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床上鼓起一團,像是小山包。
明荔一言不發地裹在被子裏,感覺夜太漫長。
門外靜悄悄的,宋瑾硯還沒睡。當然,快遞已經被他收起來了。
寧茹也是體貼。
所有尺寸都買了,生怕沒有合适的。
明荔悶聲發五百字長文譴責寧茹,有時候,有這樣“熱心”的閨蜜,是真的很無助。
那頭仍不知悔改:[這還不是早晚的事嗎?]
有那麽一瞬間,明荔是真的想拉黑她。
就這麽過了第一晚。
次日一早,明荔起床化妝,準備好去宋家老宅。
結婚這件事瞞不了也不可能瞞下——盡管她是要把鍋推給宋瑾硯。
“早。”
明荔收拾好,換了身軟綿綿的白色針織衫套裙,從房間出來。
她很少穿這一類型的衣服,原因便是明妍裝這一套很順手,她不屑于穿。
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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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長輩喜歡。
宋瑾硯已經坐在桌邊,手中是剛煮的茶。他目光略過她,停頓一秒:“過來坐,吃點東西再走。”
心照不宣,昨晚的事情沒人再提。
明荔喝了幾口粥,時不時擡眼:“你打算怎麽說呀…”
“潤色後再交代。”
“蔣奶…媽媽她會不會不滿意我?”這便是明荔最為不安的地方。
蔣蔓在她的印象裏便是極其果敢的事業型女性,正如她所看重的兒媳婦也是知書達理。
而這些,和她毫不相幹。
宋瑾硯看她快耷拉下來的腦袋:“不滿意什麽?”
明荔:“年紀?性格?”
“她本人小我父親二十歲。”
“也是哦。”明荔恍然大悟。
看她震驚的神情,宋瑾硯笑了下:“你不用擔心,她比你想象的開明許多。”
有了他這句話,明荔的心放下大半,吃完早餐,便随着宋瑾硯去往宋宅。
轎車停下,明荔雙手背在身後,哪怕做了一路的心裏準備,此刻仍是踟蹰不已,習慣性跟在宋瑾硯身後。
直到前方男人突然停頓腳步,沉靜看來:“夭夭,手。”
明荔伸出手,後一秒被宋瑾硯握住,環在他手臂。
他目視前方,手掌捏她後頸:“放松。”
穿過庭院,頂着傭人奇異的視線,明荔屏息凝神。
直到大門打開,裏面談笑的聲音傳來,是宋建業正在和小輩說話,其間還夾雜着蔣蔓平穩的聲線。
“爸,媽。”宋瑾硯當先喊了一聲。
廳前坐在主位宋建業微愣:“你怎麽來了?”他是視線随之落在他身側白色裙擺的女孩身上,視線上移,“夭夭?你們…”
明荔在路上想了許多開場白,這臨關頭,卻是忘記了所有,半天,盯着宋建業的臉喊出一聲氣勢恢宏的:“爸!”
她又看向表情怔忪的蔣蔓:“媽!”
室內安靜一片。
幾個被召集來的半大少年沒見過這場面,面面相觑。
這樣的情境中,唯有宋瑾硯面色坦然地從包中拿出戶口本,帶着明荔上前放在老爺子面前的桌上。
“爸,這是戶口本,昨天借用了一天。”
掌控整個宋家命脈,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老爺子,人生頭一回,露出一個堪稱破裂的表情。
手中的茶杯哐當落在地上。
“事情就是這樣。”
明荔坐在宋瑾硯身側,烏黑眼眸莊重地盯着對面的兩位長輩,手掌也乖巧地擺放,聽着宋瑾硯一本正經地胡謅。
“既然聯姻不能取消,那便只能換人。從夭夭那得知您正要給她介紹,”他清冽目光掃過幾個小輩,後者一個個低下腦袋,微微一笑道:“我想,可能我更合适一點。”
明荔跟在後面,夫唱婦随一般點頭。
除了一開始的震驚,平靜下來後,宋建業倒再多說什麽,甚至覺得一舉兩得,緩解了兩樁煩心事。
“小蔣老師,你怎麽看?”
老夫少妻,這聲“小蔣老師”也喊了三十年。
蔣蔓複雜的視線投向明荔。
後者一反平日嬌矜,朝她乖巧颔首。
“婚都結了,我還能怎麽看?”
明荔手指縮了下,被宋瑾硯握住。“是我提的,”他說:“您有意見和我說。”
蔣蔓:“這麽大的事,你應該先和我商量。”
宋瑾硯:“抱歉,是我心急了。”
他态度良好,而且眼下周圍人也多,蔣蔓不好再說。
幾個小輩算是白來一趟,明荔還确實準備了幾個紅包,一個個發過去。
半大少年艱難地喊出一聲聲“叔奶奶”,有關“相看”這件事,倒是所有人都有默契地絕口不提了。
午飯後,宋瑾硯被蔣蔓喊到樓上。
明荔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只是手上剝橘子的動作仍是停頓下來。
書房,蔣蔓壓着聲音道:“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來不及。”
“你急什麽?”蔣蔓考慮得可就多了:“明家和大房牽扯那麽深,你是以什麽立場去娶她?”
