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chapter6
翌日,戰隊官博公開了直播間地址,晚上七點半的比賽,一來是不管到時候誰打得好都要預熱一波,二來是給将來哪天一隊進替補、季清減少上場次數的事兜個底。
一隊這幫人又是下午才起床。昨天夜裏原本都要睡了,柏淵突然過來挨個兒敲開大家的房門,幾個人抱着平板去了會議室,複盤世界賽一直到淩晨四點。等這幾個人回房間沾枕頭睡着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季清結束訓練後看一眼時間,正好是晚上七點,距離開賽還有半小時,直播間裏已經有粉絲在等着了。
“我剛要找你,”季清擡眼看見柏淵迎面而來,道,“那個醫療兵玩得很秀的,隊裏有什麽說法?”
柏淵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手裏是這一期青訓生報名時填的表格。
“我還想問你呢,你跟那個小孩到底什麽關系,前腳你倆在飯店遇上,那時候你說你只見過他幾面,後腳人家就來報名青訓了?今天早上他主動來找我,問我一隊還要不要人,你當我是傻的對吧。”
季清腦中閃過那天比完賽出去吃飯偶遇到的畫面,而後搖頭:“我的事你少打聽。”
柏淵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卧槽不是吧,你還真把人小孩兒給潛規則了?”
“我可去你的吧,”季清差點給他一拳,又道,“他主動找的你?”
“對啊,問我一隊缺不缺人,他說他醫療兵很厲害,騎士也會一點,”柏淵說,“本來呢,我心裏已經有打算了,這期青訓裏比較出挑的就兩個人,隊裏有意向要重點培養,說是隊內線上賽,實際上也就是給這兩人找個簽合同的理由堵一堵公衆的嘴。而且你......”
說着柏淵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季清手腕上。
季清手指蜷了蜷,笑道:“而且我撐不了多久,如果不快點找到合适的接班人盡早敲定合同,到時候一隊沒了騎士位湊不夠四個首發,比賽全部泡湯是吧。”
“倒也不是那樣說,”柏淵清了清嗓子,一時詞窮,“呃,反正就那麽回事兒。”
“我知道,但你查過他的背景嗎,電競行業吃的都是青春飯,現在的新人能打出名堂來真的不容易,看看RTG的替補就知道了,拿完簽字費之後呢?拿着三千不到的月薪,上場兩次輸掉兩次,去年轉會期直接被挂牌賣掉,”不知道是手傷的原因還是作息的原因,季清有些煩躁,“這些招進來的替補,最後都混成什麽樣了?”
柏淵眸光微動:“但這就是現實啊,沒有能力和運氣,就會被淹沒。你入行那麽多年了應該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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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高層那邊怎麽說,青訓生進二隊以後的簽約費怎麽算。”
“還沒敲定,之前開會說雜七雜八加起來少說也有五萬簽字費吧。”
季清站起來,有些好笑:“五萬?打發叫花子?”
“我就知道你心疼那些青訓生,但你要往長遠想,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而且戰隊也要賺錢啊,以後要是真有人能創造出巨大的商業價值,高層難道還不能修改合同嗎?”柏淵看一眼手機,推着他往樓上走,“還有幾分鐘就開賽了,看看呗。”
季清抿抿唇,自覺失态。
其實他煩躁的原因不是因為戰隊苛刻,也不是因為自己有多聖母多心疼那幫小孩,別人什麽情況他不知道他也懶得管,他只知道自己這個非親生的名義上的弟弟肯定連高中都沒有讀完就開始打STL了。
如果以後混得好也就算了,要是混得不好呢?自己退役之後,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季銳過不好嗎。他們之間有隔閡是真的,但季清不想讓季銳一頭莽進電競行業也是真的,只有過來人才知道,電子競技,想出頭太難,絕大部分的人最後既沒了夢想,也丢了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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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開賽。
