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巧合?

巧合?

陸塵将她領到15層走廊深處一道帶有電子鎖的深色實木門前。

走廊很寬,視野開闊,鋪着整潔、幹淨的猩紅色地毯,牆壁以乳黃色帶紋飾的瓷磚裝飾,讓人聯想起美味的牛油塊。不過整個樓層,似乎只有三四間辦公室的樣子,與它深長、闊大的空間很不相稱。

尹奈奈努力不流露出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少見多怪,但還是被一些高檔、現代化的小細節驚住了,短暫地忘記了害怕,瞪大眼睛東張西望。

門旁的牆壁上固定着一塊銀灰色金屬牌,看上去質感沉甸甸的,刻着CEO字樣,标明這裏是該公司首席執行官的辦公室。

尹奈奈畏懼地往後退了一步,就像是擔心門一打開,裏面會噴發出無數觸手或毒液,甚至更遭,一張嗷嗷待哺的血盆大口。

當然,她更害怕遭遇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她還沒想好要如何跟大boss打招呼,以及如何應對可能面臨的各種尴尬。

剛才乘電梯上樓的過程中,這個叫陸塵的男人始終沒有吭聲,但眼睛卻一刻沒閑着,不斷地掃向渾身緊繃,宛如待宰羔羊般的她,嘴角牽扯出不同的弧度。

尹奈奈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抖着嘴唇說不出話來,就這樣仿佛是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拽着,僵硬地随他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面對着一堵頗具威嚴的厚重大門瑟瑟發抖。

面試的時候,面試官對陸塵的态度很恭敬,稱呼他為“陸秘書”,還有他可以不顧規則,随意指定招聘人選,通過這些,尹奈奈不難猜出,他應該就是總裁的貼身秘書,而自己的實習職位,則是輔助他完成一些打雜的工作。

她忽然想到,那位據說英俊多金、能力出衆的駱總,知道自己的秘書是個身體裏塞滿觸手的怪物嗎?

她心裏驟然閃過一絲同情。很可能不知道,或者也和自己一樣,處于被脅迫的位置——

陸塵見她一副呆愣愣的樣子,揚起手中的文件夾,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

不重,但也不輕,足夠讓她發出一聲負痛的呻#吟。

“發什麽呆呢?接下來有你忙的,給我做好心理準備。”

他以微笑的模樣說出威脅般的語句,然後轉過身,在密碼鎖上快速摁了一串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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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咔噠一聲開了,陸塵單手推開門板,側身示意尹奈奈先進去。

在好奇與畏懼的雙重裹挾下,她微微縮着脖子邁了進去,小心翼翼避免與陸塵發生任何衣料上的擦碰。

充裕的白色陽光,從裏面的套間傾灑而出,兜頭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驅散了一些負面情緒,也讓她能夠更清晰地看清室內的一切。

這是一套相當考究、敞闊的辦公套間,內間在她的位置看不清楚,只能瞥見半張碩大如泳池般的玻璃,那些蓬勃的陽光就是從那裏灑到她面前的。

她此刻所處的外間,裝飾以深色為主,給人一種很厚實、貴氣的感覺,除了牆上挂着一些色彩沖撞強烈的油畫和歐洲中世紀佩劍外,看起來跟電影中的總裁辦公室并無二致,都是一樣奢華,并給人以無形的緊迫感。

屋內沒有人,尹奈奈松了一口氣。

陸塵随手帶上門,指着門口的一張辦公桌:“坐在那兒,把電腦打開,我告訴你你應該幹些什麽。”

他語速很快,就好像一涉及到工作就變了性格似的。尹奈奈連忙坐過去,彎腰打開主機和顯示器。電腦似乎是嶄新的,一點積灰都沒有,鼠标和顯示器也像新配備的。

畢竟是一直呆在象牙塔裏的學生,再加上不熟悉進口電腦的配置,她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明明已經開機了,卻以為沒打開又給關了,反複了兩次才成功。

陸塵抱着胳膊眯眼看她,還不大高興地搖搖頭。

他這樣一來,尹奈奈便更慌張了,甚至壓過了害怕。就好像眼前的陸塵已不再是到處挖眼球殺人的怪物,而是會時刻批評她工作的挑剔上司。

她一時甚至說不清,哪個身份的他,更恐怖一些——

“調好、好了……”她小聲說,擡起頭看向陸塵。

而後者不知何時從哪裏搬出了一大摞A4紙,足有上千張,單手捧着走到她面前,重重地撴到她桌上。

“這是前些天發放的調查問卷,你需要把每一份的編號和反饋結果錄入系統,今天完成。”他冷酷無情地命令道。

“啊,這、這實在是太多了,半天時間怎麽可能錄完呢?”尹奈奈下意識地反駁道,眼裏轉動着水汪汪的疑問。

就算她像他那樣長滿觸手,也不可能在一下午完成啊。

“半天時間?”陸塵覺得好笑似的再度眯起眼睛,“現在是中午十一點整,距離今天結束還有13個小時,我覺得你能完成。”

尹奈奈震驚了!他這分明是讓她不午休不下班,一鼓作氣地通宵達旦啊!

看來他不只是一只觸手怪,還是一只信奉資本主義剝削觀的觸手怪。

“我……我不幹了。”她嘟囔道,并不敢很大聲。

“那可不行。”

陸塵劍眉一豎,一屁股坐在了她桌旁,擡起手很是輕浮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雖然你的眼睛對我沒有什麽吸引力,但頭發還不錯,很适合做成裝飾品……”

幾股寒意順着發絲滲入毛囊,讓她渾身都竄起細小的持續的顫抖。

這種無聲的威脅比任何語言都管用,尹奈奈抽了抽鼻子,略帶哭腔地“嗯”了一聲,覺得自己簡直太倒黴了,怎麽總會遇到怪物?

