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二十
發售日。
喬淩坐在電腦前，浏覽器停留的頁面，卻不是淘寶的後臺，而是微博的頁面。
楊君瀾大概是看出來了，她在處理店鋪相關的事情時，比較暴躁，所以給她招了一個助理。
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總是帶着黑框眼鏡，做事很認真。
喬淩對她很放心，何況她本來就被那個店搞得很煩，所以一有了脫手的機會，立馬便甩出去了。反正後臺的訂單，也不需要她處理。
不過現在團隊還不完整，事多人少，她不處理訂單，就被抓來守着微博，預備着可能的突發狀況了。
第一批次的貨，下的訂單很少，一開始每一款只預定了兩百件，後來因為網絡上爆發的口碑，臨時加了訂單，讓工廠緊趕慢趕，把每一款的數量增到了一千件。
按照喬淩的預期，應該是能夠支撐一段時間的，然而——
【就完了？是我電腦出問題了還是怎麽的？我就看到那購買鍵亮了一下！都還沒來得及選型號！】
【哈哈哈還好我英明，特意推了約會守在電腦前，想要的都搶到了！】
【要買的時候發現喜歡的紅色沒了，我發誓我就遲疑了一秒，黑色就也沒了！】
【啊啊啊……下一批貨什麽時候上啊？？？】
【老板！你們的貨備得也太少了吧！寶寶一個都沒搶到！氣成河豚！】
幾家歡喜幾家愁。
喬淩看着那迅速刷新的評論，愣了一下。
手在鍵盤之上懸空着，而後落到了鍵盤上，對話框裏的內容删删改改，還未來得及發出去，放在一邊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她莫名松了一口氣，接起了電話。
“楊總？”
“我讓人和工廠那邊聯系了一下，他們說下周就能大批量出貨了，你發微博通知一下。”
“哦，好。”
喬淩還有些迷茫，不知道這個事情，有什麽值得他特意打個電話的。
“我會盡快把專業的團隊建立起來，讓你專心搞創作。”
楊君瀾的聲音還在繼續，低沉又帶着一點磁性，似乎還有一點莫名的猶豫。
“嗯，謝謝老板。”
氣氛瞬間就尴尬了起來。
楊君瀾沉默了一下，輕咳了兩聲，再開口時，聲音裏的欣慰有點刻意，莫名讓喬淩想起很多年前，帶她進入這一行的那位老師。
“行，沒什麽事我先挂了，早點休息。”
喬淩點了點頭，而後又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轉而嗯了一聲。聽到楊君瀾把電話挂斷之後，她才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而後看着那按下去的手機屏幕皺了皺眉。
另一邊，楊君瀾已經坐立難安。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夜為何會如此激動。
明明只是很小的事情，明明這結果，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可當他真的看到那數據的時候，還是十分激動。那樣心潮澎湃的情緒，已經許多年沒出現在他身上。
細想起來，幾乎要追溯到遙遠的從前，他最初開始獨立的時候，第一筆錢入賬的時候。
他甚至還給她去了一個電話，想表達一下祝賀。然而她表現得十分冷漠自然，似乎對這一切都了然于胸，簡直把一向自持冷靜的他，襯托得像一個毛頭小子。
他還是沒有把想要的祝賀詞說出口，只東拉西扯了一大堆不知所謂的東西，然後又在尴尬裏匆匆挂斷了電話。
真是……太不穩重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又坐下，試圖緩解內心莫名而來的焦躁，然而這一切卻只讓那情緒更明晰而熱烈。
于是大半夜的，他到了跑步機上，用運動消耗自己忽然過于旺盛的精力。
次日九點，楊氏的官方微博公布了和喬淩的合作關系，措辭嚴厲，聲稱此前的謠言已損毀到楊氏的聲譽，若繼續散播，将采取法律手段，嚴肅處理。
于是，剛剛被翻出來的，喬淩所謂的“黑歷史”，還沒能起個泡，又溫吞了下去。
倒也不全是因為那一則申明，主要是，這個世界上，顏狗還是占大多數的。此前的周芷月散播的謠言裏，雖然也放出了喬淩的照片，但是像素模糊，又是偷拍的，完全談不上構圖什麽的，自然也就不那麽驚豔。
加之先入為主的限定，大多數人也都只專注于“豪門恩怨”這個更大的爆點，也就不會去深究她的外貌。
然而這一次，喬淩作為“盛開”系列的模特出現在鏡頭前，卻是着着實實吸了好大一批的顏粉的。所以楊氏那邊一公開合作的細則，這些人就恍然大悟了，急急忙忙為自己的偶像正名。
【哦哦！長得這麽好看，設計的衣服也這麽好看！簡直太女神了！】