直播間內一片喜氣洋洋。
【哈哈哈哈哈老人們的熱鬧看完了,來看看青訓的新人。】
【今天也是期待FM崛起的一天呢~】
【他們比賽應該是在一樓訓練室打的吧,哈哈哈自己人窩裏鬥。】
【樓上,官博說數據最優的直接進二隊。】
【補充一句,是被騙進二隊看飲水機。】
【要不要那麽真實啊淦!】
第一局比賽開始,紅藍雙方開始出兵往小樹林推進。他們的終極目标是拆爆對面重生石,因此地圖上密密麻麻充滿危機的小樹林便成了必經之路,茂密的樹林可以隐藏視野,擅長沖臉流的玩家可以躲進樹林內打敵人一個出其不意。
樹林中間有夾道,人在夾道上行走,非常危險。
這一把羅銳玩的還是醫療兵,但他的打法比自家主輸出還猛,不但搶了林子裏的大小野怪,還趁對面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兩個巨獸,等級一路猛增,帶了全隊節奏甩掉對面經濟一大截。
【老版本玩家淚目,好久沒有看見這麽能沖的醫療兵了。】
【想當年我玩STL,輸出治療兩不誤的醫療兵雙手插兜,不知道什麽叫作對手......】
【玩醫療兵的是誰啊,頭也太鐵了吧。】
【15/1/10,牛牛牛!】
【介紹一下這位Cured在青訓招募的模拟賽上就殺遍全場了哦,歡迎各位粉我家Cuerd!】
羅銳面不改色,被對面獵人抓住後迅速反擊脫身,眩暈對方也并不急着收人頭,而是很快躲進了自家小樹林裏給自己打血包,狀态補滿後等來己方騎士的支援,配合姍姍來遲的牧師在敵人樹林的夾道裏迅速開團,拿下兩個人頭。
系統語音播報不斷響起,屏幕上飛滿了擊殺公告。
這波團戰醫療兵依舊火力全開,打得比騎士還猛,團戰結束之後對面只剩個殘血的牧師,羅銳看準機會打算上前收快遞,對面的牧師技術不錯,開了預判挂似的迅速閃避躲開了醫療兵技能攻擊,這時候醫療兵技能冷卻,牧師在殘血狀态下開大反擊送走了醫療兵。
兩人這一架打得有點幼稚了,羅銳知道他要殺自己,眼疾手快猛戳鍵盤,在牧師開大的同時自己也開大。
牧師的魔法權杖和醫療兵的極地之光猛烈碰撞,權杖射出的火球與醫療師的大冰溜子劈裏啪啦擦在一起,整個地圖都為之一晃。
Cured使用極地之光擊殺Panda
Panda使用魔法權杖擊殺Cured
Perish together!
直播間的彈幕又瘋狂刷起來。
【哈哈哈同歸于盡笑死我了。】
【求醫療兵心理陰影面積,Panda也很厲害,絲血了還能帶走滿血醫療。】
【科普:新版本牧師絲血後開啓被動防禦,很難被一波帶走哦。】
【我靠我靠我靠獵人複活了!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嘲諷走來了!】
對面獵人見狀于是開始在羅銳的醫療兵屍體上跳舞。
【哈哈哈哈哈這波獵人在大氣層。】
【诶,Cured買裝備了,買這個幹啥,簡直純傻。】
【這期青訓生的水平也不怎麽樣嘛,這不就是普通玩家的操作嗎,段位高點罷了。】
羅銳等待複活過程的途中見經濟上去後便動用公共經濟買了星辰之箭——一個好看但是實際上打不出什麽傷害又在商城裏标價特別高的東西,唯一的作用是......特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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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房間內,柏淵抱着平板跟季清窩在一起,兩人看比賽看得津津有味。
“給個評價?”柏淵餘光看向季清。
季清沉思一會兒:“比我當年秀,不過這個版本的醫療兵這麽玩,還是太冒進了,不穩妥。”
柏淵看着屏幕上跟獵人無限纏鬥的醫療兵,道:“他不去吃經濟,也不去支援騎士開團,而是跟獵人在林子裏鬥毆......”
“他在報仇,這把對面的實力明顯不如他,他這是放開了打,”季清聲音染上一點點笑意,“小家夥還挺記仇的。”
醫療兵二技能傷害拉滿,給獵人來了個冷凍大禮包,順手點了幾下普攻送獵人回了老家。
羅銳想起自己剛才被獵人踩在屍體上跳舞的慘狀,咬咬後槽牙:“去他奶奶的尊重對手,小爺我睚眦必報。”
獵人的屍體孤零零地躺在林子中間,醫療兵上前就是一個星辰之箭,帶着藍色冰霜的箭一根根落在獵人屍體周圍,來了個人體描邊,而後醫療兵觀察一下附近後,以同樣的舞蹈回饋獵人。
這把醫療兵把上一次死亡的劇本放在對面獵人身上重演了一次。
爽!
