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蘇恩幼在解內衣扣子,本來在想要不要換抹胸,因為怕痕跡透出,可思來想去,還是沒換,将內衣重新扣了上。
蘇式旗袍,很是裹身,她也不習慣。
可這也是蘇恩幼今日為這場面見老師,特意叫家中師傅找人趕制出來,寄送京區。
此件繡工繁複精致,穿在她身上,襯那張顯幼的臉,更加顯了別樣風情。
雖然她今天沒有化妝,可淡妝配江南風情,意外地更顯神韻勾人。
她總覺得自己這樣會不會顯得穿太少。
但有時又确實想扮成熟,不想被他們這群男人看出韻味下的幼稚內心。
想來想去,還是穿着這身旗袍,拿着換好的衣服踩着小高跟款款走了出去。
國風旗袍,風格也大不相同。
蘇式多用優質面料、素綢緞。衣襟領口邊緣多鑲繡花紋,美輪美奂。
段淮敘本是在旁靜心等候,一盞茶未全喝完,女人着那身旗袍掀起簾子走出時,他端着茶杯還是難免看失了神。
他擡眼輕看幾秒,之後彎唇,看向別處。
蘇恩幼出來時有點腼腆地在撫裙擺,可一擡頭看他也沒什麽反應,又說:“我年紀輕,大概穿着應該很不好看。”
他說:“很好看。”
“真的嗎。”蘇恩幼想說那你也沒多看我兩眼,可還是衡量着講:“比不上那日彈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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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時稍微帶點腔調。
段淮敘本沒意會過來指什麽,後知後覺才明白。
她在講那日南風塘幾人聽曲的事。
本以為她當時應該沒有在意,沒想到,這種細節也知道。
段淮敘本想說你比她好看,卻沒講,而是問:“原來你知道。”
“那天那位老師眼睛都快要黏到你身上,誰會不知道。”
原來那日南風塘,并不止他看她。
她的注意力也都在他身上。
本以為當日他們兩人應該是看似最互不相幹的人,可事實上,并不止一方在意着另一方。
段淮敘笑笑:“我沒有看她。”
蘇恩幼款款走過去,卻沒看他面前的茶杯,而是從他身旁繞行,望窗外的牡丹。
“五哥是溫潤君子,又怎麽可能輕易被人勾到呢。”
她手指落桌面,段淮敘也跟着睨她如蔥如水一般的指節。
那上面放着筆墨紙硯,有新磨的墨,還有一手新寫的毛筆字。
“心無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書,便成石室丹丘。”
她念,段淮敘剛才提筆寫下的字。
又以指尖輕輕撫過粗糙紙面。
“明代洪應明的《菜根譚》,可是五哥,你這心不靜啊。別人大師所說的應該是日常物質上的欲望,您這剛剛心裏想的,又是什麽欲呢?”
兩人對視。
從他的角度,只看得見她姣好的臉龐,如短暫勝利者的釁意輕笑。
穿了一身旗袍來他面前耀武揚威,哪像要去找老師彈琴的嬌小姐,倒像和尚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妖精。
對視分秒之時。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蘇恩幼還未來得及反應,人就被他拉了過去,腰肢忽然被一大掌牢牢桎梏,隔着上好的優質綢緞,如同光潔無物。
她輕易感受到了貼在她腰間的手掌痕跡,炙燙溫度。
她啊了一聲,人也就這麽坐到了他懷裏。
窗外牡丹好像無形被風吹得搖曳,支零破碎,勉強支撐,全然少了方才靜處高位時的花紅豔色。
桌上毛筆也被突來的動靜驚得往旁滾了兩圈,墨汁沾得桌面到處都是。紙張也被慣性帶得往旁錯移,被手掌揉出褶皺。
蘇恩幼吓得花容失色,坐在他懷裏全然沒了剛才的光景,單手撐桌要站起來,可腰被桎梏得緊,怎麽動也無濟于事。
沒辦法,只能咬唇看向近在咫尺面色未動的男人,有點生氣:“五哥。”
此時,也只有剛才還被調侃的段淮敘仍保持了淡定神色,不動聲色,眼神淡淡看她:“心無物欲,坐有琴書。怎麽不繼續說了?”
她這還怎麽繼續說。
他都敢直接對她動手了,那她哪怕有十張嘴,再能言善辯,那也抵不過他這一只手啊。
“五哥,你不是君子嗎,怎麽能這樣?”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君子了。”
段淮敘斂眸,自顧自地拿起她手擱在掌心裏,柔荑如潔白易化的奶油。是他想象的那種觸感,很軟,也很好捏。
他聲線也一如往常淡冽:“我只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男人罷了。”
男人,不圖色,又圖什麽呢?
