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4、 有心無力

和沒有見面的病友說起傷心事,還聽到對方有點孩子氣地說要幫忙打回去,支今歌的心情突然放松,就沒忍住笑出了聲。

然而笑過後卻難免失落,就連這樣第一回見的病友,都能站在自己這邊考慮問題,但他認真對待的男友,卻不會給出一點點的尊重。

就算知道全天下的alpha都是這樣的,也沒辦法釋然。

支今歌一瞬間默不作聲。

他把被角扯過來,蓋住頭,試圖在狹窄的環境裏找尋一絲安全感。

天還沒亮,睡在床上的支今歌勸慰自己,睡着就好了。

睡着就不用思考這些問題了。

可惜他睡不安穩,夢裏除了黎宏宇,還有早就不要他的父親。

支今歌不是一開始就是孤兒的。

他記憶中,爸爸是個很棒的beta,會給他做好吃的甜點,會認真輔導他的功課,會接他上下學,讓他注意安全。

就算支今歌說自己是大孩子了,想自己回家,爸爸也會悄悄跟在支今歌身後。

被警惕的支今歌發現後,爸爸會請支今歌吃冰淇淋,說:“怎麽辦呢?爸爸永遠都不放心支支寶貝呀。”

可惜在他七歲檢測後,确定只能分化成beta,爸爸和父親兩人便争執不斷。

Alpha父親沒兩年就遇到一個omega,兩人因為信息素契合走到一起,然後抛棄了支今歌和支今歌的爸爸。

于是beta爸爸也變了。

原本謙和溫柔的爸爸,會在支今歌考試排名出來後,質問他:“為什麽只能考第二!”

“你是個beta,就這麽差勁嗎?”

“你太讓我失望了!”

早上上學不再有早餐,下午放學不會有家長來接。

老師問他,為什麽沒有人來給他開家長會的時候,支今歌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答。

就算老師只是單純的詢問,沒有其他意思,也會讓支今歌感到不安。

光是老師的目光注視過來,支今歌都無法忍耐。

可惜,後來就連變冷淡的爸爸也沒有了。

Beta爸爸在去找父親的時候出了車禍,兩人開的車子墜橋,雙雙過世,支今歌就成了孤兒。

沒有人願意收養支今歌,支今歌被送去福利院。

睡在病房裏,支今歌迷迷糊糊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着,一直到隔壁病友拔高音量喊他,問他怎麽了,才猛然清醒。

“我沒事。”支今歌精神恍惚地回答。

支今歌将被子掀開,能隐約聽見隔壁床病友的呼吸聲,聽着聽着,感覺對方無端有些急躁的樣子。

好像讓對方擔心了。

這不是可以随意對待的發小,是個願意向自己展現善意的陌生人,支今歌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季博勳不知道支今歌怎麽回事,他以為支今歌還在懷疑自己能不能幫忙。一個alpha最不能忍的就是被質疑能力,尤其還是一個有點特別的對象面前……

如果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季博勳真是想原地蹦起來,給對方打一套拳,表演下自己有多強。

可惜客觀因素限制,季博勳只能勸自己,對方只是不了解自己有多厲害。

他便控制着脾氣,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想從支今歌嘴裏套出那個騙人感情的出軌渣A的信息,回頭就去套麻袋。

季博勳說了半天,都沒聽見支今歌回答,只在最後蔫了吧唧地聽到“沒事”。

這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

季博勳忍不住更擔心了!

可季博勳現在渾身石膏,動一下都難,有心無力。

然而還沒等季博勳從床上扭起來,去給無辜小O伸張正義,兩人中間的簾子就被支今歌給拉開了。

病房朝陽,窗外有樹。

這會兒已經有陽光照進病房,感覺到動靜,季博勳下意識地轉頭,看到暖色的光斑落在支今歌略微蒼白的臉上,一時間忘記了怎麽說話。

季博勳視力極佳,認真觀察發現,支今歌臉頰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清。

空氣中的一粒塵埃被光束照亮,随着支今歌的呼吸被吹遠,朝着床上的季博勳落去……

季博勳的聲帶像是被卡主,他呆愣愣地看着支今歌,看見真人,他才有些驚訝。

這麽愛哭的人,竟然是個beta嗎?

在季博勳的印象裏,只有omega才會這樣情緒多變。

當然,那些固有印象并不足以讓季博勳安靜,他看着面前的人挪不開眼睛。生怕自己出聲,會破壞現在的氣氛,驚擾對方。

似乎因為生病,讓這個beta身上透着股脆弱易碎的氣息,很可憐。

這不是沒有原因的,beta還在失戀,剛剛和一個alpha結束一段不怎麽愉快的戀情,并傷心難過到哭了一整晚。

本該是很容易就能激起季博勳保護欲的。

可掀開簾子,季博勳在對方年輕英俊的臉上,看見了溫和的笑,就像初春暖陽一樣明媚。

原本簡陋的病房,都像是被對方照亮,顯得溫馨起來。

季博勳愣神的功夫,并沒有發現自己心髒漏跳了好幾次。

這樣美好的場景沒有持續太久,在支今歌看見季博勳幾乎裹滿全身的石膏繃帶後,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考慮到對方這幅樣子都想替自己出頭,支今歌禮貌地忍住了,只是含蓄地表示,自己和黎宏宇的事,可以自己處理。

支今歌在病床底下拖出來一把折疊凳,坐在季博勳旁邊,問他這是怎麽弄的?

