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圓滿

圓滿

燈影綽綽,水聲潺潺。熱霧蒸騰間,暧昧氛圍渾然天成。

泡溫泉前必須洗澡,簡單沖了個澡的姜熠披着大浴巾跣着木屐從用于隔斷的屏風後走出,望着趴在池邊的人,眉梢輕揚。

“喝酒了?”

聞昭輕唔了聲,語調慵懶:“喝了一點點。”

姜熠掃了眼空掉三分之一的酒瓶。

這叫一點點?

聞昭半支起身體,仰頭看着他,脖頸到下颌牽拉出一道漂亮明晰的線來。

他從肩頸到頰邊都浮着層薄薄的紅,不知是被熱氣熏的還是酒意上湧造成的。那點紅似素白宣紙上暈抹開一筆淡薄的桃花色,旖豔而嬌惰。

那雙漂亮杏眼裏水霧迷離,淺淺彎起。

“盯着我看了這麽久,好看嘛?”

姜熠微垂眼眸,眼神淡靜,聲音也是清冷冷的,可卻無端聽得人面紅耳熱:“好看。”

“那你就沒有...”

像是早就預料到他要說什麽似的,姜熠半蹲下來,捏住他的下颌,用吻堵住聞昭未說完的話,在他唇舌上纏到了淡淡果酒味兒。

唇分,姜熠随意抹去唇邊的水漬,唇色比方才紅了不止一個度。

“有,所以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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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師真上道。”聞昭的手隔着浴巾輕輕點了點他的腰,暗示感極強。苦橙花味的信息素在氤氲的水霧裏散開,清甘柔軟,“你就只想親我嗎?不想做點別的?”

氛圍都到這了,不做點什麽好像說不過去。

“可以。”姜熠輕蹭了下他濕紅的眼尾,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但是你吃不消。”

不是怕你吃不消...是篤定的陳述句。

小聞總撩得有多起勁,人就有多不經折騰。

金玉堆裏養出來的嬌貴皮/肉,又敏/感的很,力道稍微重了點就要掉眼淚,偏生人還抱着你不放,手腳并用的纏抱着你,怎麽也不肯叫停。

簡直是又菜又愛折騰。

還不長記性。

“所以才要多練幾次啊...”感覺到溫熱的手指在腰間逡巡,他輕咬了下唇,都沒等姜熠有更多動作,不自覺就軟了腰身,聲音也軟和了幾個度:“姜老師,可以輕點嘛?”

上次親熱的時候,他的腰被箍得生疼,腰上的幾道指印兩天才消下去。後背上的痕跡多到有些慘不忍睹,頸側的齒印更是深到讓人懷疑Alpha是不是要咬穿他的腺體。

當然事因也是聞昭撩得委實過火,小姜老師好好坐那看書,被他又親又蹭又貼的,最後忍無可忍地把人摁在沙發上反剪了雙手一通收拾。

那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狀态下見姜熠失控的模樣。

素日收斂起來的、屬于Alpha的侵略性和破壞欲沒再克制地悉數落在他身上,讓他連哭都由不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和所有感官都只能被姜熠掌控。

...但聞昭并不讨厭,還很隐秘地想再體驗一次。

小姜老師手上的動作稱得上慢條斯理,語氣也輕輕淡淡,可話卻沒那麽好聽:“盡量,不保證。”

“而且...”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聞昭,早就把他的想法看透。清峭的眉眼顯得愈發鋒利,眼神清淩而冷淡,冰層下又似乎藏着更為深沉的情緒,“你不就吃這套嗎?”

“哥哥,裝什麽呢?”

诶,被發現了。

聞昭輕嘆口氣,扯落他的浴巾。

“既然知道我的目的,那就別廢話了。”他的身體緊繃了瞬,似乎在忍耐着什麽,“還有,別在這個時候叫我哥哥。”

站在池邊的人下了水,濕漉漉的手指掐住他的下颌。

“好的,哥哥。”

“別哭太狠,小心脫水。”

...

...

一個小時後。

聞昭吐掉漱口水,揉了揉自己的右腮,帶了點撒嬌意味地同他抱怨:“腮幫子好酸。”

姜熠沉默了幾秒,語氣還算淡定:“沒破皮吧?”

