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皇宮中的某處暗室。
陰冷的水汽,潮濕的黑暗,帝國不太安定的那些年這裏曾是一處水牢,接待了無數硬骨頭。
伊爾維薩被捆成了個麻花,卸下的下巴不受控制,口液順着流入下巴之中沾濕一大塊衣領,他瞪着的目光驚懼又怨毒。
“斯諾……”
老雌皇淡淡說道,身側的老雌侍心領神會來到伊爾維薩身前,捏住他的下巴。
“嘎巴”一聲,伴随着一聲短促的慘叫:“該死的賤蟲!”
脫口而出的怒罵,伊爾維薩捂着嘴驚奇地發現自己能講話了,就在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準備再罵幾句時,凝在他身上那道冰冷的視線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他反射性擡頭循着視線望去。
“你為何說熙壬是野種?你都知道些什麽?”
聞言,伊爾維薩放松了神經,老雌皇想從他口中知道那只賤種的身世秘密,有求于他,絕不敢拿他怎樣!如是想着,伊爾維薩臉上再次浮現趾高氣昂的神态:“大帝,您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伊爾維薩此刻還沒恰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這是審訊而非詢問。
這些年風風雨雨,老雌皇什麽品種的蟲子沒有見過,像伊爾維薩這種蟲不是那種有骨氣的,吃硬不吃軟,既然聽不懂蟲話,也說不出蟲話,那就讓他先松松骨頭,到時候自然是螃蟹吐沙。
多年默契配合,老蟲侍斯諾在伊爾維薩逐漸驚恐的表情中慢慢拉開了身側的刑具臺……
“救命!!救命!!!”
“不不不!啊——”
嘶吼混着尖叫,刺得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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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雌皇皺了皺眉,下一刻尖叫聲戛然而止,伊爾維薩剛剛裝好的下巴再次被卸下。
牆壁上的影子逐漸扭曲變化,潮濕的空氣中血腥味逐漸濃重,端坐在椅子上的老雌皇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撥弄那串檀木珠串的手指沒有半刻停頓。
看着表的分針偏轉到三點鐘方向,他轉了轉大拇指上象征着權力的扳指不緊不慢地轉過身。
“現在,肯說了嗎?”
伊爾維薩的下巴再次歸位,被教訓過後的他如同一條死狗,渾身像是從血水之中浸泡一遍。
老雌皇目光冷冷:“說,你從哪裏知道這些?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被教訓過的他此刻服服帖帖地趴在地上,伊爾維薩費力呼吸着,他的肺腑幾乎爆炸般地疼痛,渾身發抖地吐出一句話:“是雄主說的。”
老雌皇搬弄扳指的手指頓了頓:“繼續。”
“雄主有一次酒醉迷迷糊糊罵道熙壬是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賤種。”
老雌皇擡起頭,目光如刀,“賤種”這個詞他不喜歡。
多年默契的老仆侍收到指示。
“你應該稱呼熙壬少爺為少雌君。”
斯諾沙啞的聲線響起,伴随着是他扣在伊爾維薩胳膊上猛然收緊的手,伊爾維薩痛呼一聲在斯諾麻木的目光中改口道:“少…少雌君。”
“憑什麽确認?”
伊爾維薩一愣,而後意識到老雌皇指的是為何西裏奇公爵否認熙壬是他的雌子:“雄主他只是B級雄蟲這麽可能生出S級的雌蟲,這不符合基因。”
“這麽不可能,”老雌皇當下否認:“只要雌父是SS級雌蟲,就算雄蟲的等級只有B級也可以勉勉強強。”只不過這概率微乎其微,萬分之一不到。
“可他只有A級,連S級的邊緣都碰不到,又老又殘,幸好那只賤雌死得早……”
“放肆!”
