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06 如果是我的話
第6章 ch.06 如果是我的話
幸知言站在全身鏡前，拽了拽身上印花T恤，搭配柔軟單薄的單色長褲，一身看起來十分普通毫無特質。
這裝扮怎麽看都不像是去酒吧的人。
但他不想爽約，硬着頭皮來到約定的酒吧門口。
酒吧前的花壇邊上，站着許多俊男靓女，一身潮服，斑斓發色，渾身上下挂滿各種飾品，叮鈴當啷。
幸知言從人群後找到了王滄，另一名同事趙樊也已經到了。
他從人群中走過去，感覺自己的畫風格格不入。
“幸哥！”王滄也發現了他，興沖沖地招手。
他和趙樊壓根沒有在意幸知言的服裝，還在抱怨另一名同事怎麽還沒來。
“算了算了，我們先進去吧。”
“走走走。”
他們之前預定好卡座不用排隊等，小機器人帶着他們來到靠牆角落位置。
王滄表示：“雖然我們坐在角落裏，但是你們看——”
他擡手指向酒吧中央，那裏矗立着一塊電子大屏，此刻，正轉播機甲競技比賽的前幾輪比賽精彩畫面。
王滄告訴幸知言，這家酒吧，專門在周末放比賽。
機甲比賽由于本身特殊性，不設置觀衆席，他們沒法去達現場加油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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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知言看了看周圍，環境嘈雜，聽久了腦袋嗡嗡響。
可氣氛很好，他能在這大屏幕上，看到清晰的白月光的臉，就算只有賽前賽後幾個畫面，那也足夠了。
沒多久，另外一位同事孫尋陌，總算趕在比賽開始之前到場。
“首先。”王滄站起身，舉起啤酒杯，“慶祝在座各位收到正式合同，這頓由我們請了。幸哥，你很快也能轉正的，到時候我們再給你慶祝啊！”
幸知言笑了笑，“恭喜各位。”
所有人都很高興，可他們不敢多喝。
他們是維修師，只能喝一點帶果味的啤酒，生怕喝多了引起手抖，那簡直是自毀職業生涯。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聲歡呼，等幸知言擡起頭，看到大屏幕上，是選手登場的畫面。
比賽開始了。
中間的大屏，轉播官方電視渠道，每名選手十分平等地出現在鏡頭裏。
幸知言看到只有幾秒鐘畫面的楚鶴晨，心裏還是很滿足。
他知道楚鶴晨有很多粉絲，這不奇怪，因為他的白月光就是長得這麽帥氣陽光。
而且，在大屏幕左右兩邊，還分了兩個小屏幕，屏幕畫面上。分別是震霆和晟威的選手個人鏡頭。
作為帝市的酒吧，必然支持本土俱樂部。
幸知言早就不看官方轉播，而是盯着右上角的畫面。
這畫面專屬楚鶴晨的個人鏡頭，拍不到他的臉，也能拍到他的機甲。
幸知言本來就對機甲有很大的興趣。
而楚鶴晨的機甲，更是讓他心裏浮現一絲熟悉的感覺。
他心裏想着全都是楚鶴晨的事，完全沒有關注俱樂部另一個陳慨選手。
耳邊倒是聽到王滄提了好幾嘴陳慨的名字。
他順勢瞄了兩眼位于下方的小屏幕，發現陳慨不着急趕路，這表現看起來不想和楚鶴晨合作。
這舉動，和網上那些評論家的分析不同，也顯然和王滄這幾人的想法，截然相反。
他們都覺得陳慨必然協助楚鶴晨，幫助他得到更高的名次。
