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 十歲那年
第25章 番外 十歲那年
山神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睛，感覺身體凍得有些僵硬。
這一年的冬天罕見的冷，即使是像他這樣來自大海深處的海妖族，竟也難得地會被寒冷困擾。
海妖族獨有的習性——未成年的個體由于妖力尚未成熟，在寒潮來襲時會本能地陷入冬眠，以保證自己在寒冷中得以生存。而随着三百歲成年，即使是資質再差的海妖，其妖力也會逐漸充裕到足以支撐抵禦寒冷與日常活動的需要，便不再需要冬眠。
細數下來，山神已經兩百九十三歲了，距離成年只有一步之遙，故而冬眠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到今年甚至只是閉眼假寐了幾個時辰。
他的海妖丹外核留在了海底，體質比起一般海妖都不如，又是身處岸上沒有海水保暖，很難單純靠他那微薄的靈息支撐體溫。
好在山中有一只不錯的火狐妖，妖力不算高，但仗着身姿靈敏，時不時下山到村民家中小偷小摸，在山中也生存了近百年。
山神輕而易舉地把他抓了來，拆了他的妖丹，剝去外核，挑出那火苗一樣的靈息吞進了身體裏。
他體質特殊，僅僅靠吞食靈息就能接受其他種族的妖力，這些年來掌管這整座山，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熟門熟路的，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不過即便如此，妖力在體內融合的過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山神自己的海妖族內息都還未生長成熟，近年來又吞了雜七雜八的其他妖族靈息，融合過程中一個粗心，靈息就脫離了掌控。火狐的妖力在體內亂竄，把燃燒着的熱意傳到身體每一個角落的同時，也使他也不受控制地化成一只體型巨大的火狐。
倒也無關緊要。
山神無所謂地趴下身子，幹脆把毛茸茸的大尾巴蜷到身前擋風，抖了抖頭上兩只尖耳朵。
火狐的妖力本就不強，暫且任它活躍着也好，還挺暖和的。
美中不足的是，狐貍的耳朵實在是太靈敏的，本想好好睡一覺，卻總斷斷續續地聽見奇怪的腳步聲，有一下沒一下的，似乎在緩慢地往這邊靠近。
山神起身踱步到山洞口朝着聲音的來源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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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的粉團子，正踏過薄薄的冰面，從河對岸往這邊靠近。已經走過了好長一段距離，可能是實在太瘦小了，那冰面竟也沒有被踩裂。
寒天凍地的，小孩兒穿的并不多，有些過于寬大的灰布棉襖裹在身上，上頭花花綠綠的，補了不少補丁。兩只凍得通紅的小手抱在胸前，哭過的眼睛有些紅腫，眼睫毛上還挂着淚珠結成的冰霜。
北風一刮，他便哆哆嗦嗦地把脖子往衣領裏頭縮。
小孩上了岸，尋了棵高大顯眼的古樹，靠着樹幹坐了下來。
山神有點新奇。
他已經接近兩百年沒見過人類踏足這座山了，這小孩看起來也不是沒有家的樣子，怎麽會在這樣難熬的冬日裏獨自闖進險山。且不說山中的妖魔精怪，光是普通猛獸，也不是這人類小孩能抵抗得了的。
掃了掃尾巴，他悄悄走出了山洞，蟄伏在百米外觀察。
只見小孩靠坐在樹下後，先是頻頻往對岸張望，似乎等着什麽人的到來。但別說有人來了，在這樣的天氣下對岸整個村落都靜悄悄的，甚至不會有人出門，連個走動的人影都沒有。沒過多久，他就失望地垂下了頭。
風揚起他額前的碎發，山神看見小孩兒垂着的眼正往下掉淚，一滴又一滴，晶瑩剔透的，砸在地上很快就結成了冰珠。很快，低低的抽泣聲也傳了過來，沒過一會兒就開始随着眼淚的越發洶湧而逐漸提高。
不是普通小孩撒潑的那種扯着嗓子的嚎啕大哭，而是輕輕軟軟的，努力抑制卻還是從嘴邊漏了出來，帶着濃厚的鼻音。哭腔中間或夾雜着幾聲娘親，似乎有千萬斤的委屈與難過壓在他的心上，讓他連哭都不敢肆意。
遠處草叢裏有躁動的細細簌簌聲，小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發覺，但卻逃不過山神的耳朵。
這是意料之中的——畢竟在沒有足夠食物的冬季，這麽一個柔軟可口的小生物來到野生動物的地盤，沒有不被盯上的道理。
山神沉思片刻，想起侗村的香火供奉了他兩百餘年，自己或許應當負起山神的責任，便掃了掃尾巴，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小孩這會兒已經哭累了，抽抽嗒嗒地打着嗝。似乎冷得厲害，身體縮得比剛才更緊，婆娑着眼睛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擡頭去看對岸。
入目卻是一睹火紅的牆。
他呆呆地仰頭，與火狐純黑色的眼睛對視，遲鈍地不知道害怕，絲毫沒有作為弱小生物的警惕性。
火狐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臉，溫熱粗糙的舌頭帶走了臉上濕噠噠的冷意。
火狐輕輕叼起他的後領，帶着他繞到樹幹背風的那一面。
火狐趴了下來，把他攏在腹下，毛茸茸的尾巴圈在他身邊，他伸出手摸了摸，很軟，也很暖。
原本凍得發白的小臉慢慢恢複了血色，看起來更加柔軟乖巧。眼皮卻不知道為何越來越重，眼前越來越模糊，最後頭一偏，小孩便枕着那根尾巴沉沉地睡了過去。
河對岸，汪姓人家正熱熱鬧鬧地慶祝着小兒的平安降生，一家人坐在火炕上滿意地圍看襁褓中的嬰兒，剛生産完的母親閉着眼睛休息，八歲的小女孩轉頭看向窗外，有些擔憂不知所蹤的哥哥。
十歲的小孩沉浸在整個冬天溫暖的一覺中，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人生軌跡早在這一天，就已經開始慢慢偏離了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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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了一個正文沒提過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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