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三
四十三
治療并不僅僅是吃藥那麽簡單。藥浴，針灸，再輔之以外力來沖破經脈的阻塞。
每一晚睡前，李惜時都會喝下助眠的湯藥。但和李惜時住一起的蕭十一郎卻很清楚，李惜時整夜整夜地失眠，不是不想睡，而是疼痛讓他無法入睡。就是疲憊至極，睡着了一會，也是神思不安的皺着眉。
蕭十一郎借着皎潔的月色專注地凝視着身邊難得睡着了的人，蒼白的臉頰看起來更瘦了些，眼底淡淡的青黑十分明顯。伸手想摸摸他，又怕把他驚醒。惜時，你也總是一個人嗎？是不是很累？
蕭十一郎想起白天秦陸約他一起去釣魚——
河邊的青草地上，秦陸正支着釣杆，一派悠然中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蕭十一郎的杆子直接丢在一邊，整個人躺上草地上，面無表情地望着天空。“都一上午了，魚也沒釣到一條。你有話跟我說？”
秦陸嘆息，“是。小惜的情況，阿蘇并沒有把握。”
“你說什麽？！”蕭十一郎一躍而起，“這是開的什麽玩笑？”
“你不用這麽激動，你敢說你并沒有這麽想過？你也不是完全不懂醫的人，如果像小惜那樣的情況，你覺得有幾分可能好起來？”
蕭十一郎怔怔地輕喃：“沒有，半分也沒有。”是的，在他看來，不，在任何江湖人看來，像李惜時那種情況，早應該是個死人。
“雖然小惜不讓阿蘇說，但阿蘇還是告訴了我。如果，有意外……”
“不會的！”蕭十一郎大聲打斷，憤怒的臉上充滿着恐懼與迷茫，“不會的，惜時很肯定地說他不會有事。”
“小惜真的很确定嗎？”
蕭十一郎僵住，他不知道。惜時一直在努力着，面色卻并沒有好起來，惜時總是溫和地笑着，卻不再說一定會好起來的話。
“也許，這樣對你和小惜都好。他不必再艱難地努力活下去，受着病痛的折磨，你也不必再煩惱他對你的糾纏，混跡江湖更加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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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蕭十一郎痛苦地瞪大眼，不論何時，他都不曾想過要這樣來結束。
秦陸看着蕭十一郎的樣子搖了搖頭，“世間最難解，最誤人的，便是情之一字。小惜用最強硬的方式進駐你心中，你既縱容，現今又何必猶豫？”
縱容？是的，他的拒絕都是那麽無力，而那一晚，他不僅縱容了惜時，更縱容了他自己。酒不過是個最爛的借口。
潺潺的河水自上流下來，歡快地奔向遠方。
一種深深地無力感讓蕭十一郎不知所措，他已經很少有這種感覺了，這種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做不到，卻無法放下的感覺。
“你怎麽沒睡？”李惜時醒來，發現蕭十一郎正看着他，有些奇怪。
“睡不着。”
“是我吵着你了嗎？其實，你可以去藥房睡的。”
“千陵君在那裏。”
“把他趕去柴房好了。”李惜時嘟了嘟唇。
“惜時，很疼嗎？”蕭十一郎輕輕撫上李惜時的微皺的眉。
“還好，并不是很疼，只是悶悶的不太舒服而已。”
“不疼怎麽會總是睡不着。”
“只要你還在就好。”李惜時笑眯眯地鑽進蕭十一郎懷裏，找個好位置。
“惜時，今天聽前輩講了你的事情呢。你出去後怎麽沒去找我？”蕭十一郎心裏微微泛着澀然，以前惜時還只是偏瘦，現下抱在懷裏骨頭都硌得慌，微涼的身體還微微地輕顫着。
“你有你的生活，我并不想去打擾。”
“這麽說，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遇見，我們可能不會相識？”
“不，我們一定會見面，一定會相識，只是可能不是那樣的場景。因為我和道，你一定會來濟南的，我們一定會成為不錯的朋友。”
“可是，我們現在，并不是朋友。惜時，我一直都沒有提起，但并不是忘了，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
“嗯，我知道，蕭十一郎從來不是逃避問題的人。所以，我在等。”
夜色模糊了視線，心卻更加清明，相偎的兩人斷斷續續地說着話，輕柔的語聲似可直透心底。
“快睡啦，好晚了。”李惜時推開蕭十一郎，下一刻，卻被再次摟進熟悉的懷抱。
“我今天好像突然失眠了，我們一直聊到睡着吧。”
“诶？半夜不睡覺聊天很奇怪，算了，聊些什麽？”
“嗯……比如，有什麽開心的事情，或者你想去哪裏玩，等你好了要做什麽……都好。”
“我好了要做什麽……你确定你想知道？”李惜時拖長語調，調皮地眨眨眼。
“如果要聊開心的事，我現在就很開心。把聰明的蕭十一郎弄得沒話說，可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
“惜時……”我這又是被耍了嗎？
“怎麽啦？”
“沒事……你開心就好了。”
“呵呵……”清朗的笑聲沒多久卻引出一段重咳，李惜時拿袖子捂着，悶悶地鈍咳聲好一會才停下，蒼白的臉上難得染上紅暈。
“好些了？要不要喝點水？”
“不要。”李惜時拉住要起身的蕭十一郎，聲音更輕，“喂！你總讓我說，你怎麽不說你要帶我去哪裏？好了，接下來歸你說！”
“好好。嗯……我來了你長大的地方，你還沒去我的家看過呢。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回去我的家看看，好不好？那裏和這裏很像，也是一個山谷，也許又不一樣，那裏有很多果樹，只有我做的一間木屋，沒有別的人，倒是有狼。那些狼都很聰明，我從它們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蕭十一郎緩緩地說着，他從沒和別人說過這些，想一會才說上一句，并沒有什麽條理，點點滴滴間卻描繪出一個大致的輪廓來。
“你現在真好欺負啊……”
蕭十一郎露出無奈的微笑，卻帶着一種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寵溺。安靜了好一會，蕭十一郎側頭看過去，才發現李惜時已帶着淺淺的笑意睡着了，只是眉眼間依然帶着微微的不安。
話說，快要開學，很想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