羅銳跳完舞之後直沖重生石,與從同時對面的醫療兵、騎士和牧師開始後撤守家,羅銳看了一眼左上角,四個人的頭像都亮着,而對面只有三個人。
這把穩了。
直播間又炸了,有說醫療兵性情中人的,有說這波嘲諷不虧的,有說青訓生素質低下只知道鞭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壓力給到獵人這邊。】
【獵人死不瞑目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星辰之箭竟然是這樣用的嗎,學到了學到了!下次排位我也複刻一個!】
【怪不得FM這幾年一直走下坡路呢,前有季清跟粉絲對噴,後有青訓生不尊重對手,上梁不正下梁歪666啊。】
【這就是四號種子的比賽風格嗎,太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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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開團,”季清道,“贏了。”
“怎麽說呢,除了比較孤兒,其他的都吊打對面,”柏淵暗示道,“但是團隊意識是可以培養的,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啊。”
季清:“你急什麽,我又不反對你簽他。”
柏淵笑笑,打開實時滾動的數據界面,下巴微揚:“我沒看錯人,操作确實厲害。”
當年季清開始打職業的時候,正好是醫療兵最受歡迎的時候,那個版本下的醫療兵無論是輸出傷害還是治療效果都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不少人對醫療兵的初衷就是既能茍又能莽,血皮又厚,地圖裏是個人見了醫療兵都得膜拜一下。
只是随着時間的不斷推移,版本不斷改革推進,醫療兵的輸出傷害被削弱,一直沖前倒成了傻打法,戰隊開賽前會的時候也反複強調醫療兵最好是前期避戰,跟在自家輸出身後提供保護。
保姆奶媽流醫療成了最優選,只是實在是太不突出,導致很多人忽略了醫療的作用,相較而言曾經風靡一時的刺客流醫療又更難上手,也難怪現在的玩家都排斥醫療兵——打奶媽流吧,被隊友忽視,一整局三十分鐘有二十分鐘都在給殘血隊友擦屁股;打刺客流吧,操作不好又要被噴說送人頭。
不過,與版本更新後上手難度變得更大的騎士相比較,即便在地圖中存在感不高的保姆奶媽流醫療容易被隊友忽略卻依舊是大多數普通玩家茍分的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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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BO5打得那叫一個相當激烈。
不得不說柏淵确實很會挑人,這些青訓生各有各的好,盡管在職業選手面前顯得有些平庸,但放在整個玩家群體中來說已經算是佼佼者,即便是現在就讓這些人去打次級聯賽,也不算遜色。
直播快結束的時候,第一天參賽的兩個小組數據也随之公布。
羅銳帶飛了全場,除去中間的一局失誤,其餘時候都順風順水,個人數據也很占優勢。他打完今天1組對3組的比賽就不用再打了,第二天是2組對4組,第三天是敗組之間的互相對抗,基本沒他什麽事。
已經有人在戰隊官博底下猜Cured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跟戰隊簽合同了,不過也有人說Cured操作不行技術菜,總之各種聲音都有。
從訓練室裏出來,羅銳在走廊上喝水,目光默默移到二樓的樓梯口處。
他不在乎自己能在FM拿到多少錢,一開始他來打職業,倒不是因為自己多麽熱愛STL,靜下心來想想,其實就是自己跟自己較勁,他對季清除了一些無法宣之于口的怨怼之外沒有什麽別的情感,選擇來FM,一半原因是RTG窮,一半原因是季清。
就是想挑釁一下那個人,只要那個人心裏不爽了,羅銳的目的就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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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TG電子競技俱樂部STL分部,戰隊基地。
貝貝看着FM今天的隊內賽回放不斷扣腦袋,他搓搓手打開游戲界面,自信滿滿地決定重新練刺客流。
You have been slain!
......
You have been slain!
An ally has been slain!
......
Ace!
“操,醫療兵玩的什麽?演我呢?不支援不丢血包就算了,你說你開局十二分鐘給對面送了7個頭,猥瑣一點行不?你看看對面醫療兵怎麽玩的!”
貝貝登的是小號,只得一字一句敲鍵盤:【對不起QAQ!】
一個顏文字搞得人家以為玩醫療兵上趕着突臉的是個妹子。
這一局輸得很慘,路人玩家順手給他點了個舉報,搞得他裏外不是人。
房門被人推開,貝貝立馬退出游戲,回過頭看着來人:“隊長?”
“在練醫療兵?”RTG一隊隊長艾蘭雙手撐着他肩膀,目光落在正不斷發光的鍵盤上,“我就知道你看FM的比賽了,想玩刺客流?”
貝貝點頭:“人家青訓生玩個刺客流都能秀翻全場,我怎麽覺得我連個青訓生都比不上呢。”
“每個人擅長的不一樣,你的奶媽流也很優秀,”艾蘭想了想,安慰道,“在賽場上講究的是團隊配合,你去玩刺客流,那我怎麽辦?到時候殘血了我還得指望你開個視野順便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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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剛剛貝貝笑死我了,我看他小號還在排隊,剛剛那把簡直了,”歐陽觀戰之後在訓練室裏笑得前俯後仰,“哎喲你說他一個奶媽好端端地受了什麽刺激跑去玩刺客啊哈哈哈哈哈,一場下來一個頭沒拿到還給對面白送一波經濟,匹配到的路人隊友剛好晉級賽,輸了反手就是一個舉報......”
