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方果将那瓶摻了東西的礦泉水放在地上,周圍一片噓聲。
“哎呦,怎麽不喝了啊!你剛才不是喝得挺開心嗎?”黃嘉大聲喊着,興奮得滿面紅光。“這可不行啊,瓶子你都接過去了,怎麽也得喝兩口意思意思!”
方果不理會黃嘉的挑釁,放下瓶子後轉身就走,卻被黃嘉攔住去路,“哎,怎麽要走呢?”
這一晚折騰了這麽長時間,總算是找到點樂趣了,這才應該是開學祭的正确打開方式啊,憋屈已久的衆人立刻圍上來,自發地将少女圍困在中心,似乎生怕這取樂的工具逃跑。
“不是你。”
黃嘉一愣,不知道女生沒頭沒尾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是什麽意思,然而當他對上女生那雙眼睛,差點吓尿了。
這人的眼睛……怎麽是豎瞳的?!
黃嘉用力揉了揉眼睛,還甩甩腦袋,想要再努力看清,方果卻已經繞過他,向人群中某處走去。
不是這個人,也不是這個人……方果在人群中尋找着,不用眼睛去看,只靠嗅覺。
洪荒時期,饕餮食人,凡出沒之處,時人皆不敢靠近,唯恐受傷流血或是留下屙堵之物,引其尋跡追蹤。
這句寫在古書裏的話,透露出饕餮的一條習性。即饕餮食人容易受到人的體`液引誘,不管是唾液,血液,還是尿液,只要讓一只饕餮記住了,那麽這人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饕餮追到吃掉。盡管随着時間流逝,饕餮族已經漸漸脫離了獸性,不再輕易受到這個習性的影響,可是萬一碰到沒進化好的異類,這種事可就說不準了。
不巧的是,所謂沒進化好的異類,眼前就有一只。
而此時有一個人将自己的尿液裝到瓶子裏,遞到方果手中,翻譯過來,無疑可以理解為:“還不快來吃我?你看我都願意讓你吃了。”
方果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正常,但是她的眼前黑壓壓一片,晃過一顆顆人頭,她什麽都聽不見,什麽也不想聽,只是努力辨別着,想要找出那個把自己裝在瓶子裏的人,終于,她找到了,方果有點遺憾,這人真是太不美味了,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啊,閉上眼睛将就将就,也就馬馬虎虎地吃了。
她實在是太餓了,長久的節食讓她幾乎耗光了全部克制力,她現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吃東西,要吃很多很多的東西。
衆人看到方果停在一個男生面前,面無表情地說了兩個字:“是你。”
Advertisement
男生吓得雞兒都要掉了,不知道面前這位神人是怎麽在人海中精準地将他揪出來的。不是他之前往瓶子裏尿尿的時候被看見了吧?這也不可能啊,他還沒有那麽不要臉地大庭廣衆之下做這種事,明明是特地跑去了衛生間,這女生不可能看到他。總不會是聞味兒找來的吧?
“你幹什麽!”男生實在是受不了對方那直勾勾的眼神,一步一步往後退,努力将自己埋入人群中找尋安全感。
“是你。”方果又說了一遍,然後一把拉住男生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男生嗷一嗓子,叫得像殺豬,都破了音。
“把她拖開!”學生代表厲聲喝道。
“操,小婊`子還學會咬人了。”黃嘉罵了一句,上前一把抓住方果的頭發,想直接将她的腦袋扯開,誰知道這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女生,居然力氣那麽大,擡腿就是個窩心腳,狠踹在黃嘉胸口。
“大家一起上!摁住她!”黃嘉捂着胸口,感覺自己快要吐血了,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
群體情緒總是最容易煽動的,人群中有女生尖銳的聲音響起,“扒了她的褲子!剛進校門就知道勾引學生會長,一看就是個被萬人睡過的!”
