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陸淮知很快發現自己微信被拉黑了。
第二天課間,他看向旁邊正在低頭玩開心消消樂的時綏,“我微信給你發不出去消息了。”
時綏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消除特效,面不改色:“那可能是你的微信壞了。”
陸淮知第一次在他面前沉默下來。
他在想,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時,從外面晃蕩的汪城急沖沖跑進來,“時綏,錢浩給你下戰書了,讓你放學後在南門那個小操場一決勝負!”
“說來一場籃球賽!”
“籃球?”時綏呵了一聲,“他能湊齊人嗎?”
錢浩人緣比他還差。
“問題就出在這裏!”汪城一拍桌子,“他跟南巷那些小混混是一夥的!”
這事汪城也是才知道。
之前相傳社會上那些小混混威脅人的時候,說在學校也有辦法整人,沒想到內應是錢浩!
難怪這小子有底氣來招惹時綏。
錢浩肯定也知道時綏最近不惹事,才用籃球這個看似正大光明的幌子來騙時綏應戰。
時綏本來就跟黃毛他們不對付,要是真去了,他們還不知道怎麽陰人呢!
汪城道:“你千萬不能——”
“當然不能慫。”時綏表情都沒變,“正好一塊收拾了。”
陸淮知看了他一眼,眼神暗了暗,最終還是沒開口。
——
放學後,時綏如約而至。
一中南門這裏的籃球場建了很多年了,稍顯破舊。
這個籃球場是一中的産業,當初校長怕學校裏那個不夠用,就在校外建了一個備用。
可今年政府撥款,學校又建了一個新操場,學生就不愛來這個籃球場了,倒被這些校外的人霸占了。
黃毛等人站在場中,手抄籃球,有一下沒一下往地上拍,發出砰砰的彈跳聲。
配上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場上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汪城粗略一數,對方來了九個人。
反觀他們這邊,除了他和時綏,以及叫來打球的三個隊友,再無其他。
不對,還有一個。
汪城越過時綏板着的臉,朝他身後看去。
一個安靜的身影站在籃球場門口。
正垂着頭看手機。
像是個碰巧經過的路人。
是陸淮知。
他在看今天學校老師的值班表。
時綏沒想到陸淮知會來。
不過也懶得管。
錢浩也發現了陸淮知,一開始他還以為時綏請了個厲害的外援,可很快,他就認出陸淮知。
是這周升旗時在臺上演講的書呆子。
錢浩立馬放下心。
“時綏,你還真敢來?”他輕蔑地掃了一眼時綏身後孤零零的四個人,“就帶這麽點人,最後輸了可別說我們人多欺負人少。”
“你真的很吵。”時綏掏了掏耳朵,都沒給錢浩多餘的眼神,看向黃毛,“既然要打比賽,彩頭是什麽?”
黃毛就等着他這話,将手中的籃球扔向時綏,“很簡單,你要是輸了,就認我做大哥。”
這小子太嚣張了,還能打,要是認作小弟,他在南巷絕對橫着走。
黃毛假惺惺地摸了摸鼻子,“要是我輸了,一樣……”
時綏:“我對當你大哥沒興趣。”
時綏幹脆地打斷了他,掂量了一下手裏的籃球,手腕彎曲用力,将球投向籃筐。
一個漂亮的抛物線,球哐當落入球網。
“你要是輸了,”時綏唇角勾起,“就去找那些曾經被你勒索的人,把錢還回去,再跟人家賠禮道歉。”
語氣輕描淡寫,卻将黃毛等人的臉直接踩在了腳下。
黃毛身邊的紅毛本來一直在瞅場外那個人,只覺得有點眼熟,可怎麽都想不起來。
現在聽完時綏的話,瞬間被轉移注意力,“草,你小子……”
他剛想沖上去給人點顏色看看,就被黃毛按住肩膀。
“行。”黃毛一臉陰鸷,“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比賽一觸即發。
黃毛那邊勝在體型高大,攔截時像一堵鐵壁,而時綏等人配合默契,身形靈活,将比賽節奏完全把控住,連連得分。
時綏運球,一個假動作輕松騙過堵截的錢浩,起跳,扣籃。
一氣呵成。
比分來到10:4
眼見差距要拉開,黃毛給了紅毛一個眼神。
紅毛意會,唇邊露出一抹陰險的笑。
好戲才剛剛開始。
剛好球傳到汪城手中,在他準備越過紅毛進入籃板下方時,小腿猛地被人絆了一下。
等衆人反應過來,汪城已經重重摔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疼的臉色煞白。
汪城當時速度太快,由于慣性,根本來不及調整姿勢,膝蓋往下的地方在地上磨的血淋淋一片。
時綏臉色一下就黑了,揪起紅毛的衣領,“你跟我玩陰的?”
