可是在感情上卻遭到了太多坎坷。

唐初翻遍了她的通訊錄,除了看到幾個奇葩的備注名外,沒有找到備注為“老公”或者“宋啓南”的電話號。

“白雪公主的惡毒後媽”,喬聽雲無疑了。

“狗男人”,唐初看到這個備注唇角抽了抽,撥出號去。

對面很快接聽。

“歲歲。”

男人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唐初清了清嗓音:“你老婆喝醉了,到“第六感”來接。”

宋啓南來的很快,看到桌子上的酒瓶時蹙了蹙眉,問道:“她喝了多少?”

“你老婆的酒量你還不知道?”唐初自顧自的倒酒:“最多五杯。”

葉歲酒品很好,就是話有點多,拉着唐初叽叽咕咕的說個不停,吵的唐初腦闊要炸,只想趕緊把她扔給宋啓南。

女孩漂亮的桃花眼彎着,眸底含了水霧,歪着小腦袋,和她平時不太一樣,整個人呆萌呆萌的。

宋啓南很沒有底線的心軟了,将她半抱進懷裏,紳士禮貌的問了唐初一句:“需要送你回家嗎?”

唐初可不想被塞狗糧,拒絕道:“不用,我還要一個人買醉,嘗試放縱的滋味。”

宋啓南:“…………”

他好像知道葉歲各種雜七雜八不着調的話跟誰學的了。

葉歲一路上都在叽裏咕嚕的說着話,一會又嫌安全帶勒的難受,宋啓南只好将她抱到了後座。

她很安靜的坐在那裏,除了臉上和脖頸處彌漫開大片的紅暈,否則根本看不出來她喝醉了。

葉歲盯着前面看了一會,疑惑的問道:“你是誰?”

“你老公。”

她接着問:“我老公是誰?”

宋啓南覺得她又欠收拾了,頓了頓,還是回答道:“宋啓南。”

“你騙人,”葉歲擰眉,傾過身子打量着他:“他都出國了。”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狠狠一抖,原本平穩行駛的車子差一點偏離,亮白色路燈一盞盞從車前窗劃過,烙下明暗不一的光影。

宋啓南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的語氣,問他是誰。

他說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女孩卻帶着不信任的猶疑,說他騙人,他已經出國了。

車子從中心橋急速行駛而過,最後停在小花園前面。

宋啓南解開安全帶去拉後座的門,葉歲踢掉了高跟鞋,伸出手要抱。

宋啓南依言抱起她。

長長的影子拖在地面上,葉歲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喉結,悶悶的開口:“我讨厭你。”

腳下的步子一頓,他啞聲開口:“為什麽讨厭?”

葉歲似乎有些別扭,猶豫再三,很生氣的說道:“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怎麽會不喜歡?

明明喜歡的快要瘋掉,朝思暮想輾轉反側觊觎了那麽多年。

“很喜歡你,”宋啓南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色深深,不辨情緒,聲音壓的很低:“只喜歡你。”

葉歲擡眸看他,心裏的委屈仿佛再也壓制不住,眼睛泛起一層水色,聲調忍不住高了幾度:“我等了你五年!”

在那一刻,宋啓南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耳朵裏的轟鳴聲好像一路傳到了心髒,周遭的聲音和場景仿佛在急劇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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