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普濟寺人來人往,香火旺盛。

這座位于京郊的佛門寺廟,位置偏僻,想要來這最重要的寺廟,還需要越過千百級階梯。

來到殿前,攝像大哥早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明荔笑着擺手,示意休息片刻。

陸一驚最近在籌備宗/教文化方面的記錄片,明荔跟在他手下四年,終于得以自己帶小團隊去取素材。

今天要拍的分鏡就是這座有名的普濟寺。

明荔站在高高的階梯往下望,不斷有虔誠的香客拾級而上。

明荔的思緒不由轉回四年前,她和宋瑾硯的那次蜜月之行。

那天,無神論者也閉上眼,誠摯許願,無論她怎麽問也沒問出來。

回過神,眼看時間差不多,明荔帶着攝制組繼續往上。

拍攝任務完成後,攝制組的成員們躍躍欲試,也随着香客一起,對着廟內的神佛虔誠叩拜。

“阿荔,你不來嗎?”舒影問她。

明荔想着,來都來了,那自是許個願再走。

她大手筆地捐了一筆香火錢,跪在神龛前,叩了三叩。

一到許願時,明荔腦中空空,想的也只有那老三樣。

家人身體康健,事業順心,和諧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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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

明荔深深思考自己還缺什麽。

嗯,她不貪心,暫且什麽也不缺——等等。

明荔腦中突然冒出上周随宋瑾硯回老宅吃飯時,老爺子幽幽盯着他們的視線。

邊盯邊嘆息一句:“就是缺個小的了。”

明荔恍然歲月如梭。

明明和宋瑾硯的婚禮似乎還在前夕,如今卻已經轉眼過去四年。

當時還在計劃外的生育時間,竟是不知不覺就到了。

明荔心中動了動,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佛像。那就,簡簡單單許個願?

她合攏雙手,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

“菩薩保佑我早日懷上一個健康好看的寶寶。”

“嗯,鼻子像我,嘴巴像我,眼睛像宋瑾硯,眉毛…嗯,算了,長得像誰都可以。”

“寶寶最好要聽話,不要讓我吃很多苦,聰明一點就更好了,最好脾氣要像宋瑾硯,他脾氣好…”

明荔心中絮絮叨叨,虔誠無比。

離開前,又撒了一筆香火錢。

回到家,正遇上剛從M國出差回來的宋瑾硯。

幾年前他進入輝騰,和宋紹章共建西城項目,第二年末,項目完成。但這也意味着,宋瑾硯在輝騰也紮住了腳,手下有了自己的一批人。

明荔曾聽王若若說,宋瑾硯如今在宋家集團內部如日中天,呼風喚雨。宋紹章沒有能力,宋成睿遠在澳洲,哪還有人能和宋瑾硯抗衡?

明荔之前還覺得王若若誇張了,但這兩年,宋瑾硯世界各地地出差,連軸轉的行程,讓她不得不相信了。

明荔回到卧室,剛放下包,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的男人便從後将她環抱住。

鼻息輕輕吐在她脖頸面頰。

她敏感地縮了下,伸手推他臉,“幹什麽,黏黏糊糊的癢死了。”

他笑,嗓音低沉略啞:“半個月沒見,不想我嗎?”

明荔輕哼,轉身摸摸他的臉。他明顯沒有休息好,眼窩很深,帶有疲憊。

“先吃飯,吃完我有事和你說。”明荔扯了扯他袖子,表情煞有介事。

宋瑾硯挑了下眉,依言放下手。

一直到夜裏,明荔洗完澡出來。投影上放着部外文電影,就着背景音,宋瑾硯低頭翻雜志,應是在等她。

明荔護膚完,對着鏡子拍了拍臉,随後屈膝爬上床,和宋瑾硯面對面。

宋瑾硯目光落于她身上,随即,輕輕一頓。

她今天的睡衣少見的清涼,細細兩根肩帶,大片的鎖骨和肌膚落于外,雪白若凝脂。

宋瑾硯手中雜志被他扔在旁邊,另只手搭上她腰肢,揉了一把。

他目光凝于她依舊年輕嬌憨的眉眼,內裏迸發出熟悉的欲/望。

這幾年,她眉間稚氣褪去,像是馥郁綻放的玫瑰,連骨縫都透出沁人的芬芳。

明荔還想着要不要說什麽,做什麽暗示他。

但宋瑾硯根本不需要說話,兀自便翻上來,吻自上而下落于面頰,脖頸。

明荔手臂環抱住他的脖頸,他輕笑着:“這就是要找我說的話?”

