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砍樹

砍樹

寒山之行過後,元廷将朝聖宮所做之事一一列舉,傳于各個武林正派,正式将朝聖宮歸于□□。

而朝聖宮在此事過後銷聲匿跡,再無消息。

在寒山的一戰也不知怎麽流傳了出去,而且越來越離譜。

有人驚訝于妖女那殺人于無形的詭異功法,也有人提到了能一劍寒江,讓元廷都退了半步的藺寒聲。

“你們不知道麽?那個藺寒聲在武林大比中就無一敗績!”

再次聽見他的名字,淩靈有片刻的恍惚。

“只是最後一場對上了天音樓的溫女俠,主動棄的權,要不然,他和商少灼誰是第一還不一定呢!”

此話一出,周圍立刻發出一陣心照不宣的哄笑。

“溫女俠啊……換我我也不忍心與她打。”

“不過我倒是聽說還有一位女俠一直跟在藺寒聲身邊,叫……”那人想了想,沒想起來,“叫什麽不重要,聽說這次在寒山,藺寒聲原本要殺她,還是被溫女俠給攔了下來!”

淩靈:“……”

真想不到還能提起她呢。

她的名譽值好歹也算是“小有名氣”,雖然比不上封識、溫毓蓉等人是“譽滿天下”,可也不至于連姓名都不配擁有吧!

隔壁桌的人還在繼續。

“如今藺寒聲歸順于□□,怕是與溫女俠再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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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溫女俠離開寒山的時候連眼睛都是紅的……”

“可惜啊可惜……”

淩靈聽了又是一陣無語。

溫毓蓉,這盛世如你所願啊。

外面雷鳴喂好馬之後喊她繼續趕路,淩靈應了一聲。

離開寒山已半月有餘,如今他們終于到了金剛門所管轄的地界。

離金剛門越近,淩靈心裏越是忐忑不安,當初的躊躇滿志也已随着這半個多月的路程消失殆盡。

她要進金剛門的難度不啻于女子要進和尚廟,男子要進尼姑庵。

雷鳴似乎察覺到她有些不安,便道:“淩姑娘放心,我門派雖有規定不收女弟子,卻也有規定——”

淩靈期待地看着他。

“不打女人。”他接上後半句。

淩靈:“……”

“開個玩笑。”

淩靈微微一笑,“你們不打女人,但我可沒說不打男人。”

她擡手作勢要打,卻見雷鳴臉色一變,翻身下馬,“師父,您怎麽親自來接。”

她本以為他在诓她,結果定睛一看,居然真是雷征等在前面。

他的穿着要比在武林城的時候更加講究,甚至還帶了帽子,淩靈能看出他正努力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

只不過雷征在武林城裏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難免覺得對方此時的神态有些滑稽。

雷征拍拍雷鳴的肩,不斷往他身後看去,神色有些焦急,“鳴兒啊,元廷在信中提到的那位純陽聖體呢,不是說和你一同回來嗎?”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表情又變得有些擔心,“莫非是他不适應景州的水土,生病了?”

面對着“望徒心切”的師父,雷鳴支支吾吾,不知該從何說起。

淩靈看出他的為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酒,笑嘻嘻地湊了過去。

“雷征師父,這是我為您特意準備的酒,您帶回去嘗嘗?”

雷征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上下打量她一眼,“無事獻殷勤,莫非是你在外惹了禍事,要來我金剛門避難?”

淩靈深吸一口氣,把酒遞給一旁的雷鳴,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禮,“雷征師父,其實元世伯在信中提到的純陽聖體,就是我。”

說完,她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臉色。

漫長的沉默。

就在淩靈忍不住想擡頭之時,聽見上方雷征一聲暴喝:“雷鳴!你就這樣任由旁人耍我!”

他一掌拍出,掌風落在淩靈身邊,在地上印下一個足有幾寸厚的掌印。

這可是青石板路。

淩靈忙擡起頭,“雷征師父,此事與雷鳴無關,還請不要遷怒。”

她飛快地說着:“但我确實是純陽聖體,這一點元世伯已經确認了很多遍,不會有錯的。”

雷征指着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你你……”

眼看着他要昏過去,雷鳴趕忙扶住他,“師父,您消消氣。”

“我金剛門,說什麽也不會收女弟子,你速速離開,我不與你計較。”雷征不斷用手拍着胸口,像是盡力平複怒火。

淩靈大聲喊道:“我偏要進金剛門,難道我想要變強也有錯?更何況純陽聖體最适合金剛門,若我進了金剛門,定能将金剛門發揚光大,請您給我一個機會,也給金剛門一個機會!”

雷征定定看着她,胸口還在劇烈上下起伏着,“你好大的口氣。”

金剛門雖然與然山劍派、天音樓等同位歷史悠久的正派,卻難以為繼,年輕弟子中也就只有雷行東一人可堪大任,可也不及封識等人。

……純陽聖體,為何偏偏是位女子?

莫非真是天意。

他好半天沒出聲。

淩靈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着地面。

“前路艱難,雖九死其猶未悔!”

說完,她閉上眼,等待着雷征最後的審判。

良久,雷征道:“你若是能将烏山上的樹全都砍光,我便破例收你進金剛門。”

“師父!”雷鳴急道,“那烏山山脈連綿百裏,此舉無異于精衛填海……”

雷征拂開雷鳴的手,“辦不到,便趕緊滾吧。”

淩靈直起身,“好,我答應你。”

雷征盯着她的眼睛,“不得使用武功,也不許投機取巧。”

淩靈點頭應下,“沒問題。”

“那便等你砍完了樹再來找我吧。”說完,他又看向一旁期期艾艾的雷鳴,“孽徒,還不随我離開!”

