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斷章一

斷章一

于漫長而無盡的虛空之中,我睜開眼睛。

耳邊有人在念誦着什麽的聲音,我的視野漸漸清晰,那之中出現了我的三個同伴們。

“我看見羔羊揭開七印中第一印的時候,就聽見四活物中的一個活物,聲音如雷,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白馬,騎在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賜給他。他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揭開第二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二個活物說,你來。

就另有一匹馬出來,是紅的。有權柄給了那騎馬的,可以從地上奪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殺。又有一把大刀賜給他。

揭開第三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三個活物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黑馬。騎在馬上的手裏拿着天平。我聽見在四活物中,似乎有聲音說,一錢銀子買一升麥子,一錢銀子買三升大麥。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開第四印的時候,我聽見第四個活物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慘綠色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作死。陰府也随着他。

有權柄賜給他們,可以用刀劍,饑荒,瘟疫,野獸,殺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念誦的聲音仍在繼續,在這樣的聲音中,我的意識也醒來了。

是的,我是天啓四騎士中的死亡。

主将我制造用來末日審判,我是處刑者,是将他們帶入法庭的引導者。

在我前面的三位夥伴都是制造我的條件之一,他們可以使萬物蒙受苦難,卻無法像我那樣直接讓他們進入天堂,或者地獄。

那是我蘇醒之時所見到的景象,一旦醒來,我便再也沒有了夢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站在陰影之中,看着人間。

真是無趣,無趣的時間,無趣的空間,哪怕我所能做的事,都是極為無趣的。

有什麽可以讓我感到有趣一點嗎?難道我被創造出來的使命便是成為那些凡人的頭上懸刃,或者他們口中的花瓶?

然而我的任務還是真正的來到了。在戰争玩的開心之後,主讓瘟疫和饑荒也來到了人間,啊啊,我記得,他們三個在地面上的時候,帶來的陰影把太陽都遮住了。

“我什麽時候能下去呢?”我這麽問主道。

“很快,你就能下去了。”主如此回答我道。

确實很快,凡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易逝,我出現之時,萬籁俱寂,衆生都在我的馬蹄之下,消散于我的威嚴之中。

我就是死亡。

從那以後,主便沒有讓我們回到天國,他将我們的意識召喚了回來,卻讓我們的力量留在人間肆虐。

但是我仍然很無聊我感覺我什麽也沒做,僅僅是存在于那裏,于是事情便結束了。

“你便是終結。”主跟我說道,“萬物将止息于你的懷中,終結于你的眼中,你的一念之間便是命運。”

“可是主,凡人們均避我如水火,他們憎惡我的存在,不是嗎?”我說道,“也許,我是不應該存在的。”

“存在即是合理。”主如此說道。

“那麽我有一個建議,”我說道,“他們正在尋求天神的力量,不如讓我們披上聖光的外衣,下界去幫助他們呢?”

“你真的這麽覺得?”主問我道。

“是的。”我迫不及待的說道,天上真的很無聊,我覺得我懶的幾乎骨頭都要松掉了。

“那麽便去吧。”于是主便回應了凡人的祈願給了他們一個召喚我們的機會。

天使是沒有夢境的,他們甚至連沉睡都不能夠,只能不知疲倦的,永恒的清醒着,但是在凡人的身體裏的時候,我發現我可以睡覺。

這讓我回憶起了我被創造之前的時光,那是我作為原初的存在時最為懷念的。

天使有情感嗎?我不知道。正如那些看着我在遠處竊竊私語的那群人類一樣。

有點無趣。我百無聊賴的想着。

“你就是懲戒?”一個男聲驚走了我的睡意,我睜開眼睛,很不滿的看着他。“有事?”