“沒,但是喉嚨有點澀澀的。”他喝了兩口溫水潤潤嗓子,輕擰了下眉,“效果好像不是很好,在練兩次就好了。”

“......”姜熠嘆了口氣,“別,喉嚨容易發炎。”

他斟酌了下語言:“下次別這樣了,你太...難受。”

“沒事。”聞昭從鏡子壁櫃取出吹風機準備吹頭發,“我不難受,也沒覺得多委屈和遭罪,一點小情/趣而已,不是多大事。”

話未落音,吹風機就被姜熠拿走了。

暖乎乎的風從頭頂拂至面頰,吹得臉有點發癢。姜熠的手指在發絲間翻撩的輕柔而細致。聞昭擡眼望向給認真給自己吹頭發的Alpha,輕拽了下他的袖子。

姜熠還以為他被熱風燙到了。結果關掉吹風機,就聽到他笑吟吟地說:“姜老師,可以接個吻嗎?就現在。”

沒由來的,就很想親親認真給自己吹頭發的姜熠。

小姜老師無言幾秒。

但還是俯身,同他接吻。

...

第二天早上姜熠是最後一個起床的。

他下樓時,聞昭正對着教程犯難地給十一梳頭。

小姑娘今天穿了身改良款的明制漢服,整體是清新的綠白配色。上半身是素淨的白衫,衣襟和袖口處綴着溫潤的珍珠。馬面裙層疊的裙擺用暗金絲線絞繡出大朵大朵的蓮花,繁複又精致。

被摁在凳子上坐着梳頭梳了将近半個小時,小姑娘也沒有半點脾氣,還能輕聲細語地反勸聞昭別急,不會的話可以換個簡單的發型。

看到姜熠下樓,她露出個軟乎乎的笑來:“姜姜早呀。”

“早。”姜熠看了兩分鐘就看不下去了,對小聞總的手殘程度沒忍住嘆了口氣,“我來。”

他看了遍教程後就直接上手,小聞總半個小時都沒搞定的發型,在他手下五分鐘就成型了。

小姑娘那頭濃密順滑的烏發在他手指間異常聽話,編出的辮子均勻又漂亮,不纏绺也不亂跑,不多時就挽出一個好看穩固又不扯頭皮的古風發髻出來。

綁好最後一根絲帶,姜熠輕輕捏了下小姑娘的臉。

“還滿意嗎?”

十一對着鏡子欣賞了一會,點點頭,“喜歡!姜姜紮辮子的技術越來越好啦!”

“那吃早飯。”

一家三口沒安排固定行程,上午爬了個山,坐纜車下來後就近游了個湖。等吃完午飯回到民宿時,小姑娘人已經累到直接在姜熠懷裏睡着了。

下午很默契地齊齊補了個覺。

真正的重頭戲在晚上。

晚上是祭月大典的起祭禮。

*祭月禮是浔水一帶傳承幾百年的古老習俗,這種古老的祭祀禮儀代表着祈求月神降福人間的一種美好心願。延續至今,祭月大典已不單是用于拜祭月亮、祈求福佑,還衍生出其他的文化通俗活動來。

比如千怪游街、點月燈、花燈會等。

千怪游街聽着像是日本的百鬼出行,可起源和形式卻大有不同。游街的“千怪”并不是面目猙獰的魑魅精怪,而是神話故事或是民俗傳說裏與人為善、能帶來福澤和好運的妖怪精靈。

游街會出現的角色常見的有諸如精衛、白澤和四大瑞獸,也有嫦娥、太陰娘娘、玄女這樣的神話故事角色。

也有獬豸、開明獸這樣較為冷門的角色。

不少旅客從外地趕來浔水古鎮過中秋,就是沖着千怪游街來的。

一家三口出來的早,占據到了一個絕佳的前排觀賞位。

為了應和活動氛圍,姜熠還給十一買了一個青鸾面具。

小姑娘此刻正被姜熠抱在懷中,面具推到了額頭上,她手裏拿着一塊肯了一半的梅花糕,好奇地伸手去摸這位“白澤”頭上彎折晶瑩的長角。

扮演白澤的小少年也并未拒絕,反而伸頭過來讓小姑娘摸的更方便。

遍布彩繪、看上去頗為妖異的臉并未把十一吓到,她露出個甜甜的笑來,自來熟地從兜裏摸出塊月桂糖塞到“白澤”懷裏。

“喜歡!十一請你吃糖!”

小少年歪了下頭,笑起來露出尖尖的虎牙,“恭喜!觸發今日的隐藏彩蛋!”

十一眨了眨眼,“啊?”

