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許懷初垂下眼，掩住昏暗的眸色。
齊燦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語氣揶揄，“許大指揮，傻愣着幹嘛？不去瞧瞧？”
看到許懷初這種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居然因為一個女人愣神，他莫名有種暢快感。
果然吶，都吃五谷雜糧，哪有什麽聖人。
許懷初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從恍惚中拉回神，“走吧。”
他往衛生間望了一眼，只一眼，然後邁步走向停車場。
齊燦得意不已，抖着腿往聲音來源處晃去。
都到衛生間門口了才發現兩人走的方向不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自己心裏的怒氣，低嗤了一聲“死要面子活受罪”，蹲在外頭做起了小人偷聽的行徑。
邱嘉雯見到沈顏的時候目光有些呆，不太敢認面前的人。
也是，當年的沈顏一向都是清湯寡水素面朝天出現在衆人面前，連穿雙靴子都要嫌系帶麻煩的人，哪裏有給自己精細添妝的耐心。
此一時彼一時，人總要學着長大不是。
“怎麽現在幹起了拍照的行當？不唱歌了嗎？”邱嘉雯的聲音溫溫柔柔的，但是作為一名專業的歌者，總覺得少了大氣。
邱嘉雯把一雙纖纖玉手在熱氣騰騰的水流下燙了又燙，沈顏有點惱，浪費水資源！可恥！
“嘉雯姐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随性慣了，喜歡什麽，就去做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邱嘉雯本就是漫不經心的一問，也沒在意她的回複，門口的齊燦倒是辛勤地做着筆記。
哎呦呦，瞧人小姑娘這話說的，可真讓人心疼。許懷初得是做了什麽才能把人家傷成這副模樣。
“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去京都念書了嗎？”
沈顏輕笑，懶洋洋地看她一眼，“畢業小半年了。”
裝傻充愣有意思嗎？別人記不住，邱嘉雯還能不知道？
她怕是把沈顏的生辰八字記得比自己還清楚。
邱嘉雯關了水，抽了一旁的幹手紙反複擦拭，擰眉故作懊惱狀，“我都快忘了，你也只比我小了兩歲。”
“诶，和懷初是差了六歲吧？”她偏頭問。
“嗯。”沈顏意興闌珊地應了聲，三歲一代溝，他們差了兩個呢。
她動了動脖子，剛才被寒風吹得有些僵。想着邱嘉雯要鋪墊多久，才能扯到正題。
“這半年一直待在S市嗎？”
“不然呢？”沈顏挑眉，沒有正面回答。
“也是，你畢竟是本地人，S市發展的這麽好，不回來上哪兒啊。”
邱嘉雯自說自話說得熱鬧，沈顏卻已經有了幾分不耐。
“今天特意來看演出的？”
沈顏晃了晃手中的相機，有氣無力道：“拍照，剛才已經問過了。”
攝像可是個體力活，原本兩個小時的合唱拖了三小時，她的胳膊都擡不動了，急需要回到自己的小粉床上接受安慰。
沈顏擡手看了看表，估計邱嘉雯是聊不到重點了，準備随便找個由頭離開。
“既然已經不幹這一行了，就少來音樂廳吧，免得觸景生情。”
沈顏的步子頓住，扭頭笑道：“按嘉雯姐的說法，以後您還是別去飯館了吧？免得觸、景、生、情。”
沈顏的字音咬得極重，故意揭人傷疤。
邱家是餐飲業起家，早些年就在路邊擺攤，後來逢上好時候才一崛而起。
不過邱嘉雯一向自視甚高，從不願承認自家祖宗是洗鍋涮碗的。
讓她遠離這種場合，減少接近許懷初的機會？
呵，她沈顏是你說什麽就做什麽的性子？
別說，剛才沈顏還有點慫，想着自己當年對許懷初的所作所為不太光明磊落，怯于上前。
這會兒子被邱嘉雯一刺激，是心意已決，九頭牛也拉不回。
牆外齊燦忍不住無聲啧嘆，小姑娘這張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也只有許懷初能治得住了。
眼看着兩人“和諧”的會談即将結束，為了避免被抓個人贓并獲，齊燦保存了備忘錄，壓低了身子離開。
邱嘉雯被沈顏氣得不輕，勉強維持着面上端莊的笑容，長輩般道：“我看你這兩年是光長脾氣了，還是和以前一樣淘氣啊。”
她伸出手，意圖點點她的額頭，以示親近，卻被沈顏一把躲開。心中冷嘲，喊她聲姐就真把自己當根蒜了？
邱嘉雯讪讪收回手，面色不虞。
沈顏看起來倒是好心情，松快地喊了聲“嘉雯姐”，而後狡黠一笑，“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我們――”
“有緣再見。”
等爸爸收拾好心情，讓你每天都是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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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燦拉開副駕駛的門，面帶得色，翹着二郎腿二大爺似的等着許懷初主動開口詢問。
許懷初是開口了，說的話卻不是齊燦期望的。
