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而後,我們向星海出發

而後,我們向星海出發

海若不隐珠,骊龍吐明月。

大海乘虛舟,随波任安流。

賦詩旃檀閣,縱酒鹦鹉洲。

待我适東越,相攜上白樓。

——《贈僧行融》

丹楓與茉麗安舉辦婚禮的春日,羅浮仙舟是個好天氣。

——這是一句正确的廢話。

畢竟仙舟穿梭宇宙,早已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天象”和“季節”,永恒的朝陽從清晨照到淩晨,不敗的鮮花從年頭開到年尾,一如仙舟人長生不老的容顏。

若是白珩這樣天生自在的旅行家,或是因工作需要奔赴各個星球的普通人,見慣了不同文明的風土人情,自然會擁有相應的常識。

但是,丹楓與他們不同。

陰晴雨雪,春夏秋冬。

對于極少離開仙舟的龍尊而言,這些都不過是書卷裏一幀落灰的插畫,資料庫中一個無用的詞條。

不過,即使如此。

或者說,正因如此——

“如果要舉辦婚禮,我希望是在春日的晴空之下。”

對丹楓而言,這句話才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其中最大的意義,就在于“希望”。

希望能與茉麗安,與被世人并稱為“雲上五骁”的摯友一同,度過悠久、充實、圓滿的時間。

希望未來還有許多個春日,許多個晴天,能走下冰冷的祈龍壇,在人群中心滿意足地笑看。

希望終有一日,能在看得見陰晴雨雪、春夏秋冬的土地上,握着心愛之人的手,無怨無悔地為今生拉下帷幕。

……不過,持明結卵轉世需要下海,最後還得茉麗安把他叼去海裏就是了。

他叼她一次,她也叼他一次,很公平。

持明龍尊成婚,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羅浮上上下下很是忙亂了一陣(最忙的還是八卦記者),才在騰骁将軍一句“別折騰,別添亂,把人家龍女吓跑怎麽辦,你們能給飲月賠一個老婆嗎”之下逐漸平息。

茉麗安當然不會被吓跑,她生來就喜歡熱鬧,上門的記者越多越有精神,還能給每個記者編出一套截然不同的故事版本,讓他們忙于相互辟謠,沒功夫再去打擾丹楓。

丹楓不想給仙舟增添太多麻煩,特意将婚禮安排在年關過後,滿街滿巷的張燈結彩都還沒拆,正好二次利用,讓茉麗安熱熱鬧鬧走一趟她最喜歡的花路。

儀式、布景乃至吃席都是次要的,重點是這條路一定要長,要連結一路上所有滿載回憶的場景,比如金人巷的火鍋店,星槎海的蹦極點,鱗淵境挂着風鈴和彩燈的楓樹,還有不守男德的龍尊雕像……

如果有機會,丹楓也想對沿途邂逅的每一個人道謝,再敞開心扉與他們好好聊聊。

比如說,那家星底撈真的很好吃,服務态度也很好,就是員工集體舞慶生這個環節多少有點誇張,對i人(i龍)來說稍顯尴尬。

丹楓覺得很感動,同時希望他們下次不要再動了。

比如說,他們救下的持明小隊長後來成了龍龍戀CP粉頭子,致力于向所有人安利龍女的活潑美好、龍尊的俠骨柔情,并且對每一個嗑不動的人痛心疾首:

“再見了,沒品的東西!”

丹楓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同時也想提醒她尊重嗑CP自由,比如嗑他的邪|教無所謂,嗑茉麗安×白珩、應星×茉麗安之類的也可以放着不管(應星早就和初號機鎖了,這誰不知道啊),只要嚴正警告嗑景元×茉麗安的就行。

……具體的理由他也說不清,可能是因為他們這一群人裏,只有景元還沒找到自己的老婆,而且這孩子跟誰在一起都很好嗑,搞不好真的有人會信。

不過,如今景元深受騰骁将軍器重,工作一日比一日繁忙,丹楓每次看着他日漸成熟堅毅的側臉、越發深沉濃重的黑眼圈,都不禁懷疑他下一秒就會說出“我的戀人,就是這座羅浮”。

你別說,這句話還挺适合他的。

加油啊,景元!