紅毛想将他的手掰開,可他沒想到時綏力氣這麽大,他竟然一時拉不開,反倒被衣服勒得臉色通紅,“你別打不過就污蔑人,是他自己摔的!”
時綏顯然沒準備聽他這些屁話,這些人就是欠揍。
“時綏,別沖動。”汪城被池青攙扶地站起身,拉開時綏,“是我自己沒看清路。”
當時紅毛動作非常隐蔽,顯然謀劃已久。
他現在摔成這樣,能打的只剩四個人,要是時綏真的跟人起沖突,吃虧的是他們。
紅毛整了整衣領,挑釁地看了時綏一眼,“聽到沒,你兄弟自己摔的。”
“你現在直接叫我們一聲大哥,我們也就既往不咎了。”
說完哄笑成一片,就等着看時綏的笑話。
汪城現在根本不能上場,時綏打球的人都湊不齊。
“要不讓陸淮知上?”池青低聲問時綏。
時綏擡眼,就見汪城跟陸淮知像是已經商議好,汪城在場邊等,陸淮知則是邁步走了過來。
“哈哈哈,時綏,你還不如直接投降呢!”錢浩看到他們準備換陸淮知上場,捂着肚子笑彎了腰,“那種書呆子,摸過籃球沒有啊?”
下半場打的異常艱難,黃毛幾人的小動作層出不窮,絲毫不管是不是違規,碰撞推搡,竟然就這樣把比分拉平,打到23:24,比時綏他們還多一分。
中途紅毛還想故技重施,卻被時綏毫不客氣地撞了回去,紅毛痛得眼淚都飚出來了,感覺自己的小腿骨都要斷了。
時綏冷笑一聲。
玩髒的,他也會。
紅毛下場,換上了一個大塊頭,沒什麽技巧,只有蠻力。
還緊盯着時綏不放,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時綏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等會不要猶豫,直接把球傳給我。”
池青站在他旁邊,抿了抿唇,一時沒應聲。
時綏是場上體力消耗最多的,對方派了兩個人來防他,卻依舊擋不住時綏的爆發力,讓他搶回了好幾分。
所幸陸淮知球技出奇地好,漸漸跟他們配合上,給時綏分擔了不少壓力。
比賽來到尾聲,場上比分來到30:32,咬得很緊。
時綏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已經吃不消了。
對方也是看準了這一點,對時綏的看守愈發嚴密。
錢浩擋在時綏前面,看着不斷運球準備突破防線的人,之前跑圈時被戲弄的恨意湧上心頭,曲起手肘,狠狠撞上時綏的腰。
要換了別人,受到這樣的沖擊早就脫球倒地了,偏偏時綏只是動作滞了一下,還瞄準了空檔,又得了一分。
陸淮知一直關注着時綏那邊的情況,很清晰地看到時綏在進球後短暫地揉了一下側腰的位置。
最後一分鐘,黃毛直接派了三人圍守時綏,他根本突破不了包圍圈。
時綏表情明顯變得焦躁起來。
“時綏!”陸淮知突然叫了他一聲。
時綏循聲望去,發現陸淮知身前竟然沒人。
不過,他沒立即把球給他。
陸淮知的位置離籃板太遠了。
這是最後一個球,進了,他們就能贏,被攔截下來,就輸了。
要相信他嗎?
兩人隔着人群遙遙對視一眼。
陸淮知的校服襯衫已經濕透了,臉上一層濕淋淋的汗,眼神漆黑銳利,像是沖刷掉了平日溫潤的外殼,底下鋒芒微露,讓人心驚。
等時綏反應過來,已經擡手,将球抛向了陸淮知。
錢浩立即趕過去搶球。
他根本沒把陸淮知放在眼裏。
在見到對方看到他追來時奇怪的停頓動作時,心下更是不屑。
甚至唇邊掠過一抹毒辣的笑,借着跑過來的慣性,狠狠朝陸淮知撞去。
這書呆子,骨頭會被他撞散架吧?
眼見他就要碰到人,陸淮知卻像是早有預料,朝旁邊側身,錢浩臉上的笑僵在嘴角,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跟人擦肩而過,在他緊急剎車準備穩住身子的時候,後背傳來一股很輕的推力。
像是打破平衡的最後一根稻草,錢浩措手不及,摔了一個狗吃屎。
等他回頭,就見陸淮知托着球原地起跳,手腕用力——
他竟然想在最後關頭投三分球!
這一刻,籃球的運行軌跡像是一道慢動作,越過衆人頭頂——
咚的一聲,精準入籃。
幹淨利落的三分球,猶如神助,直接奠定比賽的勝利!
場上頓時傳來一陣歡呼,受傷的汪城朝陸淮知吹了個口哨,“你小子,深藏不漏啊!”