【嘤嘤嘤，我就知道我女神不會是那樣的人，誰年輕的時候還沒有愛過幾個人渣啊？以前的事，就別老是拿出來說了行嗎？】
風向變化，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偶爾有幾個挑刺的，也都被群起而攻之，一片的雞飛狗跳。
另一邊，周芷月不斷刷新着微博，眼睛裏幾乎滴出血來。
怎麽可能呢？她竟然真的和楊君瀾……那些東西怎麽會是她設計出來的？那個丫頭哪有那個本事？她肯定是抄襲的！對，一定是這樣的，她要揭穿她！
可是楊君瀾又是怎麽一回事？他不是一向冷漠，最怕麻煩嗎？連圈子裏的聚會也請不來他，又怎麽會對喬淩青眼相加？
周芷月皺着眉，陷入重重疊疊的迷霧裏。
左思右想也沒思量出個所以然來，反而越加憤怒。
她焦躁的一雙眼，落到了屏幕上，微博的話題之下，評論還在不斷地刷新，她咬住下唇，垂在身側的手開始收緊，尖銳的指甲在手心處停留，已開始留下痕跡，她自己卻沒有發現。
喬淩的那些作品都是抄襲的。
這個念頭在她心裏根深蒂固，可她翻來覆去想了許久，也沒有想通楊君瀾為什麽會幫她。
難道……是真的看上她了？
想到這個可能，她本就皺着的眉擰得更緊。
不，不可能。
一定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她不知道的原因。喬淩一貫是會裝模作樣的，她素來清高，可也慣會讨好人，林家的爺爺，不就是被她那副乖巧的樣子騙了嗎？說不定，楊君瀾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那麽，這件事情就很簡單了。只要讓楊君瀾知道，喬淩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就好了。
不就是扮可憐嗎？誰還不會啊。
周芷月面無表情地關閉電腦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輕蔑。
然而這一次，她的計劃尚未實施成功，就夭折了。
——一向忙得不見人影的父親，特意打了電話，讓她回去，劈頭蓋臉地訓了大半夜的話。
“你還真是本事了！什麽人都敢招惹。”
“我問你，之前喬淩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周芷月本能地想要不承認，周父卻沒給她那樣的機會。
“你自己看看，人家都把證據甩在我面前了！”
茶幾上放着的，是水軍的IP地址列表，和彙款憑證，彙款人一欄裏，清清楚楚，寫着她的名字。
周芷月一愣，瞳孔驀地放大，眼底寫滿不可能。
耳邊全是來自父親的憤怒，還說要收回她手上的信用卡，讓她這段時間少出門，好好思過。
周芷月皺着眉，沒想通是誰能如此神通廣大，這麽快便把這些東西查明了，還遞到了父親手上。
“爸爸，這是誰給你的？你別是被什麽人騙了吧？我……”
周父冷笑了一聲。
“蘇若彤，楊君瀾的那位秘書，她親自送過來的，說是楊總的吩咐，讓她自己送過來，不要假手他人，不要用快遞，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周芷月一咬牙，依舊不服氣。
“可是……可是楊君瀾，又憑什麽幫喬淩？你就能保證，這不是喬淩買通了那個蘇若彤，自導自演的這麽一出戲？”
她睜大了眼看着他。
“你……”
周父被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給我閉嘴！你聽聽你這叫什麽話？什麽都往別人身上推，證據都擺在你面前了，還不承認！”
他嘆了口氣，接過旁邊周母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大口，又過了好一會，才勉強恢複了理智。
“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楊君瀾還看我幾分面子，這些東西會擺到什麽地方去！”
“別在那詭辯，以後少惹是生非！老實在家待着，別給我惹麻煩！”
說完再不糾結，拂袖而去。
周芷月滿眼委屈地目送他離去，又轉過頭去看周母。
“媽！你看他……”
“好了好了，別委屈了，你爸這兩天心情不好，你就別在他面前惹他煩了，乖。”
周芷月嘴高高地翹起，滿臉義憤。
周母拉開自己的皮包，從中取出一張卡來，塞到周芷月手中。
“乖，去吧。”
周芷月這才笑了起來，迅速把卡收起，哼了一聲，回房間了。
周母回到自己的房間，周父依舊憤憤不平，瞪了她一眼。
“你就寵着她吧，遲早鬧出大事來。”
周母冷着臉，沒搭理他，自己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