“啊,也沒什麽。”那是一個,怎麽說,對我來說十分有誘惑力的一個少年,如果我還叫死亡的話,為了粉飾我們的屬性,主讓每個人的能力颠倒了,除了我。“我可以在你身邊嗎?”那個少年問道。

“為什麽?”我很不耐煩的說道。

“因為莫比...啊,我的一個朋友,”他說道,“跟你長的非常像。”

“是嗎?那麽他現在又在哪裏?”我問道。

“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了。”那個少年看着我,眼中透出懷念的光。

真刺人,“如果你能保證不出聲的話,那就待着吧。”我冷淡的說完,就趴在教堂的桌子上睡了。

“.....嗯。”他看着我,應道。

人類真是麻煩。╭(╯^╰)╮。

那是一個足夠黑暗的年代,我知道,因為我們的力量仍然在肆虐,幾乎每天都有人在飽受戰争和瘟疫還有饑荒的折磨,然後最終迎來死亡。

可是我不知道死亡的滋味,因為我就是死亡本身。

新一批的死者被送來了教堂,我嫌哭聲太吵,便又來到了祈禱室睡覺。

“啊,你果然在這裏。”那個少年又找了過來,看着我笑道。

“......”我翻着死魚眼看着他,“又來了。”

“你也沒說不準不是嗎。”少年很是輕松的笑道。

“哼。”我哼了一聲,靠在座位上懶得說話。

“懲戒真的好厲害呢。”少年輕聲說道,“直到現在仍然沒有輸給過任何人。”

那是當然,因為我就是死亡,自然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懶的聽他說話,卻也懶得叫他閉嘴。

“又在睡覺。”他嘆了口氣,“你是多久沒睡過覺了?”

你所想象不到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在心裏腹诽道。

“吶吶。”他湊過來說道。

啊?這回又怎麽了?我不耐煩的看着他。

“啊啊,果然是能聽見我的聲音的啊。”他很開心的笑了,“我還以為你偷偷的戴了耳塞什麽的....啊,說漏嘴了,下回你就該戴着了吧。”他很沮喪的說道。

算你聰明。╭(╯^╰)╮

我抱着雙臂看着他,他身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咦?“你受傷了?”我難得開口說道。

“啊,一點小傷。”似乎是驚訝我居然會開口說話,他有些受寵若驚,擺擺手說道。

“血腥味都熏得我睡不着了。”我很不耐煩的說道,“手伸過來。”

他只好把手伸了過來。

雖然我現在是名義上的懲戒天使,但其實主只是把我的力量蒙上了一層聖光而已。= =所以我治療傷口的方法也很粗暴簡單,直接将在他身上的我的力量轉移到我自己身上就行。

“懲戒!你.....”他震驚的看着我的行動。

“怎麽了?”我看着他。

“我的傷口.....”他難以置信的說道,“你将我的傷口轉移到了你身上?”

錯了,是我的力量才對。我面無表情的想道。

“好了就給我閉嘴,我困死了。”我皺皺眉,說道。

“啊,不.....”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是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非常好,于是我便十分滿意的趴回了桌子上。

只不過後來我便十分的後悔我那天的行為,這似乎給了那個凡人什麽錯誤的暗示,他的話越來越多了起來。

“懲戒!你又在睡覺~”他走進祈禱室,說道。

你很吵。我無聲的瞪着他。

“主教在四處找你呢。”他說道,“你不去嗎?”

那個死老頭有什麽好理會的。我打了個哈欠,開始醞釀下一輪的睡意。

“你真是.......”他無奈了,“懲戒,你沒有名字嗎?”

要名字幹嘛?我覺得這個已經算是我的僞名了。

“別拿你是白癡的眼神看我好嗎.....”他無奈的揉了揉額角,說道,“我一直以為懲戒只是一個代稱。”

“你是閉上嘴還是讓我讓你閉上嘴。”我簡單粗暴的說道。

“......”他安靜的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于是我又滿意的沉入了睡眠之中。

人類?惡魔?在我眼中,他們其實沒有什麽兩樣,區別只是其中一種需要保護,而另一種需要直接揍死而已。

今天的戰場也格外凄慘,倒不如說,有我在,就會格外凄慘。

因為死亡比任何事物都要令人恐懼,久而久之,便是連人類也會逃避于我的威名。

“懲戒真是很厲害呢。”那個少年又出現在祈禱室裏說道。

必須的,我又不是人類。倒是你怎麽又來了。

“我覺得懲戒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可怕啊,所以我就又來了。”他有點得意的說道。

