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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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元來了興致,“哦?您可不可以跟我們細細說說?”

呂年摸了摸鼻尖,“各位多慮,這哪有什麽可說的,齊弈回來以後便瘋瘋癫癫的,嘴巴裏嚷嚷着海龍王是章魚,好大的章魚,他一船的魚貨都丢了,整個人說起話都是颠三倒四的,人算是廢了。”

“那他人可還在海嘉村?”

“在呢,從我們屋往前走三行,最左邊的那一間便是他的屋子,可憐他的老母親,一把年紀還要照顧他,可憐吶。”

雲希與淩元對視了一眼,很快便鎖定了目标。

他們跟呂年簡單的溝通了幾句,便朝着齊弈家的房子奔了過去,瓦紅色的房屋邊,老妪坐在屋子編織着漁網,她身邊趴着一名三十出頭的青年男人,常年的風吹日曬使得他的皮膚呈黑紅色,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帶着稚子一般的眼眸,他橫躺在地上嘟着嘴巴,“小魚吐泡泡,吐泡泡。”

瞧着他這副模樣,姜學桐心裏直發憷,他為難的回看雲希,嘟囔道:“雲希,咱們能從這樣的人身上問出線索嗎?”

這人怎麽看都不像正常人啊!

雲希厚着臉皮便湊上去了,笑盈盈道:“阿嬷,我們是仙盟派來的人,聽說這裏的海龍王鬧騰得厲害,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

傅金:“……”

雲希這張口就來的本事,直接把傅金驚住了,你這不是子虛烏有,純屬捏造嗎?

雲貓貓:“!!!!!”

亂說,他這分明就是給仙盟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主打的就是一個大愛之心!

被人拿來扯虎皮的仙盟:“……”

敢情我還得謝謝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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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的唇角抖動着,像趕着蒼蠅似的朝着他們揮着手,“走開走開,不要過來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我們沒空回答你們的問題!”

老妪這厭煩的态度令雲希他們一震。

雲希:“?????”

這仙盟是幹了什麽男盜女娼的事嗎?怎麽那麽不招人待見啊啊啊啊啊啊?

姜雪筠趕忙上前擺了擺手,“您誤會了,我們沒有惡意的,我們只是想要找他好好的聊一聊?”

老妪不理會她們,一心整理着手上的魚線,根本不給她們半分好臉,宛如把她們當成了一面看不見的空氣牆。

雲希他們的行為,無疑是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眼瞧着老妪對他們愛答不理的,雲希幹脆貼了過去,臉上帶着讨好的笑,“你的泡泡吐得真好,能給我們多吐幾個嗎?”

齊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驚訝道:“我泡泡吐得很好嗎?”

“當然啦,你是我見過吐泡泡最好的人,你能夠給我們多表演幾個嗎?我們從未見過吐泡泡這般厲害的人!”雲希點了點頭,他毫不猶豫的贊嘆道。

齊弈腼腆的笑了笑,“真的呀?嘿,你們真有眼光,那我再給你們表演幾個,這吹泡泡呀,嘴巴要嘟起來,用口水這樣一攪和,再一張呀,就是一個完美的泡泡了!”

老妪瞧着齊弈這副神采飛揚的模樣,臉色複雜不已,她懊惱道:“人家叫你吐泡泡,你就吐泡泡呀?你是人家的小狗呀?你、你就那麽想要成為別人眼裏的笑話嗎?”

聞言,齊弈緊緊的皺着眉頭,嘴巴嘟得高高的,這副稚氣可愛的模樣出現在一個三十歲的成年人身上,多少帶着點違和感,他不滿的頂回去,“娘親,你可不能這樣說人家,人家誇我泡泡吹得好呢,他們是好人!”

丁蘭差點就要給他氣死了,罵罵咧咧道:“人家誇你兩句,人家就是好人了?回頭人家把你賣給人販子,你是不是還要傻呵呵的替人家數錢呀?”

老邁的丁蘭就像護崽的老母雞一般,警惕的盯着雲希,生怕他們又來整什麽幺蛾子!

“娘親……”齊弈眼巴巴的瞧着她,宛如被人搶了糖果的孩子,小模樣別提多麽委屈了。

瞧着丁蘭這副護犢子的陣子,便知道她可不是兩三個靈石便能夠打發的主。

雲希見縫插針的說道:“齊弈,你吹泡泡那麽厲害,是從哪裏學來的呀?”

“海裏呀,海裏的魚兒都是這樣吐泡泡的!”齊弈振振有詞的說道。

雲希沉默了片刻,循循善誘道:“聽說這回海龍王發怒了,大家都不能夠出海捕魚,但凡出海捕魚的人都不能夠活着回來,唯獨你活着回來了,你是變成小魚游回來的嗎?”

齊弈老實的搖了搖頭,“沒有呀,我是開船回來的。”

“你是一個人去的嗎?”

“哪能呀,二虎他們跟我一塊去了。”

“那他們呢?”

“他們……”齊弈那興致盎然的臉一變,臉上寫滿了遲疑,“他們……”

雲希循循善誘道:“他們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齊弈的眼睛仿佛失去了聚焦,嘴裏失控的呢喃着,“他們……”

“他們在哪裏?”

“夠了!”丁蘭厲聲呵斥着,“果然,你們仙盟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說着,年邁的老婦人手腳哆哆嗦嗦的抄起了手邊的掃把,作勢要朝着雲希打了過去,壞東西,走開!走開!