谷一弦也是奶媽流,他不打算再給貝貝帶去什麽刺激,于是退出觀戰界面,嘻嘻哈哈地評價道:“像個做完手部手術剛出院的狂熱玩家。”
歐陽要笑死了。
末了,他提醒說:“我今天聽教練說隊裏想培養那個Cuerd,這場BO5就是為了讓他有個順利成章跟戰隊簽合同的理由。”
“那挺好,咱們戰隊未來又多一張王牌,”谷一弦看向自己對面那臺機子上坐着的人,“是吧肉盾。”
李山私底下不愛說話,但在賽場上就是個行走的哔哔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說話的力氣都用在比賽裏了,他在生活裏就不那麽喜歡社交。
聞言,他擡頭,目光越過電腦顯示屏,看着谷一弦發頂:“新人操作不錯。”
谷一弦覺得要是将來一隊真的要來個替補,Cured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一來就在FM,沒跟別的戰隊有過太多的拉扯,知底細,年紀又小,到時候應該會很好相處。
歐陽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擔心嗎?”
“我擔心什麽?”
“Cured是玩醫療兵的,操作又那麽秀,”歐陽說,“你不怕萬一哪天你......狀态下滑,Cured頂替你上賽場嗎。”
谷一弦眸子裏的光慢慢冷下來,想了想,而後莞爾:“沒事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新人總得有個發揮的舞臺吧,他贏比賽,榮譽難道不是咱們FM所有人的嗎。”
“那倒也是。”歐陽擡手摸一下鼻尖,不說話了。
訓練室內的氣氛忽然變得有點尴尬。
“咳,那個,歐陽,”李山解圍道,“我拉你們進房間,再打一場排位吧,賽季快結束了,今晚沖一波分怎麽樣?”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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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站在訓練室虛掩的磨砂玻璃門外面,把裏面人的對話聽了個幹幹淨淨。
柏淵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從樓上下來:“喲,你今兒不去一樓圍觀那幫青訓小孩打游戲,改行幹安保巡邏了?”
“那沒辦法啊,您老人家耳提面命嚴控我訓練時長,自從上次帶歐陽訓練一整天被發現之後,我現在一天下來能被允許打幾個小時都是蒼了天了,我閑得蛋疼。”季清說。
柏淵看向他手腕:“還疼呢?”
“不疼,你關心則亂。”季清握了握拳,一層膏藥包裹在手腕上,屬實是影響動作又不太美觀。
他是剛貼的膏藥。
柏淵了解他,這人性格很倔,能不擦藥就不擦藥,當年扛着高燒也能打比賽,這回太陽打西邊出來似的,突然十分自覺地把膏藥貼上,這裏頭要沒點什麽事兒柏淵是堅決不信。
“得,你自己有分寸就行,”柏淵順着季清目光看過去,“怎麽了這是?你情緒不高啊。奇了怪了,FM一隊個個大心髒,怎麽你一個跟噴子評論區撕逼能文能武的這會兒還低落起來了?”
季清一笑:“你看我像是低落的樣子嗎。”
他嘆氣,勾過柏淵肩膀:“我說教練,你什麽時候跟歐陽單獨談一下?他這個......而且青訓簽了合同要是真往一隊塞,會有意見吧。”
“談兩句話有用就好了,你以為我不想談?”
兩人對視一眼,都默默選擇了閉嘴。
沒辦法,比賽重要,照FM現在形勢來看,無論誰出問題都會影響到全部,尤其是這四個首發缺一不可,季清已經快退役了,歐陽不能再出問題,替補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找到的,現在也只好順着他來。
柏淵說:“其實歐陽這個人很好的,你別對他太那什麽。”
“我的教練,我親愛的教練,我打職業這麽些年是你一路帶大的,你看我什麽時候針對過誰了?”季清拍了下柏淵肩膀,“放心,我當然知道你最希望隊員和睦,我又不傻。”
柏淵看着季清手腕上那晃眼的膏藥,嘆氣般地伸手一握:“其實還是疼的吧,來我房間幫你揉揉。”
好歹也算是看着季清從一個少年蛻變成如今的成熟模樣,柏淵拉他進門之後坐下來,道:“明天我會去找歐陽,但人家能不能聽勸,這我不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