季博勳剛要回答,二人病房外的查房醫生推門進來,說:“還能怎麽弄的,跟人打架呗。”

支今歌聽了詫異,他倒是沒想到,季博勳這個好脾氣又別別扭扭安慰自己的人,竟然會跟人打架,還打成這幅樣子。

而支今歌視線落到季博勳身上,對方也沒反駁,顯然是默認了醫生的說法。

支今歌還想多問兩句,轉臉過去看向醫生。

醫生看着斯斯文文,歲數不大,三十來歲的樣子。他說完季博勳,和支今歌對上視線,眉梢一豎,喝道:“身上傷口不疼了嗎?還不趕緊躺着。到你能亂動的時候了嗎?”

支今歌立馬像是做錯事,被點到名的學生,身體瞬間僵硬,背脊挺得筆直。

在醫生嚴肅注視下,蹭地縮回自己的床鋪,老老實實躺好。

醫生看病人聽話,這才走上前,問支今歌身體情況,傷口還疼不疼。

普通人面對醫生都難免心生畏懼,支今歌更是不敢麻煩別人。他沒敢問其他的,自我感覺一番,就回答說沒問題,傷口不疼。

倒是醫生多看了眼支今歌的眼睛,說:“昨天熬夜哭了?”

支今歌原本都快忘了昨晚的尴尬,被提起來不禁羞窘,下意識地低頭。

醫生沒有追問具體細節,無奈嘆氣,便讓支今歌躺好,撩起支今歌的病號服,看眼手術傷口恢複情況。

确認沒問題,才叮囑護士換藥小心些。

護士将兩張病床中間的簾子重新拉起,隔着口罩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和笑容。

護士戴着手套的手指觸碰到支今歌的皮膚,有點涼,噴灑消毒碘伏,再将藥膏抹上去,更是涼的刺激到支今歌“嘶”一下出聲。

支今歌的注意力都在傷口上。

他感覺自己出聲後,醫生正在檢查的隔壁床似乎有什麽動靜,然而再去聽又沒有了。

注意力轉移這一會兒,護士已經完成操作,重新給支今歌放下衣服,安慰說恢複情況很好,過兩天就能出院。

支今歌連忙和護士道謝。

護士大約見怪不怪,很客氣地又去給醫生打下手。

一直到醫生又檢查完季博勳,離開病房,支今歌都老老實實地躺在病床上。

支今歌沒出聲,旁邊的季博勳卻按耐不住,急切問道:“你們剛剛拉簾子在做什麽?”

這問題來得突然,支今歌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随即回答:“給傷口上藥。”

季博勳問完,支今歌回答完,兩人才都反應過來,這裏是醫院,醫生護士還能做什麽……

他們互相說了句廢話。

不過季博勳還想知道更多,他剛剛瞄到一眼。

那個alpha醫生去掀beta的衣服了……

按耐住心底有點酸溜溜的情緒,他繼續問:“傷口疼不疼?剛剛聽見你喊了。”

這樣關切的話語,支今歌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臉上不自覺地就帶了笑。

支今歌重新打開剛剛為檢查拉起的簾子,歪頭看窗外的樹影。

他們兩個的病房不是很大,就算隔了一張病床,支今歌距離窗口也不超過兩米。

不一會兒,等清晨最後一抹的直曬陽光升空,不再照在病房,支今歌才把目光落在季博勳身上。

年輕alpha整個人只有臉和一只手沒被石膏裹住,就連脖子都打了石膏,轉頭動作非常不方便。想到這人昨晚這幅樣子,還要照顧自己情緒,關心自己,支今歌不自覺地露出笑來。

季博勳的頭發被梳在腦後,露出英俊的臉龐,不管怎麽看,都是标準的alpha。

支今歌對alpha失望,但他清楚這是自己的問題,而不是面前這個會安慰自己的,善良的alpha的問題。

支今歌看着alpha,發現對方的臉似乎露出不正常的潮紅,連忙詢問:“你怎麽了?發燒嗎?”

說着,支今歌伸手去摸季博勳的額頭。

冰冰涼的手掌貼在alpha略微發熱的皮膚上,支今歌覺得自己被燙了一下,他立馬緊張起來,說:“你好像真的發燒了,我喊醫生。”

“沒有。”

季博勳強行把沒打石膏,但極為別扭的左手伸過來,拉住想按呼叫鈴的支今歌。

“可是你很燙。”支今歌很擔心。

季博勳有些羞赧,轉過腦袋不看支今歌,卻沒松開握住支今歌的手,說:“我,我沒事……”

“真的嗎?”

“真的。”

“那你要是不舒服記得和我說。”

“嗯……”

“那你能放開我了嗎?”季博勳還拽着支今歌沒松手。

季博勳:……

其實不想放。

作者有話要說:

季博勳:我覺得标題在嘲諷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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