她早已經被撩撥得不甚清醒,漂亮烏黑的瞳仁都是情動的色彩,細白的腿夾住他的手。

聽到旁側的抽屜被拉開,明荔眸中混沌化開,清醒過來,“宋瑾硯。”

“嗯?”

“別戴了。”

男人動作一頓,眼攝住她,滿是怔松,“你說什麽?”

明荔彎起眼,眸中漾起笑,湊近他耳畔,用氣音說:“送我個小寶寶,可以嗎?”

一時間,屋內唯有清晰的呼吸聲,宋瑾硯閉了閉眼。

欲念混雜着震驚,他的情緒已經許久不曾這般波動過,再睜開眼時,他眸中是一觸即碎的冷靜,掌心攏住她後頸:“夭夭,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明荔眼中清明:“我沒有開玩笑。”

“早在幾年前,我就計劃在你三十五歲前,我們要個寶寶。”

“雖然孩子不是我人生的必選項,但我願意和你有一個,只因為是和你而已。”

她蔥白的手指穿插他發間,湊上前很小聲地說:“而且,我們還沒有無t做過呢,你不想試試嗎?”

宋瑾硯握住她後頸的力道加大。

“不管你是否考慮清楚,”他掐住她後頸,吻很重地落上來,“我已經都沒法保持理智。”

有了“備孕”的由頭,宋瑾硯似乎總算能在這件事上找到放肆的理由。

一整夜,明荔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他們二人,到底誰的年紀更大?為什麽每次投降的只有自己!

這之後,宋瑾硯在外應酬的次數變少,出差的日程也被他精簡到更短的時間。

所有事情的重要性,似乎都排在了“備孕”之後。

明荔甚至回家看到他,都覺得腿軟,恨不得立刻懷上。

但,事不遂人意。

在明荔第三次用試紙檢驗,願望仍落空後,她不可自抑地陷入些微的焦慮中。

但周圍一時沒有什麽人能問。

寧茹最近在和新認識的模特戀愛,兩人正打得火熱;王若若終于在三十歲這年,開始籌備婚禮了,更是抽不出閑。

剩下那幾位京大的朋友母胎單身到現在,更沒法聊了。

明荔只能暫且把這隐秘的心思壓下。

她一如既往去往陸一驚的工作室,之前的素材後期還有得做,現在這老頭甚至還奴役她帶新人。

千頭萬緒的事情堆積在一起,明荔很快就沒空去想別的事情。

臨近下班,明荔整理後續的拍攝任務。

下個月,她要和陸一驚去一趟高原,那邊涉及豐富的素材。

這一趟是必須要走的,明荔握筆在後面打個鈎。

手機嗡動一聲,顯示這個月工資到了。明荔看了一眼,笑着搖搖頭。

如果光幹這一行,她是真的能餓死。

開車行駛在擁堵的馬路上,前方是紅綠燈,明荔托腮,看着幼兒園的小豆丁手牽手穿過斑馬線。

許是處在特殊時期,明荔看着這群小孩兒,眼中滿是柔霧般的光。

下一秒,又微妙地焦慮一下——他們年初的體檢報告各項指标都沒有問題,怎麽宋瑾硯都“勤奮”了三個月了,該有的還是沒有?

明荔嘆口氣,看着燈變綠,才踩油門回家。

晚上,宋瑾硯又慣常在床上等她。

明荔一靠近,他便如往常一般,輕輕挑撥她。

“我想歇歇了。”明荔微微閃躲。

她嘆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快被榨幹了。

但某個男人明顯對此食髓知味,他笑:“你又不出力,歇什麽?”

“你…混蛋。”明荔無可奈何地适應他偶爾輕佻的腔調。

她煩惱地揉揉頭發,幽怨地說:“每天都是做做做,也沒做出什麽成果出來。”

明荔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順便發一句小牢騷。

但話落在宋瑾硯耳邊,就像是埋怨他不行的樣子。

“那說明,頻率還不夠。”宋瑾硯溫和地笑了一下。

明荔只覺駭人聽聞,“這還不夠!那到底要怎麽…唔。”

宋瑾硯已經吻上來。

這一夜,他擺弄着她換了數個姿勢。

明荔因此羞得滿面通紅,幾次受不住想罵人,被後者狀似科普的說法阻止:“這樣好受.孕。”

算了。

明荔也算是個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宋瑾硯都不慌不忙的,這樁煩惱也就被她随之抛在腦後。