宋瑾硯擡眼:“以我自己。”
“你…”蔣蔓後面的話咽在喉中,倒是真沒想到他是真的對明荔那個小姑娘有意。
生在這種家庭,對婚姻一事本就看得淡泊,合适為上,蔣蔓也是盡力能幫兒子挑到滿意的。
“算了。”她突然嘆氣。證都拿了,還能怎麽辦?
“她和宋成睿斷了?”
“嗯。”
“你真以為宋成睿不在乎她嗎?你就這麽把人娶過來?”
宋瑾硯笑了笑:“他又能怎麽樣。”
蔣蔓看他一眼,有些不贊成,這話到底不該是他口中出來。
實在太張狂倨傲。
結婚這件事,牽扯太多,消息自然也要公開放出去。
中午飯後,老爺子便提醒,找個合适的時間,地點,辦個宴會宣布消息。
他看向宋瑾硯的神情很嚴厲:“我不摻和你們的事情,但你既然做了,便要處理好,不要鬧得家宅不寧。”
宋建業雖然對膝下小輩管得松,甚至樂于看有才能的子孫競争,但他的底線便是不能看到兄弟叔侄相殘,這畢竟關乎整個家族名聲和命脈。
宋瑾硯應下。
明荔卻垂下眼,心中嘲諷。
宋成睿或許是會憤怒,但這絕對不是因為在意她,而是憤恨于她轉身便嫁給了宋瑾硯——
這無疑是對他的致命打擊和侮辱。
她勾了下唇,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得知真相的表情。
離開時,明荔收到了蔣蔓送過來的禮物,是一個翡翠玉镯,是她從港城帶過來的嫁妝。
只一眼,她便知質地珍貴,朝宋瑾硯看了一眼。
後者則直接替她接過,握起她纖白的手腕,戴了上去。
蔣蔓握住明荔的手,到底是不會為難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雖然我确實有些意外,但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明白。”
對比蔣蔓,她突然想起宋成睿的母親許蘭音。
十年來,從未送她任何珍貴的禮物,并總在她的面前提起明妍,以作對比。
回去的路不算長,風從後車窗浮在面上,明荔享受地閉上眼睛,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好像已經走出,困了她十年的窘境。
宋瑾硯看她一眼:“今天的處理方式,滿意嗎?”
那是滿意的,畢竟一點沒有誤傷到她。
明荔點點頭,輕輕地,将腦袋靠在男人肩膀。
他身上很好聞,像是躺在春天草地的陽光下。
“宋成睿和你說了什麽?”突然,安寧靜谧的後車廂,傳來宋瑾硯低低的詢問。
明荔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閃躲視線。
但轉念一想,他如此洞察人心,肯定早就猜到了。
所有才會有那句“無論以什麽理由和我結婚。”
她搖搖頭,沒精打采的:“不想提。”
宋瑾硯也沒再問,掌心卻是突然捧住她後腦,低而輕地嘆了一聲:“那就抱一抱。”
明荔早就觊觎這一個擁抱,無關其他,只關于這鋪天蓋地的安全感,唯有宋瑾硯能給。
她将腦袋撞進他懷裏,手臂依戀地緊緊環繞。
宋瑾硯低頭,下巴輕抵她發頂。
車輛平穩行駛,徐徐的涼風吹進來。
“他說我嫉妒,任性,不可理喻,沒有人喜歡我,還說我沒了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
明荔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她盯向宋瑾硯:“誰說我找不到更好的?”
“那我,”貼合的胸腔輕輕顫動,宋瑾硯道:“謝謝夭夭的認可。”
周六晚上,宋家放出婚約照舊,将在幾天後的宴會上公布的消息後,圈內不少人都震了一震。
訂婚宴那場精彩紛呈的戲可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就這樣還能照舊進行,可想而知這位明家大千金多能忍了。
宋成睿趕到風月時,便看到程牧傑拿着手機,挑眉道:“你可以啊,都這樣了,明荔還對你死心塌地呢。”
宋成睿眉峰挑起:“你哪來的消息?”
“這不是都傳開了?”程牧傑聳肩,将手機給他看。
圈子小,消息也就傳得快。
宋成睿眉頭皺起又松開,坐在沙發上扯了扯領帶,心口連續堵了多日的石頭一時間緩緩落下。
雖然他也是現在才知曉消息,但想想也知道,是明荔那邊和老爺子低了頭,只是還沒通知到他這邊。
“我就說,她鬧脾氣任她鬧,冷她幾天不就好了?她就這個德行。”程牧傑嗤笑道。
宋成睿心頭軟了許多。想必這兩天,明荔也已經冷靜下來,想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他放松地擺擺手:“行了,別再說了,這件事我也有錯。”
程牧傑搖頭冷笑:“你這就又護上了?”
宋成睿充耳不聞,早已經有些坐不住。
鬧了這麽多天,他也心力交瘁,只想和明荔坐一起,把話說明白,再回到從前那樣。
“手機借我。”他拿過程牧傑的手機,随即徑直撥通那串號碼——他已經等不及要和她說話。
漫長的響應聲過去,卻始終沒有人接。
宋成睿皺緊眉,再次撥了過去,又是隔了很久,才終于有人接通。
只是,那道動聽清脆的女聲卻沒有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到讓宋成睿以為是幻聽的聲線。
“哪位?”他說。
下一更在11號23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