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日常
日常
他久違的夢到了少年時的事。
細雨濛濛的深冬，他拎着把長柄傘穿過庭院，迎面走來的季霄見到他，揚起眉，說你最近往我家跑的頻率見長啊，難不成真是喜歡上小爺了？
他回以一個虛假且敷衍的微笑，說随你怎麽想。
但他不是來找季霄的。
他要找的小家夥，早早站在廊下等他了。
那天挺冷的，說話時呵出的白汽模糊了男孩的面容，聞昭看見少年的自己小跑過去，把随身的暖水袋塞進男孩手裏，以兄長的口吻溫和道了句天氣這麽冷，在屋裏等我就好。
他晃了晃手裏的甜品包裝盒，“我給你帶了青提慕斯。”
男孩抱着熱水袋，仰頭看着他，輕聲說了句謝謝哥哥。
......
回憶在夢境裏以碎片化的形式呈現，并不完整。
那天分開時，男孩問他，哥哥，後天你會來嗎？後天是...
是什麽呢？
他不記得了。
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他想，他好像應承了什麽事，卻又失約了。
他忘掉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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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昭被人輕輕推醒。
小姑娘對他眨眨眼，“飛機快要落地了噢，姜姜讓我喊醒你。”
“恩。”他伸手捏捏眉心，“姜熠呢？”
“去衛生間辣。”
飛機落地滬城，姜熠和十一可以回家休息，但聞昭卻要去公司上班。
小姑娘下了飛機後又開始犯困，在親爹懷裏睡得香甜。姜熠一手抱人一手推行李箱，聽到聞昭說要去公司後微微揚眉。
“什麽工作這麽急？”
小聞總沒忍住冷笑一聲，“聞裕那蠢貨惹事了，爺爺大發雷霆，召集董事會和全體高層緊急開會。”
“也不是什麽大簍子，區區五個億而已。”
姜熠：“......”
他怎麽感覺小聞總在幸災樂禍。
姜熠在十一背在背上的貓爪包包裏翻了翻，翻出兩個小面包和牛奶遞給聞昭。
“吃點墊墊，你應該是沒時間吃午餐了。”
聞昭翹了下唇角，“姜老師好貼心啊。”
“一般般貼心。”姜熠語氣平靜，“你再不出發，就要趕不上會議了。”
然後他感覺側臉被什麽溫軟的東西貼了一下。
聞昭飛速踮腳親完人，眼裏浮現狡黠笑意。
“作為上戰場的鼓勵啦，多謝姜老師，我們晚上見。”
“......”
小姜老師輕輕啧了一聲。
下次一定不讓聞昭這麽輕易偷襲成功。
-
散會後已是晚上七點多，聞昭抱着電腦從會議室出來，邊給備注為【陰陽怪氣麻花精】的人發消息。
[開完會了，好餓，晚上回來可以吃到姜老師做的夜宵嗎？]
[貓貓頭拜托拜托表情包.gif]
姜熠的手機估計拿在手裏，回的很快。
【陰陽怪氣麻花精】：[只有面和餃子。]
【陰陽怪氣麻花精】：[別賣萌。]
笑意從他眼裏掠過，不等聞昭回複，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狠狠撞了下。
他微微皺眉擡頭，看到聞裕一張陰沉沉的臉，臉色極其難看。
“聞昭，你現在很得意吧？”
小聞總微微一笑。
“想多了，要給你收拾爛攤子，我只覺得麻煩。”
“下次多長個心眼，不然我厭蠢症要犯了。”
聞裕攥緊拳頭，氣極之下不顧場合就要砸過來。
才揚起，就被人截住了。
聞恪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語氣淡淡提醒：“大哥，注意形象。”
他單手攔着聞裕的拳頭，一只手描在褲兜裏，一派閑适從容。
“您也不想再多加一個月禁閉了吧？”
聞裕氣的憋到臉色發青，最後發狠丢下一句你們兩個一丘之貉的東西給我等着。
大聞總氣急敗壞的離開了，途中還險些撞倒老股東。
“被誤會了。”兩人行至電梯口，聞昭擡手摁下下行鈕，看着跟在他身邊的聞恪，唇角微微上揚，“小心聞裕和爺爺告狀。”
“随意。”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走進電梯後聞昭摁下17樓，見聞恪沒動作，他有點意外。
“有事和二哥請教。”不等他問，聞恪率先說道，“現在有時間嗎？”
“當然可以。”
聞昭在心裏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回複姜熠。
[還要晚點回來，出發前我給你發消息。]
[想吃清湯面。]
那邊很高冷地回複了一個恩。
進了辦公室後，兩人面對面落座，但聞恪的話險些讓聞昭被茶水嗆到。
聞恪：“想和二哥請教一下，如果惹對象生氣了，有什麽快速和好的辦法嗎？”
鑒于對聞恪感情狀況的了解，聞昭斟酌着問了句：“你這個對象，是燕家那位，還是...”
還是你那位剪不斷理還亂的小白花初戀啊？
聞恪：“......是阿晞。”
恩...事态的發展變得有趣了。
但小聞總面上還是端着兄長的和藹微笑，略微思忖後，結合自己也沒多少的感情經驗，給聞恪提供了一二三的解決辦法。
回家後，聞昭問了姜熠同樣的問題。
姜熠往鍋裏磕了一個雞蛋，“要溏心的還是全熟的？”
“溏心的。诶我的問題...”