不要輸給雨,不要輸給風,不要輸給冬雪與驕陽,也不要輸給公文與加班!

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說到景元,關于這場婚禮,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重大争議。

——誰來做伴郎伴娘,又由誰來做花童?

依丹楓的意思,這件事很好解決,應星和鏡流分別擔任伴郎伴娘,景元和白珩個頭矮一些,就由他們倆來做花童,正好一個金童(曈),一個玉女(珩),不僅能讓“雲上五骁”在婚禮上聚首,還能讨個吉祥喜慶的好彩頭。

茉麗安打了個寒顫:“丹楓,好好說話,不要講冷笑話。”

景元和白珩激烈反對這個方案,特別是每天早中晚痛飲浮羊奶的景元:

“我長高了!丹楓哥,我已經在長高了!”

“帝弓在上,這時候打發我去做花童,萬一祂老人家當真,真讓我做一輩子‘童’怎麽辦?你別不當回事,這是非常嚴肅的問題!”

丹楓拗不過他們,便将伴郎和伴娘的位置分別擴充了一個,将花童留給持明族和泰普沐恩的孩子們。

據說兩邊報名時都搶破了頭,最後不得不改用搖號的方式選拔,甚至由此滋生出一批羅浮黃牛,大多數都是發育遲緩的持明“老小孩”,混進人群搖到號之後再高價倒賣。

至于“泰普沐恩搖號的女孩有好幾個都長得一模一樣”這件事,丹楓已經決定不去深究了。

茉麗安說得對,即使容貌和體型一模一樣,阿爾托莉雅·lily和阿爾托莉雅·caster也是無可替代的獨立個體,就像丹楓和過去的“飲月君”一樣。

——她們不在意,所以他也不用在意,不是嗎?

婚禮前夜,丹楓和茉麗安一同去了兩個地方。

其一是鱗淵境的顯龍大雩殿,他們在此祭拜了決意違背祖訓,以波月古海封印建木的前代龍尊雨別。

茉麗安拜得尤其虔誠,不僅把頭壓得很低,還低着頭一字字讀出了造像上的銘文:

“建木蘖生,須救累卵之危。”

“世局缤紛,當解倒懸之急。”

“永鎮壽瘟,萬世不易。”

“念其洪恩,造像以記之。”

【救累卵之危,解倒懸之急。】

【永鎮壽瘟,萬世不易。】

——寥寥數語,道盡了“飲月君”幾世輪回,千載光陰,多少無人知曉的孤寂與堅持。

茉麗安知道,丹楓從未挾恩圖報,甘願畫地為牢,自縛于建木之下,為此不惜放棄屬于“人”的自由與悲喜。

她的龍越是美麗、溫柔而高貴,她便越是要一意孤行,将他原本已經放棄的一切都還到他手上,教他得到應有的報償。

她要他令萬人高山仰止,亦不肯讓他平生未展眉。

這一世,她會陪伴在他身側,拖着他一同掙脫前定的宿命,撕裂未來的風雨,直到抵達屬于他們的結局。

無論結局如何,無論在今生的沙漏流盡之前能否迎來轉機,他們都會坦然接受不可測的命運,手牽着手踏入那片黑暗。

接下來,他們又在十王司陪同下去了一趟黑黢黢的幽囚獄,最後看了一眼陰謀敗露後锒铛入獄的龍師。

那為首的龍師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帶頭發難的風浣,說起來也不算奇怪。

幽囚獄中不見天日,龍師早已在這種慢刀子割肉般的精神折磨中失去理智,目眦欲裂,幾近瘋狂,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望着丹楓只是冷笑。

“龍尊大人,這一回,的确是你贏了……但你與仙舟人為伍,面對斬不斷的建木和殺不盡的豐饒民,你又能贏到幾時?”

“說來有趣,我昨日做了個夢,夢見被鎖在這裏的不是我們,而是你。”

“你知道嗎?丹楓,我看見你在無數鏖戰的盡頭瘋了,你那可憐的短生種朋友也瘋了,你們鑄下了無法挽回的大錯,你失去了一切,淪為了萬人唾罵的仙舟叛徒!”

