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收到了一個陌生的郵件,還沒來得及拆開,就要先去布置展覽了。
就在我專心布展時,偶然間聽到男生們的談話。
“喂,聽說她很容易被上耶,有機會去會會啊!”其中一個男生擺弄着手裏的标尺說。
“你怎麽知道?你上過?”另一個男生質疑道。
“聽許澤南說他上過,真的不錯,長得真的很漂亮,之前好像來過我們學校。”擺弄标尺的男生說。
“那她沒跟許澤南交往嗎?。”另一個疑惑的說。
“沒交往,只是睡了,說是感覺真不錯!”那個男生哈哈的笑着說。另一個男生也跟着笑了起來:“那你去試試,試完說說是不是真的這麽好!”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盯着他們,仔細的聽他們說的一字一句。
“喂,別說了,被人聽着不好。”拿标尺的男生示意另一個男生。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們口中的“她”是歐陽睦,我忍不住上前問道:“你們說的那個人是叫歐陽睦嗎?”他們對視了一下,不确定的回道:“應該是吧?就話題欄被罵得很兇的那個女生,沒想到網上的照片不是假的,她真的張這麽漂亮耶......”沒等他們講完,我就走出展館掏出手機,找到與她的對話框,才發現她傳了很多條信息給我,被上面的群會話淹沒了,從許澤南去找她的第二天開始傳的信息,我沒有回到信息,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點開電話欄,原來也有打了兩三個電話,我太忙了,都沒有發現,手機也是靜音模式。
我一邊懊悔着一邊點開她發的信息,一條一條的看。
“蔓蔓啊,我有點累了。”
“蔓蔓啊,我想見你。”
“蔓蔓,我真的好累,能不能來見見我。”
“蔓蔓啊,我們去爬山看日出吧。”
“蔓蔓啊,來接我好嗎?”
“蔓蔓啊,我爬了山,天空離我好近,風好大,我抽煙吐出的煙圈還沒看清就消散了。”
“楊蔓一,山上真的好大風。”
“我累了,來見我吧!”
“楊蔓一,等你放假了,我們一起去看海吧,那個我們一起放過煙花的海邊......夏天了,海邊不會再那麽冷了吧,我們再一起放煙花吧,再叫上竺西他們一起燒烤......好想你......”
她斷斷續續的短信,隔兩三天一條短信,沒有連續的短信裏,那一聲聲想我,那一聲聲說着好累,說着想見我的短信,她經歷着什麽,我不知道,但此刻的我像是被她呼喚着,心揪着痛,我為什麽沒接到她的電話,為什麽沒看見她的短信。我扔下我的我的展覽,一心只想去找她,一心想要見到她。我回宿舍收拾了行李坐着高鐵去到她之前留給我的地址。
在高鐵上我想了很多很多,我那鈍感的感情,我那遲來的對歐陽睦的感情。我知道她那一聲聲的呼喚裏,那一聲“楊蔓一”,那些對我的思念,是啊,她喜歡我。她是喜歡我的吧!我呢,我那些對她的心痛呢?也是愛情嗎?我質問我自己。像愛着我的畫一般愛她嗎?我不清楚,但我現在只能回應她的呼喚飛奔向她!
我無意看見包裏那封陌生人發給我的我信,我拆了。裏面有着熟悉的圖片,那是出自歐陽睦之手的照片,我曾在她的房間看過類似的照片,那些植物照,街道照。她說她不拍人物照,但卻有一張屬于我的人物照,場景是我們在海邊放煙花的那一晚,那張照片拍得很美,背光的我仰着頭望着那綻放的煙花,寒冷的海風吹佛着我及脖的短發,煙花折射下來的微光打在我棱角分明的側臉。在她眼裏的我,真的有這麽好看嗎?等會我要調侃一下她,我心想。
照片下面還夾雜着一封信還有一本薄薄的本子。
那是她寫給我的信。
親愛的楊蔓一
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說明我已經像那張給你的我最珍貴的照片裏的花一樣凋零。你可能會說,那張照片裏的花明明是未綻放的花苞啊!但是啊,蔓蔓啊!有些花就是這樣,還沒有盛開就已經凋零了。我有時候也會為此而感到難過,我最喜歡的花,鳶尾花,它的花期很短,只有三個月。還有一種花我也很喜歡,木槿花,它是一種朝生暮萎的花,我時時為它短暫的花期感到可惜。但更多時候,我也想成為它。因為它的花期太短了,可它又如此美麗。人們會贊揚它短暫的生前,贊揚它的美麗。
我也曾想活得精彩,一生的時間很長,可在我的生命裏,我總看不到明天。時間過得很快很快,眨眼間明天就到了跟前,但這不是我的明天。我是沒法擁有明天的人,直到遇見了你,遇見你之後發現我的心底有一片潔白無暇的地方,那是你所存在的地方。你的存在就像投射在我黑暗世界裏的一束光,我以為我可以逃到那有光照耀的有你的地方,但最後才發現,我早已經沉入湖底,那是不見天日的湖底,那是你無法抵達的黑暗的湖底......
蔓蔓啊,即便我已經凋零,我也希望有人能替我惋惜那美麗的鳶尾花,那朝生暮萎的木槿花,到了秋天就飄落的落葉。
蔓蔓啊,我多希望還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夏天海邊綻放的煙花,也多希望還能和竺西他們一起爬山看看日落。
楊蔓一,你知道嗎?那夜在我們家附近湖邊映照在你眼裏的月色,真的很美!