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從認識秦沐開始的。

“好極了。”陸塵松開她的頭發,拍了拍手,從桌邊一躍而起,笑得燦爛,“那就像個稱職的小奴隸一樣開工吧。”

這家夥,居然連裝都不想裝了,直接就道明了實習生的本質,尹奈奈真希望自己也有強大的力量,這樣就可以照着他那張欠揍的笑臉狠狠揮上一拳了。

還沒有步入社會,她就已經提前見識了資本的萬惡本質,而這竟還是拜一只寄生于人體的不明物種所賜,簡直有夠諷刺的了。

接下來,陸塵把如何登陸并使用系統的方法講給她,她的學習能力不錯,這點讓他挺滿意。

“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嘛。”他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自語道。

尹奈奈欲哭無淚,她從小山一樣的調查問卷上方取下一小摞,撸起袖子準備開幹。

忽然她意識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被剝削也好,威脅也罷,都沒有這個問題來得實在——

“那個,請問我的工資……就是實習工資怎麽結算?”

陸塵愣了一下,就在尹奈奈以為自己可能惹他不高興,心裏開始七上八下之時,他咧了咧嘴:

“每天五百,如果做得好還有額外獎勵,不過——”他故意頓了一下,曲起手指在“小山堆”上敲了敲,“做得不好,比如錯誤較多給他人造成麻煩,則要扣錢。”

他口中的“他人”,明顯是指他自己。然而尹奈奈沒工夫注意這些,她滿腦子都是“五百”這個數字。

對于一個大學生而言,這幾乎就是天文數字。她一下子來了動力,觸手怪也好,殺人魔也好,都不能阻止她賺錢。

果然窮才是最可怕的,她抓過第一份問卷,重重地敲打着鍵盤。

陸塵觀察或者說監督了她好幾分鐘,看她幹得很認真,便背着手像個奴隸主的監工那樣,哼笑着走開了。

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她一人。敲打鍵盤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猶如某種刺耳的警報。

陸塵在的時候尚不明顯,但他離開後,她立刻就感到了不安。

萬一總裁大人回來了可怎麽辦?看見她這樣一個陌生人傻乎乎地坐在他地盤裏,敲打着他的資産,他會怎麽想?

陸秘書應該告訴過他,已經招到助理了吧?或許他剛才一出門就打電話告知了呢……

她的腦海裏開始翻騰着各種想法——萬一他對被陸秘書随機薅進來的自己不滿意,黑着臉把她給轟出去可怎麽辦?

越想越緊張,她連忙馬不停蹄地錄了五十份問卷壓壓驚。

肚子這時候咕咕響了起來,一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陸塵不僅沒有告訴她要去哪裏吃飯,甚至可能忽略了她也需要吃飯這個事實。

嗚嗚嗚,好餓……

她掏出手機點開訂餐軟件,打算訂一份外賣。就在即将輸入支付密碼的時候,她倏然意識到,她是不能離開這個房間的。

她不知道密碼,一旦出去了就沒法再進來,進不來工作也就無法完成……

其實她可以向人事部要到陸塵的電話,然後問他密碼是多少,但那樣的話會很麻煩,在挨餓與麻煩之間,她寧願選擇前者。

于是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後,她又錄了很多問卷,直到眼睛發酸,才第一次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新奇地打量這間辦公室。

當然她只是在外間轉悠,不敢靠近敞開門的裏間,那裏是總裁的辦公區域,自帶恐怖光環,她自然要遠遠避開。

她的手指劃過質感細膩的真皮沙發和椅背,剛想坐進去感受一下舒适度,目光突然被牆上的幾幅油畫攫住了。

似曾相識的風格,不需要回想就知道在哪裏見過。

就是昨天那個新開業的畫展。

這意味着什麽呢?是負責裝修的人很喜歡這個風格,還是——

駱烜宇駱總本人喜歡?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心底升起,她忽然有種怪異的預感,而這預感随着門口逐漸靠近的腳步,和通電話、摁密碼的聲音而攀到最高點。

咔嗒。

門鎖打開了,眼看着門被一把推開,她想奔回電腦旁已經來不及了……

“你是財務總監,連這個都測算不出來,我要你有何用?如果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就趕緊騰地方,不要三天兩頭地找借口——”

來人正舉着手機貼在耳邊,在電話裏訓斥公司的財務總監,語氣淩厲而不留情面,但他的目光在觸到尹奈奈的時候,猛地怔了一下。

只是,尹奈奈受到的驚吓,顯然更多。

她瞠目結舌地望着來人,又轉過頭去看了看牆上的畫。

她的預感應驗了。竟真的是他……

來人只是短暫停頓了幾秒,對一臉呆愕的尹奈奈淺淺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對着電話,提出了一些不容置否的要求。

放下電話,他不滿地哼了一聲,似乎還罵了句“沒用的家夥”,但轉頭看向尹奈奈時,又恢複了迷人的笑容。

“喲,真巧啊。”他笑着說,西裝筆挺,身材性感。

尹奈奈則回應了一個幹巴巴又苦澀的微笑,覺得雙腿很虛弱,就要支撐不住整個身體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呢?昨天在畫展上和她“搭讪”的帥哥,居然是駱氏集團的總裁大人——

這該不會是什麽陰謀吧?

可方才他看見自己時的震驚,特別真切,一點也不像裝出來的。

所以,還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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