“多可笑啊,你這等光風霁月的人物,與我們又有什麽區別?你犧牲再多,守護再多,只要踏錯一步,不也一樣會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哈哈哈……哈哈哈哈!!”

丹楓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發癫,良久,方才如同當年開會時明目張膽刷玉兆一樣,沒半點猶豫不安,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善惡有報,天道好還。此身俯仰無愧,倘若真有一日誤入歧途、犯下大罪,莫說入這幽囚獄,便是引頸就戮也是應當,斷不會如你這般垂死掙紮,落得如此難看的下場。”

“況且……”

“那只是個夢。風浣,眼下身陷囹圄的是你,這才是唯一的現實。”

“是夢又如何?”

龍師咬牙切齒,“未來還長得很,你總有一天——”

“對了。”

丹楓原本已拂袖而去,聞言又頓住腳步,仿佛只是想起忘了帶什麽東西一樣,漫不經心地随口問道:

“在你看見的那個‘未來’裏,我倒下了,那你們成功上位了嗎?”

龍師:“………………”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凄厲刺耳的*持明粗口*叫罵聲在幽囚獄中回響,其間夾雜着猛烈的嗆咳聲,仿佛要把心肝脾肺都一起吐出來。

丹楓恍若未聞,自始至終平靜地目視前方,攜着茉麗安的手一步步走出了牢獄。

“丹楓,你如今是越發刻薄了。”

茉麗安挽着他胳膊笑道,“瞧他剛才的表情,好像你往他嘴裏塞了一只大蠊,還是活的!”

丹楓:“……或許,你可以考慮換個比喻?”

再後來終于到了婚禮當天,一切都如彩排般有條不紊地推進,沒出什麽亂子,因此也少了幾分樂子。

茉麗安換上了仙舟風格的婚服,由妖精國首席婚紗設計師哈貝特洛特手工縫制,雖說款式與傳統意義上的“婚紗”大不相同,但對傳說中的紡織妖精來說不在話下,有望引領仙舟未來新風潮。

頭發是丹楓親手給她盤的,他模仿着她頭一次為他束發時的模樣,仔仔細細将她每一縷金發理順、收攏,編成纖細柔軟的發辮,又在腦後一圈圈盤起,插上鑲着珊瑚和明珠的發簪。

丹楓知道茉麗安怕疼,因此沒讓她和自己一樣穿耳洞,反正仙舟不缺黑科技,只需要一點小小的磁力,就能給她戴上與他成對的耳環。

茉麗安不肯老老實實做個木頭新娘,一場喜事裏耍足了性子,一會兒抱怨滿腦袋發簪太重,一會兒嫌棄丹楓的耳環樣式太簡單,要換個新鮮的,比如貝洛伯格風格的大寶石彩蛋。

丹楓一一照單全收,任由茉麗安說着、笑着、鬧着,最後她自己折騰累了,一頭紮進他懷裏蹭了又蹭:

“丹楓,結個婚好麻煩啊,我想逃婚。”

丹楓淡淡道:“都到了這一步,你以為自己還逃得了嗎?龍的秉性,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

茉麗安窩在他懷裏嘆了口氣:“我知道,所以我就是說說。別說只是化個妝、戴個首飾,就算你拿水槍滋我,應星拿大錘砸我,白珩拿星槎創我,我也是絕對不會走的。”

丹楓慢條斯理地撫着她頭發:“你知道便好。不過,首飾還是要戴的。”

茉麗安:“哎,連你也要拿仙舟風俗壓我……”

丹楓:“你這般盛裝打扮的模樣,錯過這一次,還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目睹。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可能輕易放棄。”

茉麗安:“……真的嗎?你覺得我這樣好看嗎??有多好看,有我眼中的你好看嗎???”

她感覺到臉頰在化妝品掩蓋之下燒起來,為了打消這份令人不自在的難為情,她故意主動靠近丹楓,伸手攬住他修長的脖頸。

“好了,你別再撩我了。如果我現在忍不住親你,豈不是把口脂都弄花了?”