“不知道。”姜熠應得幹脆，等雞蛋凝固定型後他給翻了個面，淡定道：“沒和誰求和過，也沒哄過人，當不了情感導師。”
這話說的...
聞昭想了想，覺得不對，“你不是哄過十一嗎？我看哄得挺好的啊。”
看得他都有點點小在意，但他發誓他真不是小姑娘吃醋來着。
“哄小朋友和哄對象又不一樣。”姜熠往鍋裏倒入煮面的水，把調料攪勻，“至于女兒是爸爸上輩子小情人這種話就算了，很惡心。”
“...我沒想說這個。”
這話三觀上就有很大問題吧。
他托腮笑吟吟地望着姜熠，“我不介意小姜老師拿我來練練手啊。”
“我特別好哄的，一個吻就好啦。”
小聞總的算盤撥得那叫滴噠噠的響。
姜熠在冷水裏濾了遍面條後鋪入碗裏，拈了幾顆碧綠蔥花撒上作為點綴。末了瞥了聞昭一眼，存了點似笑非笑的意味。
“這麽說我還謝謝你給我當免費的教材了？”
小聞總朝他眨眨眼，“恩這碗面作為酬勞就好了。”
“...別說話了，吃面吧:)”
面湯熱騰騰的香氣湧入呼吸，卷着一筷子面再舀上一勺熱湯吞下，暖融融地落進胃裏，叫人舒服得靈魂都要起飄。
聞昭咬了一口流黃的溏心蛋，唇色被熱湯浸的潤紅，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側的人，忽然道：“算了，還是我哄你吧。”
姜熠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一頓，有點莫名。
“我又沒生氣，你哄什麽？”
“不能這麽想。”小聞總笑眯眯地搖搖頭，“誰說一定是要生氣了才能哄啊？哄人的意思是用語言或行動逗人喜歡，我就想讓你開心一點不行嗎？”
“說不定小姜老師心情好了，就讓我提前轉正了呢？”
姜熠掀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有沒有想過，我不需要哄。”
小聞總怔了下，有些緊張地試探道：“你是不喜歡被當做小孩子對待嗎？不會的，我說的哄不是你哄十一那種，是哄準對象那種。”
“......”
小姜老師發出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算了。
某位非要給自己增加難度，他也攔不住。
吃完夜宵洗過澡後，聞昭把筆電搬到一樓客廳處理積壓了幾日的郵件和OA，慣例只開了盞暖色調的落地閱讀燈。
不知不覺就習慣了，在家辦公的地點從書房換到了客廳。
好像是從小姑娘搬到他這裏來的時候開始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和十一各自盤踞茶幾一端，他看文件和項目材料，小姑娘就自個搭積木拼拼圖看畫冊，雖然待在一起，但全程也說不上幾句話。
過了段時間後他和十一的關系稍微緩和了一些，小姑娘坐的位置也朝他挪近了一丢丢，碰到完不成的拼圖或者解不開的益智玩具時也會願意請他幫忙。
再後來，在姜熠搬過來之前，他讓人把茶幾撤掉，換成了一張兩米五長的實木矮桌，兼具了書桌和茶幾的功能。
晚上一家三口就圍坐在矮桌前，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偶爾他在加班辦公的間隙裏擡頭，會看到姜熠在陪十一搭積木玩玩具，或者是捉着她的手教她認字描字。
Alpha的側顏濃镌清致，融融暖光讓他眉間清冷都化了幾分。垂眸同十一說話時，那雙淺色的眼裏會蘊開不常見的柔軟，聲音溫沉低磁，聽得人都要酥了。
如果是十一自己玩，姜熠就會支起iPad，握着電容筆刷四級單詞，或者是預習高數課程。
一家三口都得閑的時候，他們也會陪十一看幾集《貓和老鼠》或者是《蠟筆小新》。
每個相處日常裏，聞昭都會恍然間加深一個念頭。
這就是我想要的，是我一直期盼的，并且要一直延續下去的。
最是尋常人間事，才愈彌足珍貴。
...
他看了一個多小時文件後，姜熠也抱着筆電從樓上下來。
聞昭看了眼牆上挂鐘的時間，“這個點了，還不睡嗎？”
“下午睡多了，睡不着。”小姜老師面不改色地扯了個小謊，在他身邊坐下，電腦屏上播放的是Laurel俱樂部最新的訓練視頻。
“正好給前隊友們寫個外援分析。”
“好。”小聞總點點頭，繼續看起了項目材料。
邊看邊嫌棄地想，這麽明顯的坑都能往裏面跳，聞裕真是蠢到沒救了。還有商務部那群人是幹嘛用的，養了天天摸魚嗎？
挂鐘指針指向兩點時，聞昭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睡覺，一轉頭卻發現姜熠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聞總沉默了。
倒不是別的，而是姜熠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拽住了他的衣袖。
小聞總盯着他睡熟的側顏看了一會，腦中忽的靈光一閃，恍然明悟。
他伸手輕輕戳了下姜熠的臉，愈發熟練地拐起了貓：“小姜老師，再不松開的話，就默認今晚和我睡了噢。”
在刻意放出的安撫信息素裏，小姜老師愈發困得睜不開眼，含糊地漏出一聲呓語，也不知應沒應。
聞昭沒聽清他咕哝了句什麽，單方面愉快拍板決定了今晚抱貓睡覺的事情。
恩，希望小姜老師易感期後遺症可以長一點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