笨蛋。

“又被懲戒當笨蛋看了嗎。_(:з」∠)_。”他很失敗的趴在了桌子上,沮喪的說道。

╭(╯^╰)╮。

我不管他,徑自愉快的睡了起來。

人類的身上竟然也有只有天使會出現的光環,一定是我看多了。

要說人類就是這麽一個神奇的東西,他們身上的光環既可以有天使一般的聖潔,也可以與惡魔一般.....污穢不堪。

我冷冷的凝視着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他們被打上了背叛者的标簽,因為他們的出賣,讓很多人沒必要的迎來了死亡的終局。

雖然我對人類或者惡魔沒什麽感覺,但是臨走前主交給我的任務是讓我保護人類的。

所以我現在十分不爽。

直接幹掉就好了。我冷漠的讓他們迎來了死亡。

“啊——”一個修女路過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尖叫着跑走了。

我甩了甩刀上的血,感慨了句人類就是麻煩,不像惡魔還可以自我消失,堪稱便利之後,我便被人類包圍了。

“就是他,他身為懲戒騎士,卻屠殺人類!”那個修女還在指着我喋喋不休。

啊啊,我在她身上也看到了背叛者的光環,于是我便理所當然的出手了。

把對惡魔的力量用在人的身上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是用過之後,我的感想卻是,太髒了。

人的身體要比惡魔脆弱千倍,自然變成了血肉橫飛的場景。

我嫌惡的看了看身上的一大片還沒幹透便又附上了新的一層的血跡,将在場的衆人全部掃視一遍之後,轉身想要離開。

“請您留步。”主教聞訊趕來,站在了我的面前,行禮道。

看在他還算有禮貌的份上,我勉為其難的停住了腳步,看着他。

“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主教問道。

我懶得說話,也不想說話,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啊啊,那個,主教。”他穿越人群朝我這邊擠了過來。“我可以替他解釋的,懲戒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他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為什麽他不為他自己辯護呢?”主教說道。周圍也泛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是啊,幾乎從沒聽到懲戒騎士開口呢。”“啞巴嗎?”“天生殘疾吧。”

懶而已。=。=

“噗.....”少年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懲戒只是太害羞了,不敢說話而已。”

魚唇的人類,我才沒有害羞。╭(╯^╰)╮

“騙人吧,他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殺死一個人,你跟我說他害羞?”旁邊有一個婦人大膽的說道。随即湧起了一片贊同之聲,“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

我就說,怎麽可能會是害羞。

我沉默的看着他拼命為我辯護,看着衆人任意的找着各種理由反駁着他,在那麽多理由之中,最有力讓他無法反駁的一條便是,直到現在,我仍然沒說過話。

“你為他說了這麽多,你看他一點感謝你的意思都沒有,何必呢。”甚至有人偷偷的勸他道。

“不是這樣的,我....”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看我只是站在那裏無動于衷的看着他,愣了一下,眼眸裏有一種光芒悄悄的熄滅了。

我本以為這樣他就會放棄,但是他沒有,他堅定的對那些人說道,“不管怎樣我相信他。”

“那就連你一起揍!”人群裏不知有誰喊了這樣一聲,他們便開始行動了起來。

我皺眉,一圈能量呈圓周狀散開,于是他們便都被我掀倒在地上。

除了那個少年。

他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就跑,“我帶你去找審判騎士!他會證明你的清白的。”

“......不要。”我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我很困。”

“你......”少年停住了腳,對着我嘆了一口氣,使出了殺手锏,“那你不想睡個好覺嗎?”

想啊。

“不把那些人解決你就別想睡好覺了。”少年冷酷無情的說道。

......切。

于是我便通過感應把審判叫了過來。

“有什麽事嗎?”審判走了過來,問道,“我怎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等等,你這家夥不會又把事情推給我吧啊?”

我看了那個少年一眼,便走回祈禱室睡覺去了。

睡夢之中感覺有人在擦拭我的手,我睜開眼睛,看到那個少年拿着一塊布巾,旁邊放着一桶水,他正在專注的擦着我手上的血跡。

這是在做什麽?