少年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着中二臺詞:“你是第一個予以我禮物的人類,白澤将庇你健康平安,佑你無災無病,往後福澤綿延,順遂無憂。”

他吐出一串叽裏咕嚕很像咒語的話來,雙手結印作了個祈福的手勢,然後解下了腕上的平安扣給十一。

“這是請月神娘娘開過光的平安扣,在月神廟求的,很靈的,送你了。”他伸手輕敲下十一頭上的青鸾面具,“小妹妹,謝謝你的糖。”

話落,少年就轉身隐入了“千怪”群裏。

十一握着平安扣,有點懵。

“沒關系,收下吧。”聞昭被小姑娘懵懵然的模樣給逗笑了,他溫聲道:“浔水古鎮的月神廟很有名的,開過光的平安扣确實很難求,就當是添個福澤好運了。”

“好~”十一把平安扣收進兜裏,很快就把這一趴抛到腦後,伸出手繼續和走到面前的漂亮小姐姐們互動。

觀完千怪游街後,他們又去看了位于古鎮中心的起祭禮。

百鼓齊響,穿着曲裾戴着玉兔面具的姑娘們踩着鼓點在祭月臺上手持月鈴跳完了一支祭月舞。鼓聲沉沉,鈴聲輕脆,水袖飛揚間,月神扮相的主舞踩着鼓,一步一旋至半空,點燃了那盞祭月燈。

祭月大典共三天,這盞祭月燈也會持續燃燒三天。如果中途不慎熄滅,那則意味着祭月大典失敗,月神娘娘對此次祭祀極為不滿,剩下一年內此地都不再受到她的福澤庇佑。

聽姜熠講完這個小傳言的十一咔咔咬完兔子糖的耳朵,點點頭,唇上都是亮晶晶的糖渣,她一本正經地點評:“很有意思。”

“人小鬼大。”姜熠伸手捏了下她的臉,“不許把糖蹭我身上。”

“資道啦...”小姑娘嘟囔了句,不經意瞥到某個小攤,眼睛驀的亮起,她很順手地擡手拍了拍聞昭,“昭昭,我想要那個!”

聞昭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微微揚眉,“我試試,不保證。”

十一想要的是盞狐貍燈,外形圓滾滾的,形态可掬,看上去乍是精致可愛。成年人巴掌大小的燈懸在攤位上,玲珑精致,看上去就讓人愛不釋手。

沒有哪個小朋友可以不被它俘獲,攤前已經圍了一圈人,多是帶着小孩的家長。

但這盞狐貍燈不能買,只能通過轉轉盤抽獎的方式獲得,且需連續猜中三個燈謎才能獲得一次抽獎資格。

猜燈謎對小聞總來說不算什麽難事兒,只是今晚的手氣卻不太好。

猜完第五輪燈謎還是沒轉到那盞燈後,十一有些沮喪地搓了搓自己的臉,像只蔫頭耷腦的小貓崽兒,“好像沒機會了,算啦......”

“我來試試吧。”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靡清潤,自帶一股華麗旖旎感,含着三分笑意落入耳裏,聽得人耳根子都要酥了。

十一轉頭,很是驚喜:“小燕哥哥!”

大美人一身白色的明制改良圓領長袍,看上去仙氣飄飄的。面上戴着張蝴蝶面具,只露出冰雕玉琢、唇紅齒白的下半張臉來,聞言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是叔叔,輩分又亂了,小朋友。”

“而且你都沒看我呢,光聽聲音就能确認了?”

小姑娘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圈,看起來靈動又狡黠,“小燕叔叔的聲音很好聽呀,我當然記得。”

燕晞側過頭對姜熠微微颔首,“您好,姜先生,我是燕晞。”

燕晞...燕家二公子。

他們那個圈子裏小範圍的流傳過一句話,姜熠湊巧有所耳聞。

若得燕家二公子,必以金屋貯藏之。

畢竟真的極少見一個Alpha漂亮成這樣。

也難怪天氣這麽熱,燕晞都沒摘面具,怕是隐去不少麻煩和搭讪。

他也點了下頭,“燕先生,您好。”

懷裏的小姑娘已經很不矜持地對燕晞伸出手了,“小燕叔叔,可以抱一下嗎?”

燕晞輕笑了聲,以一種相當熟練的手法抱過十一,“當然可以,我的榮幸。”

終于被大美人哥哥抱到啦ovo

燕晞抱着她往前湊了湊,“想要那盞狐貍燈是嗎?”

十一盯着他那張昳麗繁複的蝴蝶面具看,點點頭,“嗯嗯!想要!”

“等着。”

燕晞猜燈謎的時候,聞昭眼尖地瞥到了在人堆外層站着的聞恪,兄弟兩的目光交接,聞恪對他輕輕點頭算作問好,随後移開視線,目光看向的方位,是攤位前的燕晞。

這個眼神...