這種高壓條件下的三分球,他反正做不到。
黃毛等人面色鐵青,沉着臉沒說話。
時綏撿起地上的籃球,似笑非笑,“我們贏了,我等着你給那些學生道歉退錢。”
“你們贏個屁!”錢浩怒火中燒,從地上爬起來,沖上去就要給陸淮知一拳,“你小子敢在背後推我?!”
他手掌心跟膝蓋都磕破皮了,火辣辣地疼。
可拳頭沒到,一個籃球先砸中了他的後腦勺。
時綏冷着臉,“你動他試試?”
兩方對峙,場上火藥味彌漫。
汪城也站了起來,啐了一口。
打就打,誰怕!
“都在這幹嘛呢!”
熟悉的大嗓門打斷了這場一觸即發的氛圍。
時綏眼皮一跳,往球場外看去,就見教導主任頂着他锃亮的地中海,腳步匆忙,拖鞋都跑掉了一只,站定後,先上下觀察了時綏他們一眼。
最終,目光落在汪城血糊糊的小腿上。
跟在教導主任身後還有陶靈薇和她的姐妹,看到汪城受傷了,捂唇驚呼:“還好陸淮知給我們發了消息。”
陸淮知發微信,讓她把教導主任叫到南門的籃球場。
她下意識打電話過去,卻沒人接,她當時就知道情況不妙。
好在今天是教導主任值班,她很快将人叫了過來。
陶靈薇将汪城攙扶起來,“主任,我們先帶他去醫務室。”
陶靈薇将傷員帶走後,教導主任狠狠瞪了黃毛他們一眼,“你們膽子真大啊?欺負人欺負到我學校來了?”
教導主任畢竟教了那麽多年的學生,沉着臉的氣勢很吓人。
黃毛等人表情瑟縮了一下,聳着臉,沒敢回嘴。
教導主任唾沫橫飛,将他們訓了至少十分鐘,準備揚手讓他們滾的時候,陸淮知突然開口。
“主任,他們之前還勒索過我,很多同學也被他們在南巷堵過。”
此話一出,黃毛和紅毛目光刷地落在陸淮知身上。
時綏下意識将人往身後一扯,冷眼掃過去:“看什麽看?”
教導主任則是直接拿起手機,“喂,警察嗎?這裏有人勒索我的學生。”
黃毛一聽身子都抖了一下,再沒猶豫,拔腿就跑。
身後的人如鳥獸散去,瞬間溜了個幹淨。
錢浩想中途溜走,被教導主任直接逮了回來,“我準你跑了?”
“吃裏扒外!看我怎麽收拾你!”
在他看來,就算再渾,也不能幫着外校的人欺負自己人。
錢浩被教導主任帶了回去,而之前時綏跟人立下的賭約,他不愁黃毛會反悔。
在那麽多小弟面前應承下來的事,要是賴賬,他這個大哥也不用當了。
想到這裏,時綏心中暢快不少,朝池青等人揮揮手,“走,請你們吃冰去!”
學校超市的冰櫃差點被幾人洗劫一空,時綏拿了瓶冰水,在路過櫃臺的時候,頓了頓,伸手,拿了幾根棒棒糖下來。
心情好的時候,就想吃點甜的。
陸淮知就跟在他身後,清楚地看到時綏拿棒棒糖的時候避過了草莓味的。
可是之前選奶茶的時候,時綏從衆多口味中直接挑中了草莓相關的。
池青注意到他的視線,笑着解釋:“時綏他很喜歡吃棒棒糖,只是不喜歡草莓味的。”
“你跟他說這個做什麽?”時綏灌了口冰水,“不早了,你們先回去,我去看看汪城。”
池青:“我跟你一塊。”
陸淮知想說什麽,可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肩膀繃緊了一瞬,很快摁滅手機,擡眼看向時綏,“那我先走了。”
池青:“好,路上注意安全。”
時綏沒理。
可他不說話,陸淮知就在他跟前站着,明顯在等他的回複。
時綏磨了磨牙,嘴裏的棒棒糖都被他咬碎了一小塊,只能含混地嗯了一聲。
這下,人終于走了。
池青瞧着時綏別扭的表情,笑了一聲:“你幹嘛這麽不待見他?”
“瞧着煩。”時綏拎着給汪城帶着的冰棒朝醫務室走。
“哪有?”池青追上他,“今天要不是他叫來教導主任,我們不一定能從黃毛他們手裏讨着好處。”
“還有錢浩摔的那一跤,給你報仇呢!”
時綏步子頓了頓,随即漫不經心道:“意外吧!”
池青搖頭,“怎麽可能是意外?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更關鍵的是最後的投球。”池青語帶驚嘆,“帥呆了!”
時綏想起那個漂亮利落的三分球,否定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最後只含混道:“還行。”
只能說有一點點帥。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