他感到我醒了,愉快的說道,“因為我覺得你太髒了啊,就幹脆給你洗洗好了。”

我幹脆的拿起那桶水往身上一倒,于是問題便解決了。

“還真是懲戒的作風啊。”他呆了半晌,感慨道。

“安靜的待着。”我終于不耐煩的出聲了。

“.....”于是他便沉默下來。

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而我們卻是無限的。

所以跟一個人類做朋友這種事是何其無聊,一點意義都沒有。

可是這個少年卻好像一直有了什麽誤會,沒事的時候總會神奇的找到我,久而久之,其他人包括審判,也開始通過他來找到我了。

“你好像被那個人類給纏上了。”審判看好戲一般的對我說道。

“無所謂。”我表示對這種東西毫無興趣,只要不妨礙到我睡覺,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你還是小看人類了。”作為之前便已經在人間游蕩了一段時間的同伴,審判表示以他豐富的經驗來看,人類是一種即使弱小,卻也不可小觑的生物。

“你忘了嗎?”他正經的告誡我說道,“他們的形狀是以主的模樣來創造的,就算是吾等亦沒有這個殊榮。”

“那又怎樣?”我打了個哈欠,“我們是不死的,是永恒的,人類永遠都無法消滅我們,我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他們會讓你大吃一驚的。”審判神秘的笑了笑,說道。

我不再理會他的故作神秘,直接又回到了祈禱室。

然後我便看到了一個景象,剛才還是話題中心人物的少年,現在遍體鱗傷的躺在祈禱室的祭壇上,奄奄一息。

他身上死亡的陰影太過濃重,我即使将我的力量收回來,他也活不長了。

“啊...你來了。”他看着我,說道。

嗯。

“我有沒有說過,你跟我一個朋友很像?”他自言自語的說道。

說過。

“對不起,我撒了謊....”他艱難的說道,“因為,你用的就是他的身體。”

“我的好朋友莫比爾,代替我成為了這一回的懲戒天使的祭品。”他苦笑道。“我從未想到他會為我這麽做.....也從未祈求過他會為我這麽做....可是他還是這麽做了。”

少年看着昔日的好友,血污蒙上了他的眼睛,使得他只能看到那人一貫面無表情的臉。

“你不是他。”少年說道,他幹脆閉上了眼睛,于是那人便替代了好友的形象,在他腦海中顯現了出來。

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只要一有空就立刻睡覺,平時看上去跟一只樹懶無異,可是在戰場上卻是無往不利的戰神......“自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把你當做替代品什麽的,根本就是笑談。”他說道。

那人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似乎是在看他什麽時候死去一樣。

冷漠的根本不像個人類...不,他本就不是人類,而是披着人類外表的天使。

“我要死啦....”他輕輕的說道。

“嗯。”這回他終于聽到了對方的回應。

“一點都不好奇我是被誰傷害的嗎....有點傷心啊。”他故作嘆息道。

“不需要。”對方破天荒的并沒有沉默,而是選擇了說話。“因為我知道。”

“這樣嗎。”少年閉上了眼睛,安詳的迎來了死亡。

一個生命就這樣流逝了。不知為何,我卻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無感。

他是被惡魔殺掉的。依循着惡魔的氣息,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了那些惡魔。

這就結束了嗎?我看着自己的手,想道。

關于那個少年的一切,他的生前,抑或是死後,一切的一切就這麽結束了。

我看着惡魔屍骸的消失,有了一種空虛感。

“感受到了嗎?”審判走過來,說道。

“你是說,那種空虛的感覺嗎?”我問道。

“呵呵。”審判說道,“在我們作為災難游蕩在大地上的時候,人類雖然懼怕于我們,忍受着我們帶來的痛苦但是他們卻從未被我們真正的擊敗過,每回都在即将完全失敗的時候又回複過來。我們都不能帶給他們完全的滅亡,除了你。”

“你是将軍。”他說道。

“真是無趣。”我說道,“我想回去了。”

“随你,”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我的回答,審判無所謂的說道。

人類真的是一種弱小的生物,我回到了天上,每逢召喚,便只扔了一個投影下去了事。

“你覺得他們怎麽樣?”有一天,主問我道。

“也就那樣,”我想了想,說道。

“看你實在無聊,要來跟我玩個游戲嗎?”主問道。

“什麽游戲?”我回道。

“一個決定世界滅亡與否的游戲。”主說道,“我與撒旦定下了一個協議,将介于天使和惡魔之間的你作為裁定标準,你有權決定世界的滅亡與否,怎麽樣,要來嗎?”

想着打發時間的我,便答應了主的建議。

于是,游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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