幸知言倒是不驚訝。
他之前看陳慨的表現，就不像是會配合楚鶴晨的樣子。
再看楚鶴晨，狀态倒是很好，對地圖也很熟悉，清楚地知道哪裏有巨石或是竹林，可以掩藏自己的行蹤。
在沒有到白刃戰的時候，其他選手的視野裏，幾乎看不到楚鶴晨的存在。
可楚鶴晨本來就容易被其他選手針對，再沒有陳慨的幫忙，往後的局面對他來說難度不小。
王滄瞥了眼幸知言的神情，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那個陳慨居然不幫楚老板。”
“不過……”幸知言輕聲道，“我覺得就算陳慨不幫楚老板，楚老板也不需要他的幫忙。”
王滄神色一怔，小聲道：“真的假的？你看出來的嗎？但他們都說，陳慨上場是協助楚老板啊……”
幸知言在心裏搖頭，但他說：“這是我個人的想法，你随便一聽，不用信。”
王滄比較老實，聽幸知言這麽說，他就還是這麽信。
陳慨這一輪表現很一般，什麽都沒做，被迅速縮小的地圖邊緣吞噬，于順位第十七位被淘汰。
大概沒榜上楚老板的忙，陳慨被淘汰後，同事幾人都沒什麽反應。
後十二名的選手，淘汰得很快，一眨眼進入白刃戰的階段。
酒吧內的氣氛，逐漸變得炙熱變得焦灼。
官方轉播轉跳，畫面裏是兩個正在糾纏的選手。
随着畫面上冷光閃現，周圍人都沒反應過來，但幸知言的注意力，早已跟随上縱墨橫刀的冷光。
楚鶴晨面前的對手，是震霆的當打選手，名叫莫溫。
粉絲們稱呼他——魔王。
莫溫在前三輪結束後，豪取總積分排行第一的好成績。
他在帝市，有着龐大的粉絲數量。
就像現在，主屏上出現莫溫的鏡頭，酒吧裏馬上就歡騰起來。
另一頭的角落裏，好幾個人突然高呼：“魔王！萬歲！魔王！萬歲！”
“太中二了。”遲到的同事孫尋陌，忍不住吐槽起來。
幸知言誰都沒理會，緊盯着畫面裏的楚鶴晨。
運氣不好，遇到莫溫。
莫溫用的還是長槍，只要他不被近身，贏面很大。
看這場面，好像莫溫和楚鶴晨相互杠上。
兩人打得難解難分，誰也不在乎自己被淘汰，只覺得能打贏對方就好。
電視裏，解說也在喋喋不休。
解說A：“橫刀太短，比不過長槍，而且莫溫不會輕易讓楚鶴晨近身。”
解說B：“楚鶴晨确實不走運，最近進白刃戰階段，都遇到比較麻煩的對手。”
解說A：“今天大概他也止步于此了，畢竟他的對手是莫溫——”
解說B：“——楚鶴晨危險了！喔！！剛才莫溫的長槍差點穿透他機甲的肩部連接處！”
在酒吧看比賽的顧客，不少人都發出驚喜的呼聲，都以為莫溫這把穩了。
可楚鶴晨竟然穩穩從長槍下鑽出來。
直到大家看見重播的慢動作，才發現長槍只刮到他機甲的肩膀，掉了一片塗層。
“楚老板反應慢了吧！”趙樊說道，“差點讓莫溫得手，吓死我了！”
孫尋陌點頭：“好像是，剛才那一下，我還以為楚老板躲開了。”
“估計楚老板也累了，這可是高強度的比賽！最近兩輪進了白刃戰的階段，可上賽季都沒進過前十，或許是神經過度緊張……”
王滄也認同這個說法。
可幸知言在心裏道了一聲，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楚鶴晨反應慢了。
也不是高強度的比賽，讓楚鶴晨神經緊張。
那慢的一秒，是機甲的問題。
幸知言的視力極佳，看得很清楚，當時的縱墨，左右晃動了下。
本來那個閃避的動作，不是什麽很難的操作，那個一秒多的晃動，動作很反常，顯然是機甲部件發生問題，大概率與機甲穩定性有關。