她着手準備和陸一驚出發去藏城的工作。

巧在宋瑾硯又要飛往M國一趟,時間撞上,剛好兩人都不在家。

因為設備多,人員也不少。

陸扒皮難得奢侈地包了幾輛車,直達藏城。

這一路風景宜人,走走停停,頗為享受。

但随着海拔增高,明荔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輕微的高原反應。

路程逐漸變得艱辛起來。

拍攝工作也不順利。畢竟陸一驚的選題,在這邊屬于較為敏感的題材。

藏民對此頗為講究,光是向導就換了好多個,但還是不免起了沖突。

在藏城停留足有半個月之久,整個拍攝進程才算有了較大的進展。

明荔跟着不眠不休,在臨近離開的前一晚,身體虛弱得發起了燒,嘴唇幹裂,吃什麽吐什麽。

她這一生病,可把周圍人都吓壞了。

可以說,明荔在的一天,他們就能一天把畢生的事業做下去。記錄片是一個奢侈的活計,沒有宋瑾硯在後方提供足夠的資金,哪有那麽容易就推進項目。

所以,誰敢不把明荔的身體安危放在心上?

急急就在夜裏找向導,去鎮上尋了醫生。

他們目前處的地理位置也太偏,光是醫生都一通好找。

深夜,醫生才匆匆趕到。

一把脈看診,醫生瞪大眼睛,對着阖着眼滿臉病容的明荔說:“夫人,您知道您懷孕了嗎?”

“懷孕?!”衆人嘩然,瞬間從頭寒到腳。這可不是小事,如果宋瑾硯知道太太懷孕,是絕不可能讓她過來藏城,還這樣奔波勞苦的!

明荔眼皮跳動一下,撐着身體起來,眼眸深黑:“您沒診錯…嗎?”

醫生也是當地有名的赤腳醫生,這種級別的脈象一摸就清楚,“當然不可能錯。”

比明荔反應更大的是攝制組的一群人。

他們長吸一口氣,連陸一驚都拍着胸脯怪叫一聲:“祖宗啊,你也對自己上心點啊!”

明荔扶額,“我也沒想到啊。”

她全身酸軟疲憊,但肚中已經有了個小生命的事實又讓她滿身充盈奇妙的感覺,只不停呢喃:“我竟然真的懷孕了…”

“您自己沒有吃藥吧?”醫生問了關鍵問題。

明荔猛地搖頭,“沒,還沒有。”

“您是水土不服,加上連日疲憊造成的低燒,我這有些土方子,應該對您有幫助。”

明荔誠懇道謝。

舒影主動留下來照顧她,明荔喝了退燒滋補的湯,拿出手機想和宋瑾硯說,打出幾行字,又通通删去。

一來,現在她和那邊有時差,其次,這件事還是要當面說更好。

若是宋瑾硯知道她懷着孕還跑來藏城折騰,那指不定得多着急。

綜合考慮,明荔還是把這件事憋了回去。

因為這一橫來的消息,待明荔的燒剛退,陸一驚就立刻聯系人,要将明荔送回京城好好養着。

一個祖宗就已經很金貴了,現在肚子裏還懷了一個,這不就倆祖宗!

要是出了什麽閃失,他陸一驚有幾個命賠!

明荔也不敢多嘴。

這幾天,她一直為自己的粗心而愧疚,生怕寶寶因為這個而出了什麽閃失。

一路直回京城。

明荔第一時間用了驗孕棒,看到上面兩條杠的瞬間,她深吸口氣,平複亂跳的心髒。

晚上,明荔洗漱完,坐在梳妝鏡前,和宋瑾硯打了視頻。

他那邊還是白天。

明荔醞釀了許久,剛想說些有的沒的,那頭宋瑾硯就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背景:“拍攝提前結束了嗎?怎麽回京了。”

“我…”明荔準備一半的話卡在喉中。

“嗯?”宋瑾硯的背景明顯是公司,低頭看材料,也不忘擡頭詢問她。

明荔咽了咽口水,“出了點事情,我…就回來了。”

“什麽事?”宋瑾硯蹙眉,“怎麽不和我說。”

明荔默默低頭摸了摸肚子,“我說了,你別怪我哦。”

宋瑾硯沒有輕易承諾。在他的認知裏,如果哪天她小心翼翼,那一定是惹了大事。

見半天對面仍不回應,明荔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懷孕了。”

“啪。”

對面傳來鋼筆落下地的聲音,宋瑾硯的面色失了平穩,目光直攝她面容:“你說什麽?”

