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Chapter19
餘鬥甫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只是覺得靠在盧卡斯的背上特別的溫暖，特別的安心，不知不覺的就閉上了眼睛。
哪知還沒眯上一會兒，盧卡斯就像是怕他死了一樣，又把他颠醒。
“我覺得你的廚藝真的很棒，回去後教我兩招可以嗎？”
餘鬥甫的腦袋挂在盧卡斯的肩頭上，迷迷糊糊間聽見盧卡斯在自己耳邊叽叽喳喳，像是生怕他睡着了。
“你吃我做的就行了……有什麽好學的……”餘鬥甫應付了他一聲，又欲沉睡。
“我也想學會了做給重要的人吃。”
重要的人？半夢半醒間，餘鬥甫聽他這麽說，有些疑惑。
“……誰啊？”
“……”
盧卡斯說了什麽，餘鬥甫沒聽到，因為他實在是太困了，耳朵自動屏蔽了外界的聲音。
“你別睡，睡了就起不來了。”
剛要入夢時，只聽見耳邊盧卡斯的聲音又大了幾個分貝，還是說的這麽不吉利的話。
“什麽叫起不來？”餘鬥甫覺得他說話真是沒輕沒重，沒個好寓意，他的困意一瞬間全然被打消掉，立刻睜開了眼，在盧卡斯的腰上掐了一把，“大過年的說點吉利的行嗎？”
盧卡斯吃了他這使足力氣的一掐，疼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不過他也只是輕聲“嘶——”了一聲，而後委屈道：“我在電影上看到的，如果在雪山上遇難的人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餘鬥甫聽他這麽說，頓時笑的前仰後翻，差點兒沒從盧卡斯的背上掉下去。
“哎喲我的媽呀！”他擦了擦笑出來的淚，又猛得在盧卡斯的腦袋上揉了揉，“我現在是越來越覺得你傻的可愛了！”
盧卡斯甩了甩腦袋，恢複了他被揉亂的發型，有些疑惑，“我怎麽傻了？”
餘鬥甫見他真誠發問，也不再取笑他，他複又将前胸貼緊在盧卡斯的後背，在他耳邊認真解釋道：“第一啊，我們這裏不是雪山，沒有你想的那麽冷。第二呢，你看那邊……”
餘鬥甫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村落，見盧卡斯看見了又貼近他耳邊，“離我家的路程也就一千多米了，等到了村口你就叫醒我，成不？”
盧卡斯猶豫了一會兒，像是在計算自己走過去的時間，而後才點了點頭，“成！”
餘鬥甫這才放心了，心想着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他剛把腦袋靠回去，就又想起了什麽，猛得又擡頭，“你剛才說誰是你重要的人？”
盧卡斯聞言怔了一下，而後結結巴巴的，顯然是不肯再說，“沒有……沒有誰，你聽錯了吧。”
餘鬥甫覺得他很是奇怪，但他不想強問，便躺了回去閉上眼睛。
“到了村口一定要叫醒我。”
“嗯。”
*
餘鬥甫最終當然不是被盧卡斯叫醒的，而是在一聲聲驚訝的感嘆和誇獎中被吵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躺回自家卧室的炕上了！
“靠！”餘鬥甫一個骨碌翻身起來，撒上鞋子就往客廳跑。
果然，他老媽和他大舅正像夾心餅幹似的圍着盧卡斯轉呢！
“妹子，你是幾時跟我們家小甫好上的？”這邊他媽媽笑的一臉慈祥，上下兩瓣嘴唇都合不攏。
“你是哪個地方的人呀？家裏幾口啊？”那邊他大舅叼着旱煙，一口一個侄媳兒的叫着。
而盧卡斯就像個誤入狼窩的小綿羊似的，坐在小板凳上縮成一團，在長輩不間歇的問題炮轟中臉蛋越來越紅，愣是一個屁也憋不出來，弱小又無助。
“媽！舅！”餘鬥甫大叫一聲，立馬沖上去坐到了盧卡斯和他們的中間，替盧卡斯擋住了語言敲擊。
“人家第一次來我們家，你們別整的跟調查戶口似的行不行！”
“你這娃兒說的什麽話！你女朋友我們還不能問兩句了？”
大舅一見到餘鬥甫立馬變了臉訓斥了一聲，而後又一把撥開餘鬥甫，重新換上了堆滿皺紋的老臉朝着盧卡斯，“妹子，你別怕，咱們村裏人就是有啥說啥，不拐彎抹角，你跟了俺侄兒，俺肯定要替你撈個名分，你老實告訴舅，你們啥時候好上的？準備啥時候結婚呀？”
“我操！”餘鬥甫驚了，從地上一躍而起，差點兒沒把他大舅都掀翻了，“我跟他才好了倆月，舅你說這話也太沒禮貌了！”