況且以楚鶴晨的操作水平，怎麽可能露出這個破綻，還讓莫溫用長槍刮掉一層漆。
幸知言在別的事情上，不敢這麽妄做判斷，可對于機甲的問題，他有足夠的信心。
至于機甲部件會發生什麽具體的問題……
輕則是卡口松了，重則是整個雙下肢軀殼的結構，在設計上有瑕疵。
幸知言的腦海中，一下子閃現許許多多的可能性，和相對應的解決辦法。
然而他不是楚鶴晨的首席維修師，就算想到許許多多的辦法，也沒資格碰一下縱墨。
他淺淺地抿了口酒。
可是，他沒有親手檢查過機甲，就算他敢這麽想，他也不能随便這麽說。
否則這對負責縱墨的維修師來說，像是一種嚴厲的指控。
他自己作為維修師，要為自己的判斷負責。
這是他師父教給他的。
幸知言放下酒杯，眼睛只挪開畫面一兩秒的功夫，身邊又傳來驚呼。
屏幕上，縱墨在空中轉了一圈，反手提着橫刀，插入莫溫機甲的手腕連接處。
在白刃戰時，規定只能攻擊機甲四肢關節的連接處，一旦得手，對方當即被淘汰。
所以，當縱墨抽回橫刀，莫溫的機甲自動停止運作，喜提順位第八。
幾乎同時，地圖邊緣縮圈到楚鶴晨的面前，速度極快。
楚鶴晨已經察覺情況，但機甲行動的初速度，不如縮圈速度快。
才看縱墨轉身的瞬間，腳後跟踩在地圖邊緣，被宣布淘汰。
酒吧內，大家看到莫溫被淘汰，不由得發出惋惜的驚呼。
再看到淘汰莫溫的楚鶴晨，卻是因為地圖縮圈，而跟随其後輸了比賽，反而憤怒了起來。
不少人痛罵楚鶴晨，不理解他為什麽要和魔王糾纏，看到縮圈，就應該先松開他們的魔王嘛！
幸知言卻想說，如果楚鶴晨先松手，那莫溫也不會放過楚鶴晨，自然也會做出和楚鶴晨同樣的選擇，只不過會讓他們倆的順位換一換罷了。
看到這麽多人都站在莫溫這邊，幸知言心裏有些難過。
在帝市，莫溫所屬的震霆，在首屆機甲比賽時成立的俱樂部。
經過這幾年的累積，震霆在帝市，有着深厚的粉絲基礎。
後來楚鶴晨成立晟威，不少震霆的觀衆粉絲心有不滿，總覺得震霆好不容易養熟了市場，晟威還什麽成績都沒有，卻仗着帝市有龐大的市場，就過來分一杯羹。
而楚鶴晨有那麽多粉絲，還都是沖着他那張臉。
這讓震霆的觀衆非常不爽。
眼看着楚鶴晨淘汰有贏面的莫溫，他自己又沒贏得更好的順位成績，就算不是震霆或是莫溫的粉絲，但作為帝市本土的觀衆，都不會高興這結果。
在周圍罵罵咧咧的聲音中，王滄和其他同事的反應，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楚老板又拿到第七名，他們很高興。
趙樊說：“要是楚老板反應再快點就好了！說不定能跑過縮圈！”
孫尋陌則道：“感覺楚老板還是運氣差，換成別人早把他們給刀了！”
王滄跟了一句，“就是！”
他們興高采烈地碰杯，猜測下一輪楚鶴晨能不能突破前六名。
幸知言沒有加入他們的讨論中。
他想，楚老板怎麽會是運氣差？
他知道，如果不是此前楚鶴晨的機甲晃了一下，讓莫溫的長槍擦到他的肩膀，以這一秒多的反應，楚鶴晨當時就能反擊莫溫，不會拖到縮圈才得手。
他想當時的楚鶴晨已經察覺到，在那種情況裏，如果他不下手送走莫溫，那麽他就會是這個第八名。
機甲的初速度不快，被縮圈追上則是必然，與運氣沒有太大關系。
莫溫會輸，多半是因為他看到縮圈臨近，可面前楚鶴晨依然強勢表現，他心裏奇怪，以為楚鶴晨是不是不在乎縮圈，就在這個遲疑之際，讓楚鶴晨得了手。