聽到“賤雌”兩字剛剛還穩穩坐着的老雌皇突然勃然大怒,幾步沖到伊爾維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怎麽敢這樣稱呼他!你怎麽敢……”
金色的精神力蔓延,伊爾維薩在精神力的壓迫之下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暴怒的老雌皇看着地上瑟瑟發抖的伊爾維薩,想起他剛剛聽到的話語眉心皺起:“A級?他明明是SS級軍雌。”
記憶中的那個雌蟲沉穩而堅強,俊美的容顏如太陽神,一頭鉑金色短發利落而幹練,沉默而忠誠,那是他的騎士。
伊爾維薩趴在地上四肢顫抖,他的內髒受了重創,口中全是惡心的血腥味。
體會過強烈的殺意後伊爾維薩清晰地明白了一個事實——他會死!面前這個半截身子如土的老東西真的會殺了他!!
他悄無聲息地會死在這間暗室……
不——維爾還在等着他,他不能死。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陷入昏迷的他保持清醒,氣息微弱:“少雌君的雌父是A級軍雌。”
老雌皇:“不可能!”
“修是近百年來罕見的SS級軍雌!”老雌皇睨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伊爾維薩眯起眼:“你連修是SS級雌蟲都不知道,張口就說他是A級,你在騙我?”
話音落下的同時斯諾也朝伊爾維薩再次伸出手。
“不,不不!”
伊爾維薩搖着頭蜷縮起身體,他狼狽的臉上滿是恐懼:“我沒有騙您,您說的修是誰,我根本不知道!”
老雌皇的眼皮顫了顫,他的目光鋒利如冷劍:“你說什麽,你不認識修?”
脖頸上的禁锢讓他幾乎窒息,滿臉痛苦的伊爾維薩瘋狂點頭。
老雌皇看他這模樣不似作假,揮手讓斯諾放開他,皺眉道:“熙壬的雌父就是修。”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中,伊爾維薩說出一個讓老雌皇震驚的事實。
“熙壬……的雌父,他……叫肖恩。”
提及這個名字,伊爾維薩的眼中再次浮現如毒液一般的惡毒,那只賤雌的名字他就算化作灰也會記得!
“不可能,他叫修!”老雌皇斬釘截鐵道:“那是我給他取的名字。”
“咳咳,什麽?”
伊爾維薩扯着破銅嗓子,比起前半生的陰影身上的痛苦突然變得不甚重要。
“您怕是認錯了吧?”伊爾維薩熟悉的嘲諷和怨毒再次回來,他咧了咧嘴露出帶血的牙齒:“他可不像是上流社會的雌蟲,他是那種最底層只能在戰場上賣命才能換錢的賤民!!”
“你說什麽?!!”老雌皇的胸口起起伏伏。
“去查,斯諾,去給我查!”
佝偻的身軀鬼魅般的消失,暗室之內靜得可怕,只有伊爾維薩忍着疼痛冷笑的聲音。
不消多時,暗室中再次出現那個鬼魅般的影子:“少爺,奴并未找到修少爺的信息”
他剛剛檢索了軍部的系統,總共找到三個叫肖恩的軍雌,但沒有一個是他們談論的修。
老雌皇像是得到了什麽證明,接過斯諾手中的光腦把上頭的照片給伊爾維薩看:“叫肖恩的雌蟲沒有他。”
沒想到伊爾維薩瞥了一眼立刻反駁道:“在這當然找不到,這是軍部內部資料,他是個殘廢,只能幹最下等的活,根本不可能被軍部記錄!”
他在接近西裏奇公爵時就已經打聽過了,肖恩沒有任何身份背景,就是一只因為戰争殘疾的可憐蟲,他象征着力量的蟲翼都破損不堪,除了還能在戰場上發散些餘熱掙點軍工補貼家用,他憑什麽那麽高貴,漠視所有!
伊爾維薩從軍部外網點出一個照片:“這是才是他!”