楊蔓一,你知道嗎?你的眼睛是我遇到過最美的眼睛!
楊蔓一,希望你能遇到和你一樣優秀,更好的人。
敬祝
身體健□□活順利!
我的心永遠屬于你
歐陽睦
我拿着那封信,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就像是時間停住了。那封信裏的人的時間停住,我也停住了。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麽,窗外的天色快暗下來了,我依舊停住了。列車到站了,我背着背包站在站臺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我失去了方向。
再看向手裏那封信時,再也看不清字了,再也不知道裏面的內容了。最後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我的心永遠屬于你”。越來越模糊的視線,我揉了揉眼睛,這個世界的一切依舊模糊。沒有淚水的眼睛,怎麽會變得如此模糊呢?正常跳動的心髒,也怎麽跟着晃來晃去的痛呢?是誰把刀刺入我的心髒放了血出來嗎?怎麽心髒裏的那些血在嘩啦啦的往外流呢,怎麽止也止不住呢?
天色暗了,人群來來往往,将我推來推去。我邁不出的腳步就這樣随着人流的推搡跟着往前走出了站。我還是站在原地,沒有方向,視線依舊模糊看不清些什麽。
夜深了,沒有雨的天空很清澈,月亮爬上來了,但沒有星星,只有零散的雲随着微風飄來飄去。
我該做些什麽?
回過神來,我該打電話,撥通歐陽睦的電話,顯示已關機,她是睡了嗎?還是手機沒電了嗎?我在心裏自問道。
随後拿出那個郵件,撥打寄件人的手機號碼。
“喂?您好!”有些熟悉的嗓音從手機裏傳來。
“您好,請問是林暻秋嗎?”我問。
“我是,請問您是哪位?”對方問。
“我想要找歐陽睦,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嗎?她手機關機了!”我冷靜的問。
“你是楊蔓一嗎?你現在在學校嗎?有些事我想要當面跟你說一下。我們可以約一下見面時間嗎?”他問道。
“我現在在oo高鐵站,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以現在過來找我!”我說。
“好,你有訂酒店嗎?沒有的話,我幫你安排一下酒店。”他很迅速的說着。
“我還沒訂......”還沒等我說完整句話,對方就搶答道:“那你在原地等我一下,我過去接你。”随後快速的挂斷手機。
我站在原地,望着那半顆月亮,腦子裏沒有任何思緒,也聽不見身邊的嘈雜聲。站到雙腳麻木也絲毫沒有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推了推我:“楊蔓一?”是那夜酒吧外面和歐陽睦對話的男子,也是網絡上和歐陽睦被偷拍的男子,他就是林暻秋。由于我看什麽都很模糊的原因,我沒有細看他的模樣。只知道他對我很貼心。他沒有開口談論任何話題,只是将我帶到他停車的地方,為我開了車門。上了車,依舊一片沉默。
我開了口:“她手機關機了。”
“嗯,她手機在她父母那邊。”他淡淡的回了我。接而緩緩的小心翼翼的問:“讀了信了嗎?本子呢?也看了嗎?”
還沒等我回答,他就滑下車窗,點燃一支煙抽上。那是歐陽睦常抽的味道,隔得遠,味道很淡,但我還是聞出來了。
“讀了信,沒看本子。”我簡單的回了他。
“是嗎!”他深深的吸了氣,随着吐出的煙圈說了句。
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在開向酒店的路上,不知道他抽了多少根,只知道最後煙盒空了他才停下來。車上即便是開了窗,卻還是充斥着煙的味道。
到了酒店門口,他把我放下後就去停車了。那酒店很大很豪華。我沒有先進去,只是站在原地等他。
他來了。
“我去買包煙,你再等我會兒。”他哽咽的說出這句話。
我不懂他的哽咽,不懂他臉上那欲哭的神情,眼眶打轉的淚珠。他去買了煙,回來路上夜還是在抽煙。他站在我身旁,沒有進去,煙舊是一根一根的抽。最後他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哭了很久很久,我就站着,還是望着那半顆月亮,沒有去猜測他的行為。他哭完了,繼續抽煙,點火的手抖得很厲害,一直沒點上。我接過他的打火機,為他點了火。我們站了很久,我沒有看時間,只是看着那半顆月亮移動的位置大概估測了一下,現在應該是淩晨了吧!
我們就一直站在酒店門口,我的雙腳早已麻木不仁,他也把新買的那盒煙抽完了,我們還是沒有進去酒店。
“我去買煙。”他還是扔下這一句,就走去24小時便利店買煙,回來路上也還是抽着煙向我走來。
“要上去嗎?”他嘶啞着嗓音問我。
我剛要開口,他就又說:“再等等吧!”我不知道我們在等什麽,但他說了再等等,我也只好繼續站在原地,和他一起“再等等”。
他抽着煙,那顫抖的手依舊沒法很好的點燃煙,我又接過打火機為他點煙。他抽完,我繼續點,就這樣重複着。
天亮了。
我那沒了知覺的雙腳一動不動。
他抽了一根接一根的煙,煙空了一盒又一盒,像孩子一樣哭了一場又一場。
最後,他累了。
抽完了最後一根煙。
“她死了。”他和我一起望着早已消失的半顆月亮的殘影,平靜的脫口而出。
他說的“再等等”,我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