“你占了嘉雯的位置，待會兒又要和你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眉目淡淡，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不出一絲好意相勸的意味在。
齊燦倒是知道他私下裏一直是這副冷面德行，只是今天好像有些暴躁啊？
“嘿，這什麽時候成了她的專屬座位了？”齊燦一雙劍眉擡了擡，笑得意味不明。
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一向叫他捉摸不透。
要說沒什麽，邱嘉雯卻跟個尾巴似的追着許懷初跑，趕都趕不走，許大指揮也不表個态，團裏都默認了兩人的情侶關系，就差男方點個頭成事。
可這要說有點什麽吧，齊燦又覺得差了些味道。
不像當年沈顏還在團裏的時候，兩人之間的粉紅泡泡……瞞得過別人，瞞得住他齊小爺嗎！
許懷初斜觑他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癡。
齊小爺覺得自己的威嚴被冒犯了，非得掙回些面子不可，繃不住開口道：“你就不好奇她們倆聊了些什麽？”
“嘉雯會說。”
齊燦氣笑了，心道許懷初還是風月經驗太少，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她要是主動和你提起這回事我齊燦的名字倒着寫。”
“不是我說，許指揮，都這麽多年了，邱嘉雯的意思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許懷初皺了皺眉，沉吟半響，從錢夾裏把鼎盛堂的會員卡抽出來扔到他手上，淡淡道：“說吧。”
“許大指揮夠上道！”齊燦接過卡，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顏顏轉行了你知道嗎？”
聽到這稱呼，許懷初眉頭動了動，然後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算是吧，他只知道她不學音樂了，卻不知道後來。
齊燦跟他這麽多年的朋友，熟悉到他今天穿了什麽顏色的內褲都知道，看這表情就明白了，這是不清楚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賊兮兮地笑道：“她估計今天拍了你不少側顏。”
“音樂廳禁止閃光燈和快門聲。”許懷初說得一本正經，似乎要揭穿齊燦的謊言。
“這我就不清楚了，看她背的大包小包的設備應該是專業攝影師的樣子，要不你找老嚴問問？他今天不也在臺下拍照嘛。”
老嚴是合唱團的宣傳總監，攝制圖像在他的管轄範圍內。
“再說了，這丫頭為了你做的違法亂紀的事情還少嗎？”齊燦挑了挑眉。
許懷初把整個身體靠在真皮座椅上，舒了一口長氣，似乎要把心緒吹散。
兩根手指探到口袋裏，把裏面的鋼筆夾起，又任由它落下。
“以後她的事情，不用告訴我。”
齊燦“切”了一聲，面露不屑，然後在許懷初威懾的眼神下熟練地閉上嘴。
在邱嘉雯回來之前，麻溜地滾回了後座。
許懷初這個當事人都沒有嫌棄邱嘉雯的存在礙眼，他個局外人有什麽資格。
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是一點也不錯。
不過後面這段日子團裏應該不會冷清了，他啊，就等着瞧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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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久等了吧。”邱嘉雯踏着細跟小跑過來，上車，關門，笑着沖許懷初道歉。
基本禮儀做得分毫不差，确實是他欣賞的。
許懷初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扣了扣，聲音輕緩，似乎已經從方才的焦躁中擺脫出來。
“不着急。下次穿高跟鞋就不要跑步了。”
邱嘉雯眉眼彎彎，應了聲“好。”
S市的路況之爛是全國都排得上名的，許懷初又一次剎車，無意間透過後視鏡瞥見了齊燦不懷好意的笑容。
“邱美人，剛才是不是被什麽事耽誤了？”齊燦似乎只是随意一問，頭都沒有擡起來。
邱嘉雯的臉色卻顯而易見的僵了僵，尴尬笑道：“遇到個熟人。”
許懷初的耳尖顫了顫，好像在期待着些什麽。
“哦，熟人啊。邱大美人就是交友廣泛，到哪兒都有朋友，前個我還看見華燦娛樂的老總搖下窗和你打招呼呢。”
他說的漫不經心，邱嘉雯卻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睛瞠大，又是驚恐又是警告。
邱嘉雯在音樂一事上實在沒有造詣，高不成低不就。
不過這張臉蛋長得頗有兩分姿色，要不是為了霸着許懷初，她早就簽了公司進娛樂圈了。
“就送你到這兒，自己能進去嗎？”
許懷初适時地打斷兩人的對話，邱嘉雯處心積慮掩飾的，他分毫都不在意。
邱嘉雯往外望了一眼，已經到了自家小區門口。
她如釋重負松一口氣，深深看了一眼齊燦，輕輕柔柔道了一聲“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