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都是流言
都是流言
“師尊,你年輕時經常與人切磋?”
“什麽叫年輕時?為師現在很老了嗎?”
“弟子失言,師尊進階真仙之前,是不是經常與同輩修士較量啊?”
“當然了。”
胥硯笑眯眯地看着郦言燊,“說起來,你可比為師有出息。為師當年不過與人切磋,點到為止,而你卻是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見慣了人心狡詐,道心未曾受損,當真是個好苗子。”
郦言燊一般不會臉紅,甚至還會多想,但那些話是胥硯說的,于是她便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師尊,玄天道元宗的事,是怎麽回事啊?”
還是直入主題,省得又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這是郦言燊的想法。
“玄天道元宗嗎?那一群劍修,像個冰窟窿,我跟他們能有什麽來往?”
胥硯一副完全不記得的模樣,倒不像是裝的。
郦言燊一時也摸不準對方的态度,只好掂量着用詞着提醒道:“聽說師尊早年曾經在玄天道元宗大顯身手,就連他們如今的宗主……也對師尊您敬佩不已。”
“哦,你說的事那件事啊……”
胥硯像是終于找回了久遠的記憶,“是有這麽一件事,我當時劍道初成,正想領略仙界第一劍的風采,你師祖說那就該去玄天道元宗瞧瞧。”
“原本也就是年輕一輩的切磋較量而已,說起來,玄天道元宗真的是人才濟濟,就一代核心弟子,竟然能有十幾個,咱們百斛仙山跟他們比起來,算是人才凋零了。”
“回來以後,我還給你師祖提了個建議,讓他多收幾個徒弟,別整天盯着我一個人,誰知道他只采納了一半,倒把這收徒的事推給其他各峰峰主,以至于那幾年山門大開,招了好些個濫竽充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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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人不知道,只當咱們百斛仙山包容萬象,紛紛稱贊不已,既擔了這虛名,往後招收門人的事,也只好将錯就錯。”
說到最後,胥硯又興奮起來,“也得虧這件事,為師破例收你才那麽順利,要是從前啊,肯定又是吵翻天了。”
郦言燊這時候是真的分不清胥硯是真的還是裝的,幹脆就繼續問:“如今玄天道元宗宗主親自過來,不知會不會有麻煩?”
胥硯道:“這個不用怕,修仙界固然是以實力說話,可六大仙門之間的往來,也是講道理要面子的,他們不敢在百斛仙山的地盤撒野。”
郦言燊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問:“師尊,如果他們指明要與弟子切磋,又當如何?”
胥硯不假思索地說道:“你若願意,就答應下來,不願意,就拒絕,反正天塌了有為師給你擋着,又不是到了宗門大比,非得應戰不可。”
郦言燊只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但又覺得不知道哪裏怪怪的,大腦飛速運轉,忽然抽了一般,問了一個把她自己吓一跳的問題。
“師尊,你跟那個玄天道元宗的宗主,真的像外界傳的一樣?”
“外界傳的?什麽?難道為師有一段時間沒出手,這世上的流言就多起來了?”
看到胥硯并未放在心上,郦言燊暗暗松了口氣,稍微平複心情,直到感覺心跳恢複平穩,這才道:“有人說,那個玄致巍把您當成榜樣?”
“哦?說了半天,原來是這件事啊。”
胥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倒是聽你二師伯說過,當初我在玄天道元宗與人切磋,那個玄致巍只是一個低等級的真傳弟子,不能上場,但是可以觀戰。”
“只因這一次觀戰,他得以真正領悟劍道,突破瓶頸,從而一躍而成那一代玄天道元宗新的第一人,也因此傳出很多流言,其中大半都是競争者的誣陷,不必當真。”
雖然胥硯跟方處珈的說法有所出入,但某些事實也因此得以确認,郦言燊仔細思量之後,覺得沒有什麽要問的了。
“多謝師尊解惑。”
“嗯,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玄天道元的人就到了,有的忙了。”
看着郦言燊回房,胥硯轉身也關上了房門,不過她并未打坐休息,而是直接憑空消失,下一刻,就出現在拂頑仙尊面前。
拂頑仙尊正悠閑地觀察面前的水晶魚缸,感知到胥硯的存在,不慌不忙地說道:“師妹來了啊,坐。”
這是拂頑仙尊起居之地,一切布置突出一個“雅”字。
胥硯原打算興師問罪,話還沒出口,注意力卻被那個水晶魚缸吸引了。
