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撥雲

撥雲

數學課上我一下連着一下嘆着氣，甚至連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第一個發現的人是千山。

“落老木，你怎麽了？”她小聲問我。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随後又嘆了口氣。

“老木，你別這樣啊，我好害怕。”

我連忙閉緊嘴，安撫似的拍了拍她。

下課。

最近班上流行買一些印着游戲人物的卡片，千山帶了幾塊錢去買後桌的卡片，一張五毛，她買的卡片數量遠遠沒有一整盒的數量多，但花的錢比一整盒的還貴。

“你為啥不直接買一整盒的啊？”我問她。

“雖然買一整盒的更便宜，但可能沒有我想要的，現在我從苗槿那買，雖然貴了點，但都是我喜歡的，多好。”她細細挑選着名信片，“你要不要也來挑一張？我送你。”

“啊？好啊！”我答應了。

別看千山平時成績普普通通，還經常問我題目，但在生活實際上，腦子比我這個書呆子轉得還快。

我從卡片裏選了一個暖色調的貓耳女，她站在一個很大的氣泡內，外面環着一尾青色的鯉魚。

“唉傻逼木，你和千山是不是同性戀啊？”落柏壞笑着問我。

我翻了個白眼:“狗屁，不懂就別瞎說。”

紗窗外的天黑得透底，路燈直挺挺地站在路邊，散下橘黃的光。

……

一轉眼就放了寒假，好消息是，作業挺少，壞消息是，由于疫情原因，下學期第二周要補考這學期的期末考……

不就一場考試麽，放哪個時間段考不都一樣，怎麽還磨磨叽叽地等到第二學期初才考？您不急我急啊……

我嘆着氣。

下學期我的大腦早就一片空白了，考卷上最多只有幾個答字，交上去一定得個大鴨蛋。

這麽說你一定有三個鴨蛋。丶一突然探頭。

對啊，整整三個又大又圓的鴨蛋，給你要不要？我問她。

去你丫的，你可別想栽贓到我身上，說是我幫你考的。丶一優哉游哉地說。

畢竟她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了，知根知底，知道我再怎麽懦弱荒唐也做不出這種事。

你在亂說什麽大實話。我笑着逗她。

行了，寫你那堆作業去，寫那堆比對面的山還高的作業去。她說。

我看不見她，但也能知道她此時很不爽了————她和我一樣，最讨厭別人逗弄。

說實話，這作業還沒我高。我如是說道。

滾滾滾。她好像揮了揮手，面上滿是不滿的神色。

但我始終看不見她，只能模糊地猜出個大概。

丶一不和我說話了，我自顧自的犯了一會兒賤就去寫作業了。

根據我的經驗，卧室是最适合寫作業的地方，一張桌子靠着牆，擡頭就是一片白糊糊的牆，誰還會有心思發呆分神？反正我沒有。

我火速做完一堆作業，打開平板去玩了。

這麽說還挺尴尬的，但哪個人會抵擋得住電子産品的誘惑？再說我把今天要寫的作業都寫完了，也沒有什麽要心虛的地方。

對了，再過幾天就過年了！熬過這幾天就可以吃糖喽！

今天老媽帶回來了一只兔子。她從六月的時候就開始說要養一只兔子，沒

想到是真的。

但是它要住我曾經的倉鼠的屋子，屋子挺大，拆了上下層隔板足夠它住了。

可這是我倉鼠的屋子。

我不滿地想。

思諾要是回來會不會生氣啊？它會不會找不到地方住啊？

它早就死了。丶一冷不丁地插話。

我說的是它的靈魂！我辯解道。

丶一不說話了，但我知道她在罵我幼稚。

切，我就是這麽幼稚天真無聊可笑。

雖說我對倉鼠屋挪用一事在心裏表示反對，但我仍然和兔子玩得很好，畢竟我不會恨屋及烏。

就像我被李凡打罵的時候不會去恨旁觀同學，因為她們分不清這到底是朋友之間的行為還是其他，若是貿然阻止肯定會罵，說不定下一個被欺負的人就是她們的其中之一。所以我會去恨李凡、幫兇以及生了沒教好他們的家長……還有懦弱的我。

好吧，把話題再轉到兔子這邊，這只兔子是黑的，怕生，然後就沒有了。

落柏和老媽總是在兔子面前聊紅燒兔頭、烤兔什麽的，也不知道它聽懂了沒有。

似乎是因為家裏添了一個新成員（這可能只是我認為的，在落柏眼裏或許只是一個新的玩具），落柏玩性大發，玩起了“扔保齡球”，就是抓住兔子四肢，把它貼在地面上往某個方向甩，詳細的我不知道了，這是我剛下來就看到的一幕。

真他娘的惡心。

我和丶一異口同聲地在心裏說。

惡心到不能再惡心了。

頑劣到不能再頑劣了。

落柏看到我下來，發明了一個新玩法:把兔子放到我背上。

我不願意，但他說:“那我就再去玩兔子了。”

我只能認命地蹲下來，他笑着把兔子放到我背上，兔子驚慌地站在我背上，小小地邁出一步，但我吓得抖了一下，它從我背上掉了下去。

落柏又去玩它了。

這一天過得并不愉快，我好像在兔子身上看到了我自己，但我救不了它。

除夕。

“落木？”奶奶拿着紅包走進我房間，“新年快樂！祝阿侬天天開心。”

“？”我愣愣地接過紅包，失神地看着她走出房間。

春晚對我的吸引力沒那麽大了，我拿些糖揣兜裏，等想吃的時候吃。

我刷着平板，丶一又開始叨叨叨了:你為什要看這些？它們說了什麽？對你有什麽好處？它們倒底值不值得你在這耗時間？

我思考了會兒，覺得非常有道理，毅然決然地點了退出，随後又點進了聊天軟件，在丶一開口前說道:小視頻什麽的不值得我浪費時間，所以我要把珍貴的時間放在和千山聊天的事上。

有道理。丶一難得同意了我。

我點進了對話框，入眼就是一句:我回老家喽

她哐哐哐地發來好多風景圖片，有古建築物，有剛青起來的稻田，還有天空。

千山:【我老家有個地方是A級景區，特漂亮】

千山:【可以拿去當畫畫素材哦】

千山:【你有繪畫軟件的話可以把它傳上去臨摹哦】

千山:【我的繪畫軟件上有好多牛逼的插畫師】

千山:【真的，那些人都太牛逼了，色彩沖擊賊抓人眼球】

千山:【羨慕嫉妒恨】

随即她又甩了七八張照片。

落木:【我也是】

千山:【你那邊放煙花了嗎，我這邊放得可響了】

千山:【視頻】

視頻中，漆黑的天空中綻放着朵朵煙花，人聲嘈雜，還伴着鞭炮聲響。

千山:【帶你一起過年啦】

落木:【我這邊也放了，到處都是煙味，煙花要把黑天照成白天了】

我看了眼時間:23:59。

新年快樂！祝千山在新的一年中天天開心！

我在輸入框中匆匆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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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煙花響中，将自己的祝福傳給了她。

又一朵煙花蹿上了雲霄，綻放出了奇異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