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随着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的結束,學生們一學期以來緊繃的心情得到了放松。
宛如寫意畫一般的夕陽下,他們三三兩兩地聚集,讨論着要去哪裏好好玩玩。
到了高三可就是修羅場了,那時候就沒有玩的機會了。
因為早早訂好了KTV包間,虞夢等人考完最後一科就直奔KTV,不過這次不是他們原本的四個人,而是近一半的十三班同學。
車上,羅珂玥摟着虞夢的胳膊,有點緊張的看着她的神色:“我不過提了一句要去KTV,他們就吵着鬧着要來,我不好意思拒絕,索性就把他們都請起來了……你不會生氣吧?”
虞夢看了眼正在開車的盛澤,神色頓時不自然,說道:“哪裏,大家都是同學,聚一聚也是應該的。”
羅珂玥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你平常不是挺社恐的嗎?我就是怕你不自在。”
虞夢收回眼看着窗外的景色:“沒事。”
連着好幾次抽考虞夢都名列前茅,最近還拿了辯論比賽的一等獎,現在虞夢在班級裏的地位不再默默無聞,一到KTV就被衆人撺掇着唱歌。
虞夢有點害羞,求救般地看向羅珂玥,羅珂玥一把拿起話筒:“這樣吧,虞夢你和盛澤一起唱!”
虞夢:“……”
衆人都下意識地看向盛澤,以為他會不同意,沒想到他倒是一句話都沒說。
有同學提議:“你們兩英語都那麽好,就唱《City of Stars》吧。
《City of Stars》是電影《愛樂之城》裏一首非常經典的男女對唱。
見兩人都沒有什麽異議,羅珂玥很快點了這首歌。
前奏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低沉優雅的男中音響起,所有人下意識地望向角落裏。
盛澤非常松弛地坐着,兩條長腿随意地敞開,忽明忽暗的光線中散發着迷人的魅力。
大家連呼吸都變得很輕,生怕打擾到這個時刻。
他們可從來沒有聽過盛澤唱歌呀,而且沒想到一開口就這麽驚豔。
…Who knows 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
這句唱完,衆人還沒有從盛澤的歌聲中清醒過來,一道明麗柔美的女聲就響起來。
That now our dreams.
They’ve finallye true.
衆人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這道聲音更驚豔了。
誰都沒想到,長相平平的虞夢唱歌這麽好聽!
忽然間就覺得她比以前漂亮了那麽一點點。
大家驚豔的目光被虞夢看在眼裏,然而她現在沒心情得意,只亂糟糟地想着,等會兒跟盛澤怎麽說。
很巧,此時的英文歌很準确地反映了她的心情。
《愛樂之城》講了一對在好萊塢一起打拼的男女最終沒有走到一起的故事,這首《City of stars》就是男女主角情濃時合唱的一首歌,影片結尾的時候也出現在了伴奏中,但那時候再聽這首曲子,就像是兩人的一場夢。
盛澤于她何不是一場夢呢?
這首歌就像是一個倒計時,等歌唱完了,夢也該醒了。
短短的兩分半鐘這首歌就到達了結尾,虞夢拖長音調。
City of Stars,you never shine so brightly.
四周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同學們異樣的目光在虞夢和盛澤身上逡巡,虞夢早就習慣,她把話筒給了羅珂玥,随意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羅珂玥,我要唱那個傷心太平洋!”
“你多大歲數了這麽老的歌你也唱?”
“我就是喜歡嘛!少廢話快點啦!”
“你自己點!”
同學們亂哄哄的去點歌,下一首歌又響起,是《死了都要愛》,汪星點的,大家都覺得他會破音,興致勃勃地在沙發上讨論,包廂熱鬧非凡,倒沒有人再去注意虞夢和盛澤二人。
不知是誰關了燈,本就昏暗的包廂裏更暗了,而同學們也更加興奮,玩游戲的玩游戲,唱歌的唱歌,各有各的玩法。
虞夢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她在心裏措了一下詞,正要摸黑去找盛澤的時候,一道低沉的嗓音像是貼着她的耳朵響起。
“虞夢?”
是一種比平時更溫柔的口吻。
“我在。”虞夢又不自然起來,微微起身想要拿杯果汁喝,可能是起身起的急,腿彎有些酸麻,一個趔趄朝着茶桌的一角磕去。
盛澤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嗓音近在咫尺:“小心。”
“沒事,謝謝。”從他手裏掙脫,虞夢的臉通紅,抓了下自己的長發,又坐了回去。
沒心情喝果汁了。
“你還記得小學的事嗎?”盛澤忽然開了一個話題。
虞夢一愣:“啊?”
盛澤低低一笑:“應該是不記得了……我小時候聽力不好,因為這個原因我脾氣也不好好,只有一個女孩,不怕我的壞脾氣,靠近我,幫我。”
“我還記得我上課的時候聽不到老師在說什麽,回答不出他的問題,她為了幫我解圍,主動站起來插科打诨,幫我蒙混過關。”
“做傳聲筒游戲的時候我聽不到其他同學說什麽,我想這個游戲我輸定了,她也笑說,确實輸定了,除非有奇跡發生,然而下一秒她搶過老師手裏的話筒,不知道說了什麽,同學們四散而逃,後來才知道她撒謊說桌子下面有炸,彈。”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虞夢聽着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久遠的記憶慢慢被喚醒,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小男孩。
她輕笑:“原來是你啊!”