明荔只能重複一遍:“我懷孕了。”

宋瑾硯倏地站起身,視頻裏看不見他的臉。

“但我前天還在藏城發燒了,我不知道有寶寶了…”明荔一股腦說出來。

宋瑾硯背過身,在原地轉了個圈,半晌才附面向鏡頭,和緩情緒:“你該早點告訴我。”

“你離我那麽遠,我也不想讓你擔心。”

宋瑾硯:“在家等着,我會乘最早的航班回來。”

“我已經沒事了,我現在沒有什麽感覺,你還是把那邊事情忙好再回來。”

明荔試圖讓他放松一點。

可惜,已經三十幾歲的男人,這一刻卻是什麽也聽不進去了,宋瑾硯只留下一句:“在家等着。”

清晨。

明荔還在睡夢中,便感覺帶着暖意的環抱,極輕地将她擁入懷中。

宋瑾硯還特地洗了澡,全身暖意時,才敢将她觸碰。

明荔背過身,手臂理所當然地環抱住他,咕哝一句:“我好想你。”

宋瑾硯将臉埋進她脖頸,長指一下下輕撫她的長發,低頭親吻她眼皮:“辛苦了,夭夭。”

“我太粗心了…”明荔卻仍是自責。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不注意,或者吃了什麽藥,可怎麽辦。

其實生理期也有一個多月沒來,但她日期總是不準,再加上舟車勞頓,明荔就沒放在心上。

“不,夭夭是最勇敢的媽媽,寶寶還沒出生,就已經去過藏城了。”

明荔不安的心在他的安撫下慢慢平穩,小臉埋在他懷中。

宋瑾硯的手掌來到她小腹,想撫摸卻又遲遲沒有觸碰。

最終,他嗓音微啞着問:“我能摸一摸嗎?”

明荔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血脈羁絆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因子。

以至于宋瑾硯只是将手放上來,這一刻,明荔甚至有了想落淚的沖動。

宋瑾硯的手極輕地慢動着,指尖卻微微顫栗。

“你開心嗎?”明荔小聲問,擡頭在他臉上印下一個吻,“還沒問你,喜歡孩子嗎?”

宋瑾硯的個人主觀喜好,似乎很少在她面前展露。她想要的,想做的,他都會竭盡所能滿足她。

連孩子也是,以至于,明荔從未探聽過他真正的心聲。

宋瑾硯閉上眼,“我開心。”

在他的觀念裏,如果一個女人願意為她的愛人生孩子,便是最高級別的愛。

嬰孩對于母體來說,更像是一個汲取養分的掠奪者。

明荔卻蹙眉,忍不住咕哝:“但我覺得你的情緒…很奇怪。”

“傻姑娘,”宋瑾硯低頭親她額頭,無限憐惜地說:“你會很辛苦。”

盡管知道肚中寶寶的時間不超過三天,但明荔還是下意識維護:“我不怕。”

宋瑾硯看她黑白分明的眼,忽而笑了。

他眼中有淺淡的漣漪和水意,抱緊懷中的人,像是擁抱全世界。

“謝謝你。”

明荔的孕期生活從此開始。

她懷孕的消息傳回宋家後,差點把老爺子給炸到親自登門。

眼看着堂弟第三個曾孫都生了,這些年可是把老爺子都急壞了,每天望眼欲穿。

可惜,一個兒子,一個孫子,都毫無動靜。

這次明荔懷孕,對整個宋家來說,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宋老爺子開心得直擺了三天宴席,把家族裏的子孫輩全都拉過來聚了又聚。

明荔也收到了許許多多的禮物。

遠在宜城的外公更是直接空運了兩頭牛羊過來,讓宋瑾硯找地兒養着,每天給明荔供應新鮮的牛羊奶。

明荔的運氣還算不錯,整個孕期都沒吃什麽苦——除了脾氣愈發見長以外。

但她遇到了宋瑾硯,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再刁蠻的小脾氣,他也能輕輕松松化解。

“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呀?”

這是孕期,明荔問的最多的一個問題。

她簡直要好奇死了!

但宋瑾硯從來不正面回答,永遠是一句:“都好。”

明荔抿抿嘴,“我曾經在佛前許過願。”

“嗯?”他來了興致。

“我希望寶寶眼睛像你,眉毛像你…”明荔用細白的手指描摹他五官,“嗯,脾氣也要像你!”

宋瑾硯撫她臉頰,“脾氣像你不好嗎?”

“不行!”明荔忙否決,“像我是要氣死我嗎?”

宋瑾硯失笑,“可是我喜歡。”

明荔:“不可以!我要你們一起慣着我。”

“好,那我替你一起許願。”他說。

到了我最喜歡的環節了。

猜猜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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