“啥？老子沒禮貌？”他大舅聞言，也是又驚又怒，一把扯住餘鬥甫的耳朵，叫餘鬥甫連連喊疼。
“你個憋犢子！二十多年了就見你帶回來這一個！你不急你媽還急的抱孫子呢！”
那邊老媽見這倆人一見面又是這幅讓外人笑話的常态，趕忙撥開他倆，不停的勸解：“哎喲，娃說的對，這事兒過幾天再談也不晚，倆孩子這麽晚才回來，肯定都餓了，先讓他們吃飯吧。”
說完，老媽從廚房端出來兩碗熱騰騰的面，先是遞給了盧卡斯，才顧得給餘鬥甫。
餘鬥甫在心裏默默流淚，這果然有了兒媳婦，兒子就變成撿來的了。
“兒啊，你倒是跟媽說說，你這女朋友怎麽問啥都不回話呢？”
正吸溜着面條，老媽的一個疑問忽然就叫餘鬥甫靈感閃現，他這才想起來他囑咐過盧卡斯的話，還好盧卡斯沒有在他睡着的時候露了餡。
他想兩秒，編了個理由，“她是外國人啊，聽不懂中文很正常嘛！”
這話一出，正吃着面的盧卡斯也嗆了一口，老媽倒是眼疾手快，立馬遞給盧卡斯一杯水。
盧卡斯正要說謝謝，卻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不能暴露聲線的“女人”，又硬生生的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憋的那叫一個相當難受。
他大舅稀奇的嘶了一聲，立馬伸長了脖子在盧卡斯臉上瞅來瞅去，而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俺就說她怎麽一頭黃發，還是個藍眼睛，本來還以為是現在城裏發達了，美容都做的這麽厲害！原來是個外國人啊……”
餘鬥甫無語的撇了下嘴，道：“現在明白了吧？所以你們有啥事問我就行，別為難我媳婦兒！”
那頭兩個長輩連連點頭，一副明白了的表情。
餘鬥甫趁他們沒注意，向盧卡斯抛去了個眼神，盧卡斯也心領神會，在桌下面給他豎起了個大拇指。
“那你們咋交流呢？”老媽邊點頭，又邊問起了個餘鬥甫未曾考慮過的問題。
“呃……”餘鬥甫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夾面的手，想了半天，最終扯了個沒譜的蛋：“我……我說英語……”
“可拉倒吧！”大舅聞言就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掌拍上桌子，兩個碗都短暫的起飛了一會兒，“當年你上學時請老子次數最多的就是你英語老師！就你那英語水平還他娘的說英語，哄鬼哩！”
“……”餘鬥甫有些無語，他大舅總是如此這般不給他面子。
盧卡斯聽懂了他大舅的話，想笑又憋的難受，只能趕緊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面條。
“咋的？我還不能學習？不能進步了？”餘鬥甫咳嗽一聲，佯裝自己牛逼的叉腰道。
“行。”他大舅被他裝到了，呆了下，往嘴裏吸了口煙，“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
老媽見兩個人吃完了飯，收拾起碗筷來，一邊還吩咐着：“你也不提前說你帶女朋友回來，媽都沒提前收拾出個房間來，今晚讓她跟媽先睡着，等明兒媽給她收拾個獨間……”
“噗……”餘鬥甫正喝着水，聽到老媽這麽危險的言論一口噴了個幹淨，“別……她跟我睡……”
“啥？”此話一出，兩個長輩同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她跟我睡，有什麽不對嗎？”餘鬥甫有點慌，他知道自己這話被他們聽去就代表了他已經有了婚前性行為，但這謊不得不扯，總不能真讓盧卡斯睡到他媽的床上去吧！
果然，他媽震驚過後撈起旁邊的掃帚就要打，還是他老舅眼疾手快給攔了下來，邊攔着還邊指着餘鬥甫的鼻子吼叫道：“你要是敢辜負這大妹子，俺第一個打斷你的腿！”
說完，他老舅推搡着他老媽去了廚房，回來時又變了一張臉，露出一排大黃牙笑歪了嘴，指着餘鬥甫小聲感嘆：“你小子啊……真有出息！”
*
過後幾天裏，餘鬥甫便帶着盧卡斯在村裏到處轉，本意只是想讓盧卡斯熟悉他老家的風景，只不過他倆這麽招搖過市的，很快村裏家家戶戶都曉得他帶了個洋媳婦回來。
有些看稀奇的鄰居會時常來他家裏竄門，只為一睹他媳婦兒的美貌。