丹楓轉過頭定定凝視着她,忽然欺身近前,一手扣住她後頸,唇瓣正好貼上那一抹明豔的朱紅。

“無妨。”

他啓唇,嗓音清冽如水,卻沖不淡那幾乎将她灼痛的熱量。

“無論弄花多少次,我都會重新為你點上。”

茉麗安這個新娘不讓人省心,她的朋友們也不遑多讓。

白珩這個伴娘一刻都坐不住,特地趕回老家曜青仙舟呼朋喚友,拉來了一整支狐人星槎儀仗隊,其中一大半飛行士都是被茉麗安撸過尾巴的狐貍,直看得丹楓眉頭緊皺,想不通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多情敵。

應星這個伴郎更是重量級,他沒有狐人儀仗隊可以拉,于是徒手拉了一支金人儀仗隊,堪稱“一人成軍”,當日羅浮上空禮炮齊鳴,每一聲都象征着工業革|命的曙光。

剩下鏡流和景元這一對師徒大眼瞪小眼,景元剛想說“師父,還是咱倆正常點”,就只見鏡流拔劍出鞘,劍鋒一挑,英姿飒爽地指向鱗淵境翻湧的海潮。

“景元,你說,若是我把這萬頃海浪都凍上,是不是便能與白珩和應星的儀仗隊媲美了?”

景元:“???”

景元:“用不着,用不着!師父,您這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究竟是從何而來啊!”

而婚禮上的客人,遠不止他們四位。

龍族天生地養,丹楓和茉麗安都沒有長輩,拜完天地就沒了高堂,只能由兩邊勢力的領導人暫代。

摩根女王遠來是客,講了幾句場面話就退到一旁;騰骁将軍卻是覺醒了幾百年不見的好談興,一篇“飲月紮根羅浮千年而老樹開花,今當證婚,臨表涕零,不知所言”的演講稿念得聲情并茂,即興感言如滔滔江水,最後還是先一步恢複冷靜的鏡流将他拉下臺。

鏡流:“差不多得了。我們知道你在證婚,若換了不知道的,還當你在開‘羅浮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呢。”

騰骁:“那也不是不行,他們夫妻倆的确很先進……”

鏡流:“差不多得了。”

婚禮現場已經足夠熱鬧,到了最後走花路的環節,更是引得無數人争相尾随,大有“萬人空巷”的勢頭,幾乎将星槎海的天橋都壓低一截。

茉麗安從橋上走過,憂心忡忡地看着滿街攢動的人頭:“再這樣下去,該不會引發踩踏事故吧?”

“确實如此。”

丹楓亦有同樣的擔憂,不過他已經想出了解法。

“那麽,我們便換一條路走吧。”

“‘換一條路’?”

茉麗安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對哦!還有這一手。真稀奇,這一次居然是你比我先想到。”

丹楓含笑不語,只是靜靜向她伸出手來。

茉麗安與他相視而笑,一手輕輕搭上他掌心,迎風舒展開流線形的銀白雙翼。

就這樣,當人潮湧上天橋時,烏發的青年和金發的少女早已不見蹤影,唯有一青一白兩道龍影直入雲端,錯落飛舞,宛若一道橫貫天際的長虹。

“丹楓,你快看!”

銀白色的小龍在天青色的巨龍頭角邊落下,龍爪不安分地攀住他角根。

“地上有好多人沖我們揮手呢!要不,我們也回應一下吧?”

丹楓:“……”

他的龍形有鱗無爪,還真不知道怎麽揮。

茉麗安:“好啦好啦,我來揮就是了。你記得飛穩一些,不要把我甩下去就行。”

于是茉麗安又變回了人形,穩穩當當坐在龍角旁邊,鮮豔的紅衣與明亮的金發相映生輝,在丹楓青碧的龍鱗襯托之下格外耀眼,仿佛在皓月般凜然不可侵犯的蒼龍頭頂綴了一葉紅楓。

她一邊笑盈盈地向人群揮手,一邊俯瞰眼底飛掠而過的羅浮風光,每一眼都缱绻而悠長,似要望遍過去每一段回憶,未來每一分憧憬。

星槎海的港口,工造司的洪爐,太蔔司的窮觀陣,金人巷的小吃攤,丹鼎司的行醫市集,鱗淵境的碧海青天。

以及……

人,人,人。

無論放眼哪一處,都能看見人在歡笑,人在奔跑,人在生息。

這就是飲月君決心與之同行的人道。

這就是丹楓傾盡一切守護過的人間。

“丹楓。”