“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那被方果咬住的男生嚎叫得越發凄慘了。
因為所有人都紮到了一堆兒,推來搡去,旁邊又燃着篝火,有人褲腿燎到了火星子,頓時燒着起來,引發更大的混亂,最後也不知道是誰被撞到,接連絆倒四五個人,發生了踩踏,哭喊聲,尖叫聲,亂成一團。
最後這些人是被高壓水槍沖開的,矜貴的公子小姐們全都成了落湯雞。
“都像什麽樣子!”聲如洪鐘的一嗓子,立刻讓現場安靜下來。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頭發花白,雖然看着有了些年紀,卻絲毫不見老邁,怒目而視負手而立,氣勢逼人。旁邊幾個輔導員和教官陪笑站着,全都是大氣不敢喘的樣子。
陶默夕丢了高壓水槍,三步并作兩步奔向方果,“果果,你沒事吧?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方果也被劈頭蓋臉澆了一腦袋的水,被陶默夕拉開時,整個人都是蒙的,有點神游天外,慘白着一張小臉,只有嘴角帶着血跡,像個不知今夕何夕的小吸血鬼。
可憐的男生總算将自己的胳膊拯救出來,看着上面深可見骨的牙印,“媽呀”喊了一聲,連滾帶爬地往遠離方果的方向蹭。
陶默夕見方果兩眼發直,拍拍方果的臉蛋,環顧四周看了一眼其他人,心中不由沉了下去。
這場面……對方果太不利了,鬧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她被欺負的證據沒有,反倒是她咬人“罪證”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會站在她的對立面,會颠倒是非黑白地指責她,将所有髒水潑在她身上,沒有人會去真的費心思調查真相,在這所學校,她終将成為一個犧牲品。
“這到底怎麽回事!”軍區司令問旁邊的輔導員。
“德,德世高中的學生在這裏軍訓,學生們開迎新晚會……”輔導員窺着司令眼色,試探着說,“大概是游戲時起了矛盾,小孩子嘛……”
方果在陶默夕的攙扶下站起來,睜着一雙大眼睛。旁邊那個被咬傷的男生誇張地哎呦叫起來,好像自己是一顆飽受淩`虐的小白菜。
所有人都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方果,然後又個個低下頭去,仿佛一個個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受害者。
都是戲精啊!這麽會演怎麽不去拿奧斯卡?
陶默夕在心裏将所有人淬了一口,想要為方果說話,“輔導員,不是這樣的!”
輔導員恨得牙根發癢,暗道這女生多事,但因為知道德世高中的學生非富即貴,這女生沒有被選中去開學祭,也不知道背景深淺,所以并不敢輕易開口得罪。不過讓他慶幸的是,不用他開口,司令已經擡手制止了女生,然而還不等他長舒一口氣,卻又見司令虎着臉轉向他。
“我問的不是這個。”
輔導員一呆,“啊?那,那首長是問什麽?”
“這裏是軍區的特別訓練營,什麽時候可以給一群毛孩子瞎胡鬧了?”
“德世高中軍訓都在這裏,這,這都已經好幾年了……”
“這事誰批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
“去叫知道的人來!”司令嗓門一高,頓時把一衆猢狲吓得四散奔逃,不一會兒就找了一個看上去級別較高的人來。
“是什麽人批準德世高中使用這裏做軍訓基地?”軍區司令問。
“是,陳,陳副師長。”
“陳副師長?”司令呵呵一笑,“這是拿這裏當自家菜園子了麽!”
事關軍體大事,首長發威,學生之間那點磕碰就顯得有些雞毛蒜皮了,然而當衆人以為今晚的事就要這麽揭過去時,首長大人突然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軍車,親自打開車門,和車子裏的什麽人說話。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
到底是什麽人,能在堂堂軍區司令的車裏坐得那麽穩當?甚至司令本人都下車了,這人還不露面?還要司令親自去開車門,站在車下和坐在車裏的他說話?
總不能是元首本人親臨吧?