“嗯。”盛澤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多久,又道,“我要去國外做治療,高考才會回來。後天就要出發。”
“耳朵還沒恢複嗎?”
“差不多了,這是最後一次。”
“那就好。”
又道,“這麽急,後天就要走?”
“嗯,後天你會去機場送我嗎?”
因為他這句話,虞夢手指攥緊了衣服的下擺,莫名的慌張。
事先準備的所有話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她感覺兩人之間的那根線就要斷了,這本來應該是她想要的結果,但她卻沒有那麽開心,反而是深深的失落。
她胡亂地說:“我……可能吧。”
“……我早上九點的飛機,你幾點會到?”
虞夢腦子亂糟糟的:“這個,這個我不知道……我還沒去過機場,我也不知道機場在哪裏。”
他走了。他要走了。
這兩句話反反複複在她腦子裏回響。
“我接你。”
虞夢的心髒跳動加速,不知為什麽居然生出了膽怯,反應過來之際,話已經出口:“不,不用了,我可以問小羅……我,我也有可能不會去。”
她胡亂編了個理由,“我和表弟約好了一起去鄉下看外婆。”
因為潛意識地害怕離別,她不由自主地撒謊。
幾秒的沉默。
“你想過要去哪一所大學嗎?”
“想去S大,但不知道能不能考過去。”
“你保持現在的成績,可以的。”
“……嗯。”
虞夢雙目無神的看着興高采烈唱歌跳舞玩游戲的同學,突然覺得那些熱鬧離自己好遠。
盛澤不說話,她就詞窮了,失落之後是鋪天蓋地的悲傷。
他這一去,肯定不會再和她有聯系。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強迫自己結束對話:“那我去找——”
“沒什麽想問我的嗎?”那人和她同時開口。
一時間,虞夢的話梗在嘴裏,不知道是不是要接着說下去。
在她糾結的時候,耳邊響起盛澤越發低沉的聲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自嘲:“哪怕你找我要一個聯系方式呢?”
虞夢腦子裏一團亂,根本沒有仔細體會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習慣性地“嗯?”了一聲。
盛澤笑:“我開玩笑的,你去找羅珂玥吧。”
KTV的熱鬧仿佛與兩人的這個空間隔絕了。
第二天一天都沒過好,到了盛澤要出國的那一天,羅珂玥早早地約虞夢出來吃早餐。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虞夢,見她兩手空空,皺眉:“喂,盛澤出國,你連個禮物都不準備嗎?”
虞夢有些走神,想着盛澤九點上飛機,羅珂玥叫了她好幾聲才有反應:“啊?”
“啊?”羅珂玥模仿她說話的口氣,把面前的一碗湯面推過去:“吃完去見盛澤……唉,也不需要什麽禮物啦,你給他留一撮你的頭發都可以。”
虞夢埋頭吃面:“我,有點,不想去見他。”
“你怎麽回事?”
虞夢低頭吃面,眼框有點熱。
為什麽總是要她去給別人送行呢?
從她有記憶以來就看着爸爸媽媽離開,小時候的她每次到這個時候都哭的撕心裂肺,長大後的她漸漸學會了隐藏自己的情緒。
她會隐藏悲傷,并不代表她習慣悲傷。
不可否認,直到昨天自己不由自主地流眼淚,不由自己地想起他的點點滴滴,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虞夢才發現自己真挺喜歡盛澤的,還不是那種淡淡的欣賞,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談戀愛,還附加着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的那種。
越想她就越覺得危險。
理智告訴她,她讀過的那些名著告訴她,她一個普通人承受不了這些,更何況一年的異地,什麽情感都是笑話,這一年的時間都夠羅珂玥分十八次手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不開始。
本來就沒有得到,就談不上失去。
本來她對自己的規劃就是這樣。
“你……真不打算去了?”
見她神色認真,羅珂玥收起了模仿她的心思,驚訝地說。
“小羅,我真的不想去。”虞夢擡起頭,眼眶微紅。
羅珂玥輕輕的把虞夢鬓邊的碎發撥到耳後:“是不是因為你不相信盛澤?”
虞夢輕輕一嘆:“你們以前一直說盛澤是高嶺之花,當時我覺得這個說法挺貼切的,高嶺之花不是高不可攀我了解,只不過和他們在一起要花時間要細心要小心翼翼要捧着要像舔狗一樣讨好,在電視劇裏、那些你給我講的言情小說裏,不都這麽說的?我沒那麽有耐心,我的時間很寶貴,浪費不得。”
這時,羅珂玥看到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從後面的座位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等他走到門口之後,羅珂玥才發現他是汪星。
剛才汪星微信問她在哪裏,她告訴了地址。
虞夢的話他聽到了多少?
羅珂玥想提醒她,虞夢卻打斷她的話繼續道:“但盛澤例外,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讓我對這樣的人改觀了。”
“小羅,對我來說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擁有的好,不然……人可是一種特別貪得無厭的動物。”
羅珂玥皺眉嘆息:“汪星來過。”
虞夢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吃面。
這碗面她要吃到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