他這想法，和解說口中，所謂楚鶴晨想拖着莫溫一起被淘汰，或是面前王滄幾人的分析，截然不同。
也許在比賽場上的戰略分析，他比不上網上那些分析家那麽頭頭是道。
可對于機甲的狀态，他還是有這個自信，敢說自己沒有想錯。
此時，身後走過一群人，他們嘴裏罵罵咧咧，表達着對楚鶴晨的不滿。
幸知言聽得一愣，再回頭，那群人從通往大門的拐角處消失。
“那幾個孫子！”
趙樊憤憤不平：“他們在放什麽屁，楚老板就是憑實力贏的比賽！”
“走，找他們理論去！”孫尋陌也氣不過，一下子站了起來。
幸知言見狀，生怕他們惹出事來，連忙拉住兩人。
他們剛簽正式合同，不能因為這種小事跟人起沖突，而砸了飯碗！
意外的是，王滄也比較冷靜，他也連忙把人攔住，說：“算了算了，我認出來了，那幾個是震霆的維修師。”
趙樊坐回卡座，“他們幹嘛針對楚老板？比賽場上非贏即輸，第一年看比賽嗎？”
幸知言緩緩開口，“他們生氣，應該和莫溫輸了拼刀無關，而是因為莫溫的機甲手腕連接處，被楚老板損毀了。”
“只是輕輕刮了一下吧？有高精度保護層，怎麽可能被輕易損毀。”
看到面前同事們的困惑，幸知言拿出手機，翻出剛才直播比賽的回放，畫面暫停在橫刀插入手腕的一幕。
直到這裏，這幾名同事才發現，這一刀竟然是橫插入的機甲手腕連接處！
幸知言說：“如果只是直上直下的攻擊，可能受損的只有連接的端口，但你們看最後抽刀的動作，在連接處擰了一下，可能連兩端連接的部件，都一起損壞了。”
王滄幾人一看，還真是如此。
王滄老實地說：“可總不能因為這種事，他們就罵楚老板啊！”
幸知言輕輕一笑，“因為他們這個星期需要加班了。”
“啊？”
幸知言指着自己的手腕，解釋道：“按照剛才比賽的情況，手腕連接處的端口，必定全部滅失，前後兩端的部件也有損壞。聯盟比賽有規定，不能更換整件機甲軀殼，只能更換裏面的部件端口。莫溫的機甲是SE-945-881型，手腕連接處的端口共有183個，上接手臂68個部件，下接手部149個部件。無論表面是否有損壞，他們必定要全部進行更換。重裝部件後，還要經過數據測試，必須達到98%以上的匹配度，否則就算裝回去，在賽場上也沒有勝算。雖然震霆有不少維修師，但這些工作，他們必須趕在周四前完成，人再多，這麽多工作也得按流程來做，不加班肯定來不及。畢竟他們要給機甲師留出兩天的時間，進行操作訓練……
……你們怎麽都看着我不說話。”
面前的同事們，呆愣愣地看着幸知言，一時都沒回過神。
趙樊搖搖頭，說：“沒、沒什麽，就覺得你說得很對，我們在認真聽你分析。”
王滄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小聲說：“幸哥，你的聲音，挺好聽的。”
孫尋陌則道：“幸哥，我之前聽說你面試俱樂部，參加的筆試拿到了滿分，真的嗎？”
幸知言已經忘記這件事，當着這麽多人面突然被提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腼腆地點了下頭。
“你這麽厲害，怎麽只是來晟威當個實習生啊？”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幸知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