正當所有人好奇得恨不能長出個能伸縮的脖子,好探頭過去一看究竟時,“神秘人”終于下車了,沒有想象中的元首,從車上走下來的,只有一個年輕的男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休閑裝,但是從他下車開始,舉手投足間都那樣得體。
不是那種經過後天教養後的得體,而是渾然天成的妥帖,看得人舒服,就好像他腳下踩過的每一寸土地,并不是被他踩過,而是因為他的腳落在那裏,他腳下才應該有土地。這是一種古怪的描述,卻是此時每個在場人心裏最直觀的感受。
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久居高位的軍區首長跟随在年輕人身側,竟然主動落後半步,顯示出難得一見的不卑不亢。
方果茫然散亂的目光終于在陸文修出現的那一刻産生了聚焦,晦暗的眼眸驀地一亮,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好香啊,這個人好香……
聞起來超級好吃。
方果不由自主地挪動腳步,向陸文修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正準備原形畢露,張開嘴巴将這人一口吞了,卻突然兩眼一黑,啥也看不見了。
陸文修在方果向她呲出一口白牙的時候就知道這崽子動了什麽主意,因此在她走到跟前時,直接一把兜住她後腦勺,按在懷裏,低下頭,在她發頂輕輕親吻。
“果果,哥哥來接你了。”陸文修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
方果:“……”
不僅德世高中的一衆學生看傻了,就連方果都感覺腦子裏有根線繃斷了,接不上茬。
“這位是陸先生的妹妹?”軍區司令也跟過來,用無比慈愛的目光看向方果,“長得真是可愛。”
陸文修不置可否,就這麽默默地抱了“妹妹”一會兒,然後才一手攬住女孩,對軍區司令客氣地一笑:“我妹妹身體不太好,恐怕不适合住宿,我今晚可以接她回家嗎?”
聽到陸文修這句話的人只覺得耳朵瞎了。
身體不好?說誰?方果嗎?那個剛才把一人咬傷十幾個人踹吐血的方果嗎?
軍區司令連連擺手,“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嬌嫩的小女娃娃嘛,家裏人自然不放心她在外面一個人的。”
陸文修點頭以示感激,“多謝了,今晚麻煩您。”
“舉手之勞,不要這麽客氣,以後有什麽需要我老鄭幫忙的,陸先生盡管開口!”軍區司令似乎對年輕人這樣的禮待而有些誠惶誠恐了。
陸文修淡淡一笑,“那就麻煩您把我和妹妹送出軍區吧。”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于是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軍區首長自當了一把泊車小弟,将方果和男人畢恭畢敬送上了車,然後自己才上車。
軍車絕塵而去,剩下的其他人,只顧着在地上尋找各自驚掉的下巴。
這,這方果到底是什麽來頭?!
親眼看着方果上了軍區首長的專車,蔣宇川啧啧感嘆,“今晚估計很多人要吓得睡不着了吧,看來以後領公用品的試金石要失效了。”
展恒一直目送軍車走遠才開口:“你覺得以後還會有領公用品的事?”
蔣宇川想了想,點頭,“也是啊,過了今晚,只怕明天我們就要卷鋪蓋滾蛋了,可憐陳副師長,只怕做夢也想不到這種栽跟頭的方式。”
黃嘉此時已經是面如死灰,就如蔣宇川所說,他不只是吓得睡不着覺,而是吓得快要變成神經病了,連夜給家裏人打電話,說自己可能得罪了不得了的人,怕遭報複,哭着鬧着要出國移民。
打電話回家報信的人不只是一個黃嘉,還有很多心思活絡的,不管是不是得罪了方果,全都第一時間和家裏人通氣,讓人趕緊查出方果這人的背景。
軍區司令一直将陸文修和方果送出軍區,本來還要堅持給他們一直送回家,卻被陸文修禮貌地回絕了。軍區司令聽出陸文修語氣中的冷淡,竟是不敢再獻殷勤,只是将這兩人送出軍區,便看着他們上了另一輛等候在側的黑色轎車。
“司令,這年輕後生到底什麽來頭,我看您……”給司令開車的司機跟了他很多年,算是司令的心腹,也只敢這麽試探地問一問。
軍區司令半天沒說話,司機還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正有點懊悔,卻聽司令嘆了口氣,“老賈,這世界上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得罪不起的。”
司機聽得似懂非懂,只是心裏卻在犯嘀咕,要說他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像是司令這樣身份的人,怎麽也能被稱為普通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要留言呀!要收藏呀!不然就要咬人了哦!——by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