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秦弦月也放下溫如蘊,讓他在屋子裏和司遙玩,兩人去了院中亭內溫酒暢聊。

屋子裏只剩下溫如蘊和司遙二人,門口守着下人。

溫如蘊乖乖地坐回了案上,繼續練字,精致的小人面無表情寫着字,似乎完全忽視了司遙。

這讓司遙又想起兩人剛見面時,這人一副欠揍的神情,心底頓時來了氣。

她趴到案桌上,壓住了紙張一部分角,溫如蘊寫字的手抖了抖,紙上一片墨暈了開來,字寫毀了,可是他一動不動,話也不說一句。

司遙盯着他的眼睛問她:“阿蘊弟弟在寫什麽字呢?”

溫如蘊眼神閃躲,“三、三字經。”

司遙驚奇地發現溫如蘊耳根處竟紅了一片,連帶着小臉都有些粉撲撲的,他這是……害羞了?

真是稀奇。

司遙:“阿蘊弟弟好厲害呀,居然會寫三字經,我都還不會呢。”

溫如蘊臉更紅了,“若是阿遙姐姐不會,我可以教你。”

司遙眉眼彎彎道:“好呀!”

司遙起身走到另一邊與溫如蘊并排坐着。

小榻椅很寬,容下兩個孩童綽綽有餘,溫如蘊不自在的往旁邊挪了挪。

他拿了一張新的紙出來,開始在上面寫字,現在的他寫字還有些慢,一筆一劃勾勒,字體雖稚嫩,但其中的鋒芒已初顯。

每次換行時,他會特地留出很寬的一段距離,不一會幾行字寫好了。

溫如蘊将毛筆遞給她,“阿遙姐姐可以在這裏空出來的地方描字。”溫如蘊指着字間的空行說道。

“啊……”司遙假裝皺眉,“可是阿蘊弟弟,我不會寫字唉!我連筆都不知道怎麽握。”

溫如蘊似乎沒想到司遙竟不會握筆,猶豫了半晌,終于想出法子,他從毛擱上取下一支新的毛筆,“阿遙姐姐可以看我握筆,跟着學。”

“嗯!”

溫如蘊放慢了速度握筆,生怕司遙看不清,還時不時看一眼司遙的手,司遙心不在焉,囫囵跟着學了兩下子,勉強将姿勢握對。

溫如蘊皺着眉頭将手伸來,替她改了一下指尖的位置,見姿勢對了,才松手。

手上是冰涼的觸感,司遙這才發現他的手竟然是涼的,想了想,她放下筆,從踏上取來湯婆子放在他懷裏,才繼續坐好。

溫如蘊手裏抱着湯婆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手太冷了,湯婆子可以熱一熱。”司遙解釋道。這人跟個瓷娃娃似的,萬一不小心又生病,病死了可就不好了。

“嗯……謝謝阿遙姐姐。”溫如蘊手指微蜷,将手中的湯婆子抱得更緊了些。

司遙描了幾個字就不想寫了,放下毛筆,溫如蘊看向她的神色帶着疑惑。

司遙托腮,“不想寫了,無聊。”她有些想念和他鬥嘴的時候,雖然這人常常被自己怼得啞口無言,面紅耳赤,還時常被氣走。但比起現在變小的溫如蘊來講,可好太多了。

現在的溫如蘊話也不多,呆板又無趣。

溫如蘊耐心道:“阿遙姐姐寫得多了就不無聊了,往日阿娘不在的時候,我就在屋裏寫字,一點都不無聊的。”

司遙有些好奇地問他:“阿蘊弟弟,你出過門嗎?”

溫如蘊臉上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沒有,阿娘說我的身體太差了,不能随便出門。”

“這樣啊,那真可憐。”才怪。

司遙憐惜摸摸他的頭,看着小溫如蘊有些消瘦的臉,她忽然對方才的想法感到有些心虛。

我心虛什麽,有什麽好心虛的。

司遙擺脫掉內心的心虛感。

溫如蘊抿了抿唇,道:“不可憐的,阿娘說過,人生在世應當知足常樂。”

“嗯?”司遙擡眼望去。

溫如蘊說話溫吞,卻有條不紊,“我出生在有權的富貴人家,有疼我的爹娘,伺候的下人,雖然我身體不好,但是不用為了藥錢而擔憂。”

“外面的百姓卻不一定比我幸運,天下間可憐的人比比皆是。”

司遙突然問道:“那你以後想做什麽呢?”

溫如蘊白玉般的小臉又紅了起來,他嗫嚅道:“我,我以後想靠自己的才能考取功名,在朝為官,為百姓生計而忙碌,讓所有百姓都能吃得飽飯,買得起藥。

說到這,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堅毅,“還要做一個像父親一樣的好官。”

司遙只是笑了笑,這人的回答倒是和他在上天庭說的那番話大同小異。

在上天庭,他是陌玉神君,這些願望或許可以實現。在人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與蜉蝣無二,連自己身體都不能顧,談何實現理想。

朝堂之上,如同一灘淤泥,人一旦跳了進去,即便再小心都會避無可避地沾上一些污泥。別說将自己拔幹淨,就算想要洗幹淨,唯一的辦法就是跳出去。

可如果跳了出去,又如何去實現這些天真的想法呢?

