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這個雨夜,比從前任何一個雨夜更顯得漫長。

亮如白晝的長廊上,除了落地窗前噼啪降落的雨聲,還有屋內輪椅在地面上摩擦的細微聲響,小米布搖着尾巴在前面帶路,一步三回頭,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推着他的姜雲舒。

沒想到傻狗那麽快就倒戈了,眼裏已經沒有他這個小主人了,身為歷家的狗,竟然只有這點出息。

他将目光落到阿拉斯加的眼睛裏,蹙了個眉頭,終于,小傻狗意識到了小主人落過去的目光,它愣了一下,立刻把腦袋轉過去,尾巴掃在地板上,委屈極了。

姜雲舒并不能看到歷先生的眼神,但看那傻狗臉上委屈的表情,約莫能猜到一二,她忍不住笑道:“歷先生,小米布好有靈氣啊,多大了,是不是快成精了?”

“二十年前,我和哥哥在外面撿了一只阿拉斯加,它是那只狗留下的後代,今年兩歲。”

“狗齡兩歲啊,那也才十八九歲的樣子,還很年輕嘛,難怪那麽皮。”看到米布聽到她的誇獎高興搖尾巴的樣子,姜雲舒笑出了聲,又問,“歷先生,它一直都那麽自大……”

“歷景悠。”姜雲舒的問題被他打斷,他擡起頭看向她,解釋道,“歷先生是旁人對我哥哥的稱呼,我只配被叫做小少爺,或者景悠。”

回想起報紙上那些鋪天蓋地的財經報道,又想起他是從小被藏在這座島上長大的私生子,他那句“我只配被稱為小少爺”,揪的姜雲舒心口疼。

看得出來他是被趕鴨子上架接手公司這個爛攤子,不得不出現在大衆面前,想了想,她說:“那我叫你小歷先生,你看怎樣?”

“不怎麽樣。”他一口回絕了她的提議,“你覺得我這樣的人,能獲得別人一聲發自肺腑的‘先生’尊稱嗎?”

從小藏在這座島上長大,不對外公開存在和身份,他覺得自己更像個被神明怕抛棄的孩子,人人都有籍貫,都有權利祈求上天護佑的作為人的身份,而他沒有。

“我只是被歷家抛棄,又不得不撿回去的棋子。所以你喊我一句先生,已經是對我的身份最大的……”

“為什麽不能叫先生?”姜雲舒生氣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把眉毛擰成八字,“為什麽要否定自己作為人應該享受的公平待遇,你就算不是歷景悠,你是李景悠,你同樣配得上別人叫你先生。”

“你怎麽那麽奇怪,哪有人自己不尊重自己,還提醒別人不要尊重自己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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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之間,姜雲舒已經把他送到了卧室門口,阿拉斯加扒在門上,把門鎖壓開,自己先竄了進去,她推着歷景悠進去,環視了一圈這間屋子,裏面是極其簡單的冷色調搭配,甚至連着窗戶的一排大櫃子上也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機械模型或者一些小家電。

這在姜雲舒看來,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修東西而已。難以想象這封閉的二十三年,他在這裏的生活有多枯燥。

看這屋子裏沒有什麽适合殘疾人的輔助設施,姜雲舒脫口而出:“需要我幫助你洗漱嗎?”

話說出口,她才發覺的自己嘴巴比大腦跑的更快,将目光落到歷景悠身上時,她發現坐在輪椅上的人明顯因為剛剛的話微微一愣,被黑色頭發遮住的耳朵透出一些淺淺的緋紅色:

“屋子裏有看護鈴,到點他們會來幫我的。”

“那就好。”

姜雲舒說完這話,正要離開,又聽到他在背後叫了一聲:“等一下,雲舒姐姐。”

第一次聽到一個男人叫自己姐姐,姜雲舒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轉過身便看到他從置物架上翻出一個絨布盒子,從裏面取出一個只有三個指節那麽小的迷你對講機:

“這是我自己做的,目前還沒有人配合我測試過她的巡航和信號接收能力。”

“那我就當第一個使用者。”

姜雲舒欣然接下,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要按什麽鍵才能聯系上你。”

“這個對講機只有一個頻道。”歷景悠往她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只需要按一個鍵就好了。”

這個信號只有我和你才能聯上。

暴風雨下了一整夜。

托了那個隔音房間的福,姜雲舒終于睡了個飽覺,起床時,天空已經完全放晴,阿姨給她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還特別有心的給她塞了幾塊壓縮餅幹:

“節目組應該沒那麽嚴的,就那麽幾塊小餅幹,不至于沒收。”

事實上,阿姨可能對他們這個節目組了解的不夠透徹,雖然因為暴風雨停拍,但海灘上的求生規則仍在執行。她搭乘車回到基地的時,被嚴苛的導演組要求換上節目組準備的沖鋒衣,沒收了她的小餅幹。