這是一張側顏照,照片之上的雌蟲冷漠而厭世,他的頭發不是鉑金色而是灰白呈現一種枯死的焦感,他的眼睛也不是漂亮的玫瑰色,而是深黑。
他又确确實實是修沒錯,就算變了發色瞳色,就算改了名字,老雌皇在看到照片第一眼時就認出來他,無他,那是曾追随他數十年的部下,更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
而且信息上登記的等級确實是A級。
軍部測量等級的機器從未出錯。
能讓雌蟲等級倒退的原因只有重傷——身體收到重創,或是精神海奔潰。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雌蟲都活不了多久。
他的身體機能會逐漸衰退,他會在無窮無盡的痛苦中走向死亡。
老雌皇望着照片上那頭枯死白發的雌蟲,終于清晰地明白利劍已折。
曾經的意氣風發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頹喪,那種沾染了死亡氣息的喪。
“肖恩,……肖恩?”老雌皇看着照片半晌像是受了什麽巨大的打擊,他站不穩地退後了半步。
“少爺……”斯諾扶住老雌皇,神情擔憂。
“斯諾…”老雌皇握住斯諾的手像是汲取力量,灰白的唇色似風中枯葉:“他改了名,還喬裝打扮隐藏起來,所以這些年我們才找不到他,斯諾,你說他為什麽要這樣,他在躲誰?”
斯諾無言。
老雌皇捶胸頓足,老淚縱橫:“他這是在躲我啊,回歸故國卻隐姓埋名,這是他的家,這是他的家啊!”
此刻一旁默不作聲的伊爾維薩終于後知後覺地摸清了事情的脈絡,他不敢相信那只賤雌竟然和皇族有關聯?!
不不不,不可能的,那不過就是一只不知道被那只蟲子抛棄的殘疾軍雌,既無背景也無錢財,他明明做過調查了,他的生平很幹淨,一定是他理解錯誤了,不可能,不要自己吓自己。
伊爾維薩不停地自我安慰着,神情卻越發慌張害怕。
不不不,萬一他真的和皇族有什麽聯系怎麽辦?我當初那樣對他,要是暗地裏做的被發現了怎麽辦?不會的不會的,當時找的蟲都是專業的手腳很幹淨,況且那只賤雌都死了那麽多年,死無對證,只要他咬住牙不承認,咬死是欲加之罪最多受點皮肉之苦,他是公爵夫人,皇族不會真的不放過他
而且熙壬那個小畜生也沒有真的死了,也沒有毀容落下殘疾。
還有雄主,雄主最看重面子利益,就算不顧及情分,我現在對他也還有用處,他不會不管我。只要我咬死不承認撐到雄主來救我,老雌皇也必須放蟲,對,就這樣!
可伊爾維薩不知道當蟲在思考時,他的面部肌肉會暴露他的內心,因而他臉上所以的微表情變化都被斯諾盡收眼底。
“少爺,他隐瞞了東西。”
還在悲痛之中的老雌皇聞言擡起頭,對上視線之時,伊爾維薩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後他也像是意識到自己露怯挺起胸膛對視回去,他不知道他這一動作弄巧成拙,更是坐實了他的心虛。
“你都知道些什麽?”
老雌皇眼神如刀,冷厲似利劍刺得他雙腿打顫,他真該慶幸此刻自己是被捆着的,否者那軟成面條的腿可撐不住他那哆哆嗦嗦的身體。
“你知道……修死亡的真相。”這是肯定語氣。
而伊爾維薩在聽見“死”這個字眼時他的瞳孔出現了一瞬間的緊縮。
老雌皇略微渾濁的眼瞳在這一瞬間變得清亮,像是撫開了一層朦胧的紗,伊爾維薩一瞬間撞入了一片金色,下一秒,他的眼瞳變得渙散。
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亘古而悠長。
“說,你做了什麽……”
斯諾慢慢回到陰影之中。
這個惡毒愚鈍的雌蟲忘記了面前這個看似年老體衰的雌蟲曾經扶大廈于将傾,他何其有幸能用僅限的生命再一次見證那沉寂已久的秘術,那個曾經幫助大帝無數次扭轉乾坤的秘密。
S+雌蟲的天賦技能——幻視催眠。
在一片瑰麗的金色之中,那些曾經掩埋于黃土之中的真相也終于得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