司遙不語,只是扯過案上宣紙,在手中折。

溫如蘊好奇的看着一只扁扁的動物在她手中成型,司遙将折好的兔子放在手心遞給他,“來,吹這兒試試看。”司遙指着兔子的尾部對他說。

溫如蘊接過兔子,按照司遙指的位置吹去,不一會兒,扁兔子變成了胖鼓鼓的圓兔子,溫如蘊瞪大了雙眼,小心翼翼地捧着圓兔子,細細觀察着。

“喜歡嗎?”司遙看着他,眉眼彎彎。

“阿遙姐姐好厲害!喜歡!”溫如蘊的臉上滿是新奇與歡喜。

司遙頭一次見着他這樣的表情,心想:小溫如蘊可比大溫如蘊看起來讨喜得多了。

她手指在兔子尾部輕輕按了按,那兔子竟跳了起來直蹦到溫如蘊臉上,吓得他坐到了地上,所幸地上全都鋪上了軟毯,這一摔并沒有什麽感覺。

司遙見狀內心笑開了花,溫如蘊竟然被一只紙兔子吓成這樣。

很快溫如蘊的注意力又轉到了兔子上,“它還會跳唉,阿遙姐姐!”

“對!想學嗎?”司遙問他。

“想學!”溫如蘊眼睛亮亮的,眼神滿是崇拜。

看得司遙渾身舒暢,自豪感滿滿。

“起來,我教你!”司遙将溫如蘊拉起來,扯過兩張宣紙,溫如蘊跟着司遙開始折兔子。

溫如蘊記憶力好極了,只跟着司遙做了一遍,自己就會折了,他一口氣折了好幾只兔子,二人把所有兔子吹得圓圓的,一時間案桌上多了好幾只可愛的兔子。

司遙破天荒地幼稚一回,陪着溫如蘊和這幾只兔子玩了大半天,房門被敲響,溫如蘊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收好,藏起來,這才道:“進。”

房門被推開,秦弦月走了進來,身旁還跟着柳凝。

秦弦月朝溫如蘊招手,“阿蘊,時候不早了,你柳姨要帶着阿遙姐姐回家了,快來說再見。”

司遙見柳凝來了,直接撲到了美人娘親懷裏,柳凝笑眼盈盈将她抱在懷中。

溫如蘊似乎沒想到人這麽早就要走了,他勉強穩住失落的神色,對柳凝道:“柳姨再見,阿遙姐姐再見。”

柳凝抱着司遙蹲下,輕揉溫如蘊的腦袋,“蘊兒再見呀,姨姨下次再帶着你阿遙姐姐來看你。”

司遙也學着柳凝的樣子摸摸溫如蘊的頭,“阿蘊弟弟再見呀。”

司遙這一小大人的動作惹得柳凝二人掩唇輕笑。

溫如蘊耳根紅紅的,乖巧地點點頭。

秦弦月對兒子道:“蘊兒乖,阿娘送柳姨她們出去,待會兒再回來陪你。”

“好的,阿娘。”

秦弦月帶着柳凝母女二人出去,房門被關上,屋屋內只留溫如蘊一人,他看着緊閉的高大的房門,站了許久,才回到卧室處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小鐵盒。

他把今天折的所有小兔子都裝了進去,還有司遙寫的字也一并裝了進去,鐵盒上鎖,又被放回了床底。

娘親懷裏香乎乎的,玩了許久的司遙精力有些跟不上,窩在柳凝頸窩處沉沉睡了過去。

走着走着,秦弦月眼眶有些發紅,聲音很輕,“什麽時候蘊兒才能像阿遙一樣,身體健康,想玩就玩,而不是整日被困在這一方天地。”

柳凝看向她。

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雪,雪花如輕絮般飄落,點綴在屋檐,梅枝上。

司遙正睡在懷中,柳凝臉頰輕輕靠上她發頂,随後拉過她背後的鬥篷小帽蓋上她頭頂,隔絕外頭的風雪。

秦弦月嘆了口氣,“阿蘊懂事得很早,除了身體以外幾乎從來沒有讓我們操心,總像個小大人一樣。”

“今天蘊兒與阿遙玩了許久,我發現他臉上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東西。”

柳凝輕拍司遙的背,輕聲道:“一直在屋子裏悶着也不是長久之計,将軍府就在隔壁,不如帶着蘊兒常來走動,兩個孩子玩得來,蘊兒身體或許反而會好些呢。”

秦弦月覺得她提議不錯,點頭道:“可以試試,但願吧。”

等司遙再一次見到溫如蘊,已經是四月後了。

自從司遙上次一別,溫如蘊沒過多久又病倒了,這一病就病到來年開春,恰好趕上司遙的六歲生辰禮。

将軍府宴請各路賓客為将軍獨女慶生。

而司遙就是在這天,又重新遇見溫如蘊的。

溫如蘊同丞相和丞相夫人一同入府門,許久不見,溫如蘊似乎長了一節,只是臉上血色不是很好。

已是春三月,衆人都褪下了棉裙鬥篷,換上輕薄的春衫,連司遙都穿了一身輕便的綠衫對襟裙,只有溫如蘊依舊裹着厚厚的白衫長袍,外頭還披着月白色的鬥篷。

仔細一看,他手中還抱着一個小小的湯婆子,掩蓋在披風之中,司遙看着就熱。

還未正式開席,賓客們都在将軍府中四處游玩,司遙趁此機會跑到了溫如蘊跟前。

她向丞相夫妻問好。

丞相慈眉點了點頭,秦弦月見到小司遙笑開了顏,“阿遙怎麽來了,剛好我準備帶着蘊兒來找你呢。”

“阿遙想秦姨了,也想阿蘊弟弟!”司遙嘴甜道。

溫如蘊聽到這番話,朝司遙看去,眼神亮了亮。

秦弦月道:“既然想蘊兒了,那阿遙帶蘊兒去玩會兒好不好?幹娘也要去找你娘親玩喽。”

司遙點頭,“嗯!秦姨慢走!”

秦弦月将兒子交給司遙,捏了捏兒子小臉,拉着夫君去找柳凝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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