唯一幸運的是,那個迷你對講機被工作人員誤以為是裝飾保留了下來。

昨天突将暴風雨,節目組不得不暫時拍攝,把所有嘉賓安排進停在海邊的船只上,這會兒大家也和姜雲舒一樣,被迫沒收各種小道具,小零食。

安琪正在和一位工作人員争取自己的權益:“這真的是我上個星期和雲舒姐吃剩的壓縮餅幹,你們幹嘛呀,要不要那麽嚴厲,不信你去看回播錄像……”

眼睜睜看着所剩無幾的壓縮餅幹被工作人員收走,安琪欲哭無淚,不想一扭頭就看到姜雲舒正在往她這邊走來,她立刻飛跑過去,給了姜雲舒一個大熊抱:

“雲舒姐,你怎麽才來啊,我的餅幹剛剛被工作人員收走了,你去幫我作證,我們一起拿回來吧。”

姜雲舒将地圖拿到她面前晃了晃:“我都拿到終點地圖了,還要什麽壓縮餅幹。”

雖然比賽被迫停止,但姜雲舒在十幾萬觀衆的注視下拿到了終點地圖,比賽成績依然作數,獎勵也會發放。剛剛把安琪餅幹收走的工作人員在核實清楚後準備歸還她物品,卻早到了安琪的嫌棄:

“哎呀,一塊壓縮餅幹而已,請你吃了。”

工作人員:“……”

所以剛剛因為一塊壓縮餅幹和我争執到面紅耳赤的是誰?

“也就一個冠軍空投而已,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餓狼。”換完衣服準備進入拍攝的段淩薇和安琪擦肩而過,滿不在乎的說了一句。

昨天姜雲舒游泳過河,把安琪落在了後面,兩隊人幾乎是一起抵達第二關的,但安琪人單力薄,段淩薇雖然沒有當着她的面給安琪難堪,但靠着自己人多,以打鬧的方式,讓她的姐妹先拿了地圖。

安琪吃了啞巴虧,知道段淩薇最喜歡當着鏡頭的面搞這種看似打鬧實則打壓的小動作,也知道自己怼不過,只好把火氣壓在肚子裏。

段淩薇看安琪不回話,知道她也就只有跟在姜雲舒身邊當小跟班的本事,她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上個星期粉絲打投的那些空投我多到吃不完,聽說冠軍空投裏沒多少食物,你和姜雲舒要是不夠吃,現在改個态度,我還能給你們留一點,要知道,這周是沒有打投榜的。”

“什麽?态度?你那麽快就想給安琪鞠躬道歉啦?”姜雲舒把安琪護在自己身後,“別啊,好戲好在後頭呢。”

姜雲舒說話喜歡打直球,這會兒仗着沒有直播拍攝,更是口無遮攔,這不大不小的嗓音,幾乎已經告訴了所有人,她和段淩薇不合的事情。

還好這時導演的一聲準備拍攝打斷了僵持不下的二人,到了冠軍獎勵發布時間,姜雲舒贏的冠軍空投大到惹人注目。

安琪一邊激動鼓掌,一邊巴巴看着空投捆繩被一點點拉開,最後箱子打開時,安琪臉上的表情管理已經失控了,簡直笑的比哭還難看。

“切……”

圍在一起的女嘉賓們發出一聲失望的聲音,還以為是什麽山珍海味,沒想到就是一些豆芽白菜和基礎野炊工具,連肉都沒有。

安琪是真沒想到,這節目組明明住得起大游輪,卻好意思送這種垃圾獎勵。

“安琪,沒事的啊,這些蔬菜對于你這種減肥的人來說,是好事。”段淩薇話中有話,先“安慰”了一下面如鐵色的安琪,然後又說:

“我那裏還剩不少肉,要是你們想吃,我們可以起草協議置換。”得知對方仍在自己腳下,段淩薇要是有尾巴,都能翹到天上了,她有一種淩駕在所有島民之上的優越感,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看了姜雲舒一眼:

“就是,這置換的條件,比較苛刻。”

姜雲舒單手扛起那箱空投,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是嗎?那你一會兒過來我這邊置換。”

安琪沒想到姜雲舒既然同意和段淩薇置換,她跟在身後,一邊走一邊說:“雲舒姐,你忘記段淩薇的惡行了。就是餓死,我們也不能和她置換。”

“像她那種人,肯定會讓你幫她洗腳什麽的。”

聽到這話,姜雲舒特意低着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不了吧,幫我洗腳這種事情也太簡單了。”

“不是啊,我是說你幫她洗腳。”

話音剛落,只聽到不遠處,段淩薇平常居住的領地附近傳來幾聲崩潰的吶喊:

“怎麽可能,我那麽多的食物呢,我的蔬果呢?”

段淩薇的崩潰聲鬧得一個海灘都聽得見:“我的‘家’都被沖走了。”

姜雲舒頭也不回:“昨晚下那麽大的暴雨,她的領地就在海灘邊,海浪不把她的睡袋沖走就算仁慈的了。”

她以為至少段淩薇會發現自己所處的地理劣勢,搶救一下,沒想到她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層面上。

想到段淩薇要餓一星期肚子,姜雲舒就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怎麽才能在段淩薇面前表現的很貧窮?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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