盧卡斯哪裏見過這種七八個鄰居走街串巷的來拜年的架勢，時常是躲在餘鬥甫的房間裏不出來，實在沒辦法要迎客時也是躲在餘鬥甫的背後。
也好在餘鬥甫就是個社牛，能夠巧妙應對各種鄰居對盧卡斯的“刁難”。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一周，這天正是大年三十。
好在盧卡斯已經算是勉強适應了這種自己被放在焦點上的日子，才不至于在三親六眷都上門拜訪的這天上不得廳堂。
那邊餘鬥甫正拿着點心水果招待着剛進門的遠方親戚，只留盧卡斯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裏，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面前的老臺電視屏幕，才能勉強裝作聽不懂身邊對他充滿好奇的人的發問。
“你從哪國來呀？”
“你多大了呀？”
“你是學生還是上班族啊？”
身邊不認識的提問者一輪換了一輪，聽的盧卡斯耳膜都要裂開了。
“喲！大伯！”餘鬥甫終于回來了，他一步跳到坐在盧卡斯旁邊正刨根問底的老漢面前，親切道：“一年多沒見了，您還是這麽年輕哈！”
“啧！盡扯犢子！”大伯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非常識趣兒的走開了。
餘鬥甫坐到了大伯剛剛坐的位置，拉過盧卡斯的手拍了拍，笑道：“別擔心，我在呢。”
盧卡斯點點頭，小聲在他耳邊說：“你去忙吧，我憋得住。”
哪知餘鬥甫并沒走，反而是握住了盧卡斯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下，而後他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在盧卡斯耳鬓的發上厮磨了一下，“你要真是我女朋友，還真就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盧卡斯愣住了，他不懂餘鬥甫這話的含義，準确的說，他不确定是不是他自己想的那層含義，“……你說這話……是什麽……”
“意思”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身邊又傳來一聲小孩的叫喊聲：“表侄！表侄！”
兩個人同時被打斷了思緒，望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孩。
“你叫我啥？”餘鬥甫先開口問他，顯然他也沒見過這小孩。
這時一個女人連忙跑了過來，蹲下把小孩抱在了懷裏，笑着對兩人解釋道：“小甫啊，我是你媽媽的表叔娘，這是我兒子，論輩分你是該把他叫一聲表舅呢！”
餘鬥甫傻住了，這小孩看着也就八九歲的樣子，他居然還要管他叫表舅？
不過他老媽也投來了肯定的目光，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表……”餘鬥甫咽了一口唾沫，艱難的從嗓子眼裏又蹦出來個“舅”字。
小孩聽他叫自己了，高興的直蹦跶。
這回輪到餘鬥甫的臉黑的像鍋底了，不過這還沒完，只聽女人又無意識的發難道：“大夥兒都聽你大舅說了，說你找了個洋妞，還說你英語可好啦！這不我兒子剛報了個英語補習班，聽說了這事兒非要跟你學習幾句呢！你教他兩句呗！”
就說話這麽會兒的功夫幾乎是所有親戚都圍了過來，都想聽聽餘家這大有出息的兒子露一手。
餘鬥甫捏的盧卡斯的手上盡是汗水，他望了望盧卡斯，眼睛裏全是“救救我救救我”的意思。
盧卡斯反握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你可以的”的眼神。畢竟盧卡斯是在餘鬥甫面前說過那麽一兩個單詞的，他相信餘鬥甫還記得。
當然，餘鬥甫的記性是出了名的好的，他記得。
餘鬥甫望着面前這個圓嘟嘟的小可愛，是越看越喜歡。
喜歡那個詞兒嘛，他可記得太清楚了。
于是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餘鬥甫用響徹整個屋子的聲音對着一臉期待的小表舅就是一聲：“Fuck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