淩元趕忙回握住丁蘭打過來的掃把,臉上挂着處變不驚的笑,“您別急,讓我們仔細的盤問一下過程,他這個狀态指不定還能夠救回來。”

丁蘭眼底寫滿了狐疑,“真的?你們真的能夠把他救回來?”

“無論能不能把齊弈救回來,您至少要給我們一個嘗試的機會,難道連你都要放棄他了嗎?”淩元直勾勾的對上了丁蘭的眼眸,神情激昂道。

丁蘭心頭的戒備心放松了幾分,那布滿褶皺的臉上,透露着難以言喻的苦痛,“我、我怎麽可能會放棄阿弈,沒有哪個母親會放棄自己的孩子。”

淩元誠懇道:“那請您給我們嘗試的機會。”

丁蘭那滿是老繭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那渾濁泛白的眼珠子裏流下一行的清淚,“可是、可是、可是,阿弈每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會格外的痛苦,我不想讓他難受。”

齊弈見她這般痛苦壓抑的模樣,趕忙上前摟抱住了她,急切的道歉着,“娘親,我錯了,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我以後不跟他們說話了,你不要哭……”

他笨拙的安慰着老母親,宛如做錯事的稚兒。

“您難道不希望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齊弈嗎?您難道就不盼望着他恢複神智嗎?您難道不想為齊弈争取一點恢複的機會嗎?那痛苦是一時的,只要他恢複正常,這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好的……”雲希的話宛如惡魔低語,勾引着丁蘭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丁蘭看着眼前渾渾噩噩的兒子,用枯樹皮一般的手掌撫摸着齊弈的臉龐,明明兒子的臉是如此的熟悉卻又是如此的陌生。

“好。”

她的聲音顫抖而哽咽,仿佛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但是,如果過程太痛苦,我會停止這一切。”

見她好不容易松了口,雲希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您就在這兒坐着看便是了,您有随時叫停詢問的權利。”

聞言,丁蘭那顆緊繃的心,這才松了一口氣,她不願意見到兒子那張痛苦而扭曲的臉,與其讓兒子這般的痛苦,她寧可兒子一直笨笨呆呆的,至少這樣,他能夠快樂一點。

見丁蘭神色緩和了幾分,雲希悄悄往後撞了一下淩元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阿元,你挺行的呀,你竟然有辦法治好齊弈!”

“沒有。”

雲希:“?????”

啊?

你現掰的?

系統:“啧,他還真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啊!”

雲希:“……”

他一時之間竟不想到詞來反駁這句話。

得到丁蘭的許可以後,雲希大膽的發起問話。

“齊弈,跟你一起出海的人,他們在哪裏?”

“他們……”

齊弈緊蹙着眉頭,不停的搖着頭,那混沌的記憶在他腦海裏扭曲的起來。

他的薄唇顫抖着,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畫面,“他們……他們……他們掉到海裏了。”

傅金蹙起了眉頭,這些人都是出海打漁的漁民,他們靠海吃海,掉進海裏又怎麽了?他們常年就在海邊長大,水性一定是很好的呀,怎麽可能掉到海裏就死了呢?

雲希壓低了聲音,循循善誘道:“你跟他們的關系這般要好,你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你救他們了嗎?”

“救、救了……”

齊弈莫名的湧起了熱淚,眼底帶着陷入記憶的狂熱,“我、我、我給他們扔、扔了繩索,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雲希追問道。

“海裏有怪物……”

“它用觸手纏住了他們,他們拽着繩索就是上不來,好多浪,掀起了好多的浪,船翻了,都就翻了,大家都進水裏……”齊弈無意識的呢喃着,雙眼寫滿了空洞。

“那你是怎麽回來的?”

齊弈那一雙空洞的眼眸仿佛找到了稀薄的神采,“劃,我拼命的劃……”

“娘、娘親,在、在、在等着我。”

“我、我、我必須回家。”

齊弈磕磕絆絆的訴說着,這一句話讓丁雲的眼淚變得更加的洶湧,“傻孩子……”

“要回家的,我要回家的。”齊弈幾近偏執的重複着這句話,那空洞的眼眸變得格外的認真。

“我不回家就沒有人照顧娘親了。”

雲希心中已是了然。

齊弈之所以能夠回來,恐怕靠得便是一股強烈的執念,強烈的執念變成他求生的欲望。

這就剛好解釋了,為什麽齊弈人回來了,人卻癡傻了。

他的願望是回家呀,無論是以什麽面目,他都要回家。

“啪。”

雲希在他眼前快速拍擊着手掌,“你已經到家了,不用學魚兒游泳了。”

齊弈整個人一怔,艱難的重複着,“我、我、我到家了?”

“對呀,你懷裏抱着的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娘親嗎?”

齊弈一臉的恍然,遲疑的往下看,失控的喊道:“娘、娘親,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诶,歡迎回家。”丁蘭心疼的摟抱着他。

“對不起。”齊弈低垂着眼眸,眼圈泛着水霧,失落道。

“娘親,對不起,我……”

“我……”

丁蘭心疼的捧着他的臉,寬慰道:“傻孩子,你我之間,不用說對不起。”

齊弈的神色微變,看向了身側的雲希,言辭懇切的請求道:“你能夠幫我照顧娘親嗎?讓她平安終老可以嗎?”

頃刻間,雲希仿佛明白了什麽,“好。”

聞言,齊弈那提到嗓子的心落了下來,他輕撫着老人蒼白的白發,低喃道:“娘親,我該走了。”

一聽這話,丁蘭馬上就急了,“你要走去哪裏呀?”

“我……”

齊弈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他的身影便變得越來越稀薄,齊弈那張曬得黑紅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我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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