茉麗安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不是持明龍尊,也不是飲月君,而是“丹楓”。

這茫茫星海、浩蕩時光裏,獨一無二的丹楓。

她的丹楓。

她問他:“丹楓,你喜歡這幅光景嗎?”

蒼龍垂首斂眸,眼尾紅痕明豔,投向人間的目光似在垂憐。

“喜歡。”

或許是有點不好意思吧,他回答的聲音比平時更為低沉,如春雷滾過天邊,又像是話本裏常寫的“龍吟”。

“即使為了它,你要放棄遼闊的星辰大海?”

“是。”

“即使你受庶務纏身、案牍勞形,幾乎沒有機會親眼看到它?”

“是。”

“……嗯,我就知道。我果然沒有看錯龍。”

茉麗安笑了。

無奈地,釋然地,同時又充滿憐愛地。

她笑着望向她深愛的龍,開口說道:

“你知道嗎,丹楓?”

“在我們泰普沐恩星系,最初的阿爾托莉雅拔出石中劍之前,明知自己将會喪失作為‘人’的幸福,明知在前方等待自己的只有悲劇,還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有很多人在笑着。】

【我想,那一定不會錯。】

“——丹楓,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蒼龍仰首向天,沒有回答。

他原也無需回答。

丹楓至今仍然身在羅浮,便是勝過一切質疑和雄辯的答案。

他早已接受了無所遁逃的命運,亦不畏懼獨守孤城的結局。

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他自以為早已舍棄、終身不可能重拾的“人”的歡喜,還有人比他更為看重、更為珍惜,俯身從滿地砂礫中一點一滴地撿起,再小心翼翼地捧回到他面前。

她說:丹楓,你笑一笑。

她說:丹楓,你愛着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愛着你。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能像普通人一樣獲得幸福呢?

如是一步一個腳印,她牽着他走出了龍心萬古不絕的低語,走出了龍尊百世輪回的陰霾。

驀然回首,他方才驚覺——

原來他的人生可以這般好。

原來他也可以像人一樣笑。

原來……

——命運的軌道,從來都不止一條。

“丹楓。”

茉麗安笑着喚他,亮閃閃的藍眼睛彎起來,其中是一整片比波月古海更開闊的碧海,比仙舟洞天更遼遠的青天。

“我們回家吧。未來還有好多事要忙呢,不是嗎?”

“……嗯。”

丹楓流連不舍地應了一聲,最後在人山人海的洞天上空盤旋了一圈,便載着這顆自天外墜入月亮懷裏的流星,轉身向他們共同的歸處飛去。

在他們途經的長樂天廣場,大屏上正好在滾動播放白珩親手錄制、景元擔任導演、應星配合剪輯、鏡流搬運儀器的婚禮紀念VCR,剪輯素材全部取材于兩人日常相處片段,只是隐去了大多數動搖龍尊形象的場景,一幕幕都是茉麗安熠熠生輝的笑容,以及丹楓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兩難面孔。

最後的最後,鏡頭定格在那一日翺翔星海的龍影,炫目的光效從屏幕四周湧上來,在畫面中央勾勒出所有人共同編寫的祝詞。

那是世間至為純粹美好的願望,終将伴随溫柔而美麗的龍去往遠方。

越過山丘,去往遠方。

越過大海,去往遠方。

縱然世路艱險,縱然負重千鈞,憧憬天空的龍也會飛翔。

這一次,他會抵達他的遠方。

【願君前路,光明坦蕩。】

【願君此行,終抵群星。】

正文完,明天開始更新番外

新坑會在原創仙俠《我的舒适圈天下無敵》和《一篇星穹鐵道預收》裏選一個開,歡迎點專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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