蘇恩幼鮮少和他這樣近距離的,更何況是對視,身體又貼得那樣近。
她心髒是真的要跳了出來,也無端從他眼神裏感受到一絲赤.裸的。
像要擺到明面一樣的,掠奪感。
她才意識到,他可能不是真的在說謊話。
他想要她,是真的想。
可是,她敢撩,卻不敢做好準備。
她只能以退為進:“您可不可以別這樣,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
怕?當然是怕他身居高位趁人之危,也怕這場博弈中她身處下風,被他占了便宜。
更怕,自己剛從一段感情中抽身。
卻立馬在另一段死無葬身之地。
要是說真的,她談過一段感情,現在不太想在感情中相信任何人。跟他也可以,不過是二人各取所需。
他圖什麽,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是圖錢,也能是圖權,只是這些基礎上一定要是她也是這段關系的掌控者,而不是弱勢的那個。
要是被欺負,她才不幹呢。
她抿唇:“什麽都怕。”
段淮敘只是扯唇,說:“坐有琴書,下一句是什麽?”
這是她剛剛拿來侃他的。
現在卻被這男人拿回重扳一局。
蘇恩幼微微壓住起伏的呼吸,盡量不與他的交織,輕輕說:“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她其實并不知道,也只是看段淮敘在她換衣服期間寫了這麽一段,就故意拿這個意思來侃他。
沒想他會認真的。
恰巧她看過那書,但具體詩句排序,她并不知。
段淮敘:“詞倒是背得很好。”
她說:“五哥,你可不可以放開我,我的旗袍都要弄出皺了,到時候人家老師會怎麽看我?”
段淮敘卻只是淡眼看她,一語點破:“你這旗袍不是穿給老師看的吧。”
蘇恩幼心頭跳跳,回避視線說:“不是穿給老師看,還能穿給誰看,難道我會無聊到演出完了随便帶這麽好的衣服到處跑?”
段淮敘只是笑笑,沒有多言。
他說:“今天你這場戲其實我看了。”
蘇恩幼有些訝異。
“最後一排,最右側,我在看你。”
她本來想着今天沒給段淮敘排出位子看戲有點愧疚,才想着要不要單獨約個廳,換身衣服她來彈琵琶或者什麽的也行,她新學了一首琴曲,正好沒人品鑒。
只是,學琴也是真的,可是臨時打退堂鼓也是真的。
這身旗袍,她本來還猶豫要不要換。
高價訂來,其實是想到時陪他回家裏見長輩們用的。
可如今,這男人段位這樣高深,她什麽想法都看了出來。
蘇恩幼本以為自己還能是拿捏他的那個,現在看來,真不一定。
但她覺得,他既不說,那肯定也是想縱着她。
他既然願意,那她不如也裝着傻,任着他縱了。
“你一直在,怎麽不提前給我發個消息,我也好多往你那兒看兩眼,讓你看到我正臉。”
段淮敘只是捏着她手玩,勾着唇笑:“如果告訴你了,你心裏不就知道我在臺下,演出不就不會那麽投入了。心無旁骛不是演出狀态更好?我不是更好品鑒?”
蘇恩幼聽他這番話臉都要紅,更不知是這男人太會看人心,還是太懂得怎麽調侃人。
怎麽說的話。
這是來品鑒戲,還是來品鑒人的?
說到這,隔壁評彈大約是此時停了,隔壁茶客的說笑聲格外明顯,透過牆傳來。
笑聲陣陣,倒叫他們這兒寧靜了兩分。
蘇恩幼在他懷裏忐忑,段淮敘沒說話,片刻,也看她。
少女纖腰,發絲泛亂,如天生的楚楚可憐。
不知怎的,他忽的想起三年前也是見她在戲臺上,是那樣的珠潤玉圓,炯炯有神。而現在風華絕代也成了柔軟美人,戲服變為旗袍,盈盈一握在他懷裏。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很喜歡看她穿旗袍。
不是不願意表達。
而是如她所言。心無物欲,剛剛她在他隔間換這身旗袍時,他想的是什麽欲?
是真正的無動于衷,還是說一直在心中平息,實難按捺,所以才提筆寫了這一番字?
他對蘇恩幼,确實沒有自己想的那樣能那麽無動于衷。
蘇恩幼也不知他在想什麽,只知道再看他時,男人睨着她的眼神分外直白,叫人心中一驚。
她想退出,可腰還在他手裏,兩人貼得極近,隔着一堵牆,旁邊都是聽戲的人,叫人心虛得緊。
她是真的怕了,也拿手抵貼住他胸膛,偏過頭說:“小叔叔。”
“怎麽現在又喊叔叔,不喊五哥了?”
“長幼有序,您首先是長輩,我當然要尊重。”
“知道這些,那剛剛也敢用那樣的詞來撩我。”
“這不是和您開玩笑,而且,我們之間以後那關系打情罵俏點好像也很正常。都是情趣,不是嗎?”
段淮敘盯着她看了一陣,像是意外能從她這兒聽到情趣這詞。
他不置可否,只說:“要一個男人護你,就可以嫁,如果不是我,換做別人你也可以嫁麽?”
注:本章詩句出自《菜根譚》明朝洪應明。
上章有修改,後半章都重寫了,希望寶寶們可以重看一下,這樣會連貫一點。
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