等兩人身影都消失不見後,淩靈才慢吞吞地站起身。

她回頭看着郁郁蔥蔥的山林。

精衛填海啊……

-

山中無歷日,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遠遠望去,山上竟真的禿了一小塊,只不過這一小塊放在一整片烏山裏,就不太起眼了。

為了方便砍樹,她還自己簡單搭建了一個木屋,當然,木屋的圖紙還是她在升級禮包給的一堆破爛裏翻到的。

這樣一來,晚上的時候她就可以在房間裏打坐修煉。

淩靈睜開眼,窗外竟比往日要亮上一些,推開窗才發現是昨夜下了雪。

原來已經到了冬季。

她挑的位置很好,人跡罕至的深山裏,基本沒人會來。

……除了金剛門的人。

“小曼?雪天山路難行,你怎麽過來了?”淩靈将人迎進房間,轉身點亮房間裏的油燈。

橘黃色的光浸滿房間,添加了一絲暖意。

小曼在屋內環視一圈,指揮身後的雷行東将爐子放在屋裏。

“昨夜下了雪,我擔心你在這會着涼。我還帶了厚被過來,你若是有什麽需要的,一定要和我講。”

她目光裏滿是擔憂,“過幾日天氣越來越冷,你總不能一直呆在山上吧。”

淩靈笑着覆上她的手,将內力傳過去一些。

不消片刻,小曼身子就熱了起來,她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們這些江湖人有本事,不怕冷不怕熱的,但是要将這烏山的樹全都砍完,除非等到太陽從西邊升起來,莫非你真要在這耗上一輩子?”

淩靈對此避而不談。

見她如此,小曼嘆道:“也罷,我只希望你莫要将大好時光全部浪費在砍樹上面。”

窗外的雪還在簌簌的下,淩靈眨了眨眼睛,“怎麽會是浪費呢,我現在覺得砍樹也不錯,修身養性。”

前有十裏坡劍神,後又她景州烏山樵夫。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等到雪停之後,淩靈便将小曼兩人送了出去。

離開前,雷行東道:“我會多勸一勸師父的,不過你也莫要過于執着了。”

淩靈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後,她又上山,開始了新一天的砍樹生活。

又過了幾天,雷征來到了這裏。

他站在被淩靈砍禿那片地上,沉着臉,一言不發。

他不說話,淩靈也不急,繼續砍自己的樹。

期間還不忘吹噓自己,“您瞧,我如今可是三兩下就能砍倒一棵樹,厲害吧。”

雷征哼了一聲,眉頭擰了起來,“三個月,你就學會了這個什麽,斧法?”

淩靈道:“當然不止。”

她站定,将內力運于雙掌,使了一套掌法。

只見樹上的積雪随着她的掌風都緩緩地聚在了一起,漸漸地,變成了一團雪球。

淩靈興奮道:“我這個叫做拂雪掌,這樣樹上的雪就不會落下來了,怎麽樣,厲害吧!”

雷征:“……”

他覺得這套掌法出現在他面前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他使出烈陽掌,瞬間,雪球化成了水球,嘩啦啦淋了淩靈一身。

淩靈默默用內力烘幹衣服,辯解道:“雖然現在只能用來清理樹上的雪,但等我再研究研究,說不定也會是套很厲害的掌法呢。”

雷征問道:“你打算砍多久的樹?”

淩靈道:“自然是砍到您願意收我的那一天,您沒瞧見嗎,我房子都蓋好了。”

雷征見她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金剛門功法霸道強悍,重威力,輕外觀,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招式,看着亦是粗野蠻橫,不适合你們小姑娘練。”

淩靈不以為然,“功法自然還是威力最重要,好不好看的有什麽用。”

雷征道:“你真的這麽認為?”

身為顏狗的淩靈面不改色:“當然!”

她都有那麽用起來那麽好看的輕功和劍法了,掌法醜一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雷征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讓你砍樹嗎?”

淩靈道:“是為了磨煉弟子的心性,也是為了讓弟子知難而退。”

“弟子?我可沒說要收你。”

“我知道您是想用烏山的樹吓退我,但我也已經明确的告訴了您,拜入金剛門,我勢在必得。”

雷征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意,“好一個勢在必得,随我來吧。”

淩靈長舒一口氣,也跟着笑了出來。

她又賭對了。

能拜入金剛門的方法,早在她離開寒山之時就已經得到了提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見她笑得開心,雷征問道:“你就不怕我過了好幾年才來找你?”

淩靈一臉得意,“像我這樣天賦異禀的弟子,又是純陽聖體,您哪裏舍得一直讓我在這砍樹。”

見心思完全被猜中,雷征道:“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收你入門一事,我還需要請示祖師爺。”

淩靈一愣,金剛門的祖師爺不是早就作古了嗎?這怎麽請示。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

上好香後,雷征拜了三拜,淩靈跟在後面有樣學樣,也拜了三拜。

“女子入門有悖祖訓,只有祖師爺同意,我才會收你。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我會前來看香,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這裏吧。”

淩靈一臉茫然的看着爐裏的三炷香,這回該怎麽辦?

難道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嗎。

時間一到,雷征進來看香。

淩靈忐忑地看着他。

半晌後,雷征看着她道:“你雖為女子,但入門之後,我會一視同仁,不會給你任何優待,記住,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淩靈:“……”

雷征道:“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改口喊我師父?”

反應過來後,淩靈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眼淚随着她的動作砸在地面上。

不是沒有迷茫過,也不是沒有自我懷疑過,但好在她都堅持了下來。

這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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