魚缸不大,長約三尺,寬二尺,高二尺有餘,材質是紫水晶,就是凡俗世間都能收集到的那種材料。
魚缸裏當然養了魚,有大有小,水面上浮着一只成年龜,比人的巴掌還要大一些,龜背并非幹淨光滑,而是馱着一層寸許厚的泥土,土地上長出了植物,有的地方茂盛,有的地方稀疏,有的地方還堆積着石頭,如小山一般。
土地上除了植物,還有動物,還有出來勞作的人,有簡陋的茅屋。當然,這些東西都比正常的要小許多,事實上烏龜背上的一切,都比正常世界的要小,小得完全屬于另一個世界。
就好像一個孤島在海中央,與世隔絕。
胥硯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左手,食指在孤島上空輕輕一點,指尖便凝聚成水珠,水珠落下,在距離孤島不到一寸的地方,化作滂沱大雨、傾瀉而下。
孤島上的人和動物立刻亂了套,四處奔走避雨,但這雨實在太大了,很快就灌滿了唯一的河流,河水蔓延,先是淹沒了河邊的低窪地帶,接着是平地,沒過多久,大半的孤島都泡在水裏。
孤島上的小動物、小人,有的成功逃到高處,絕望地看着眼前場景,有的浸泡在水裏,有的被水流沖走,到了更寬闊的水面,被路過的魚兒一口吸入……
對于孤島上的人來說,這便是天災帶來的悲劇。
胥硯似乎還不滿足,單手朝那只不動的烏龜一點,烏龜便慢悠悠地動了起來,先是抖落身上的泥土,繼而游到魚缸邊緣。
這下子,孤島上的小人沒了依托,徹底淹沒在“汪洋大海”之中。
胥硯瞧了瞧魚缸,又瞧了瞧拂頑仙尊,若有所思。
拂頑也不說什麽,只是懶懶地擡手,一道流光從指尖溢出,落在魚缸裏,只見魚缸裏烏龜、小人、魚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退,一直退回到胥硯滴落水珠之前。
一切恢複如常。
“小世界的時間倒退回去了?”
“不錯。”
“這魚缸裏,除了孤島是小世界,其他地方卻是現實世界,而且這魚是普通的魚,魚缸也是普通的魚缸,兩個世界産生交集之時,竟然沒有引發時空混亂——師姐,你這時間法則可真不能斷了傳承。”
胥硯向孤島滴落水珠,是現實世界與小世界的第一次交集,小世界受到外力幹預,小人紛紛入水,是兩個世界第二次交集。
使用沒有靈氣的水晶魚缸、凡俗世間的魚兒和烏龜,意味着将仙家神通施展在凡俗之物上,如果掌握不好,首先便是神通無法施展,便是施展了,也可能遇到各種問題。而在拂頑這裏,顯然沒有任何問題,只有游刃有餘。
“雕蟲小技而已,有人願意學,學得了,便傳了去,否則,又何必勉強?”
拂頑仙尊是一貫的态度,她都這麽說了,胥硯當然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深入展開。
“師妹啊,你火急火燎地過來,是出了什麽事嗎?”
聽到拂頑仙尊的詢問,胥硯終于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于是趕緊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言燊這孩子啊,單純的很,人家跟她說什麽她都信,偶然聽見關于我的閑話,也當了真,這就不好了。”
拂頑仙尊笑道:“我記得,你從前一向不在意這些,怎麽,如今有了徒弟,便也知道維持師道尊嚴了?”
胥硯道:“是這麽回事,還望師姐多多幫襯着。”
拂頑仙尊道:“這修仙界到處都是你的傳說,那些流言什麽的,總有幾句會傳到你徒弟耳朵裏,這可不敢保證。”
胥硯道:“這山上山下,敢公然議論我胥硯的,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師姐您可就是其中一個。”
拂頑仙尊面不改色,從善如流,“那好吧,以後再有什麽不好聽的,便由你自己去說。”
胥硯面帶笑顏,特意一拜:“多謝師姐。”
拂頑仙尊幽幽道:“這可不行,受你一拜,得折壽。”
胥硯笑道:“師姐啊,時間對你來說,還有什麽意義?”
拂頑聽了這話,倒是受用,只是提醒道:“玄天道元宗畢竟是來了,該怎麽招待,你得囑咐好了,省得到時候徒弟吃了虧,又心疼。”
胥硯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沒事沒事,小孩子家打鬧,唾面自幹而已,倒是那玄致巍親自來了,可不止是為了宗門大比啊。”
拂頑仙尊道:“難為你還記得正經事,此事與我第七峰幹系最大,到時候還望師妹援手。”
胥硯道:“師姐啊,你自從管了錢,用民間的說法就是,人都鑽到錢眼兒裏去了。”
拂頑仙尊微微一笑,随手倒了兩杯靈酒,“這話倒也妥帖。”
胥硯在拂頑仙尊這裏喝酒,一直待到天明,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返回第九峰,隔着窗戶喊了一聲:“好徒兒,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