聞昭心裏冒出個模模糊糊的猜測來,轉而卻被壓下。

算了,人家的感情問題,也和他沒有關系。

五分鐘後,那盞狐貍燈順利提到了十一手上。

她牽着燕晞的手,還有些舍不得放開,“小燕叔叔,等回去了我可以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燕晞拈了下衣袍下擺半蹲下來,平視着小姑娘,“手機號告訴你了,可以随時給我發消息,我家裏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侄子,下次帶小哥哥出來和你一起玩。”

“謝謝你這麽喜歡我。”

“诶呀不謝啦...”

畢竟大美人哥哥這麽好看,又這麽溫柔,誰會不喜歡呢?

小姑娘戀戀不舍地和燕晞道別:“那就說定啦,等我去找你玩兒哦!”

燕晞應了聲好,聞恪走過來,把一盞不知什麽時候買下的桃花燈塞到他手裏,語氣淡淡:“送你的。”

默了幾秒又道:“不是說想吃棗酥嗎?走了。”

目送着兩人離開,十一抱着那盞狐貍燈,懵懵然地問聞昭:“三堂舅什麽時候來的?”

聞昭有點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小腦瓜,“和你的小燕叔叔一起來的,你一門心思黏着燕晞,注意力是一點都沒分給別人啊。”

十一歪了下頭,露出個糯糯的笑,“那我現在黏昭昭呀,抱着我嘛,我還腳疼呢。”

小聞總嘆了口氣,還是心軟,把小姑娘撈起來抱進懷裏,邊和姜熠吐槽:“你都沒發現你女兒是個顏控吧?”

姜熠拎着十一的狐貍燈,跟在身邊慢悠悠地走着,聞言挑了下眉,不緊不慢道:“遺傳吧,我也是啊。”

小聞總:“你什麽時候是...”

等下!

見小姜同學笑而不語地看了他一眼,聞昭徹底了然,臉頰頓時生熱。

這人...這人真是...

十一眼睜睜看着她昭昭的臉越來越紅:“?”

但她沒出聲問為什麽。

恩,總覺得這個時候說話會很煞風景呢TVT

......

回民宿前,他們去了月神廟。

對比于浔水鎮上的熱鬧喧嚣,此刻的月神廟便顯得格外冷清幽靜,只有寥寥游客來此上香祭拜,弭災求福。

在功德箱裏捐過錢,又進正殿認認真真給月神娘娘叩拜上過香後,一家三口在月神廟裏逛過一圈,最後繞到後院。

這裏也是浔水古鎮的一處著名景點。

後院有棵年齡近千歲的娑羅樹,存活至今仍舊不見半點枯敗跡象,枝葉繁茂蔥郁,枝幹間系着數不清的紅綢帶,上面的字字句句,皆是人間祈願。

樹下圍欄邊立着一個龛爐,爐中上給這棵千年古樹的香還未燃盡,袅袅煙氣散在溫涼的夜風裏,耳邊是廟裏到點撞鐘的幽悶鐘聲、風拂樹梢的飒飒聲,頭頂一輪滿月靜懸,處在這般氛圍裏,便是心裏有再多郁燥也會短暫平靜下來。

聞昭在紅綢上寫完字,一轉頭,卻發現姜熠抱着累極睡沉過去的十一立在一邊,目光沉靜地望着他。

他怔了下,“你不寫嗎?”

“我要求的,已經和月神娘娘求過了,其他的心願,暫時沒有。”懷裏的小姑娘動了動,姜熠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撫,聲音很輕:“我那份祈願,送給你了。”

聞昭攥了下紅綢,望進那雙清而靜的眼眸裏,“沒有祈願,是因為你足夠圓滿了嗎?”

你曾經和我說過,不是非要和誰在一起才算一個圓滿結局,那現在,你覺得圓滿了嗎?

姜熠讀懂了他未問出口的話,眼眉的清冷溫融下來,似深冬凍雪化成初春淺溪。他的語氣溫沉而篤定:“當然。”

聞昭抿了下唇,唇角微牽,“可我好像比你貪心多了。”

因為有所求和所期,所以他也迷/信了一次,用盡力氣,把紅綢抛向自己所能抛到的最高一處樹枝上。

晚風拂過,滿樹紅綢随風而動,風裏還傳來不知處的輕脆鈴響。

姜熠站在樹影和垂燈的光影交界處,淺若琉璃的一雙眼被暖色的燈光映得清透而溫潤,只裝了他一個人的身影。

他說,會實現的。

聞昭走到他身邊,牽住他得空的另一只手,側頭彎起眼,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恩,我說的。”

“那你說話算話。”

他寫的是———

【年年如是,歲歲常相見】

最尋常,也最難得的祈願。

和上天求常相見,也和身邊的人求一份長久。

姜熠應下了,他便好好記着。

年年歲歲常相見,你許給我了。

那便以往後歲月為期,得償所願。

-正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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