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故事的結局總是這樣2
第57章 故事的結局總是這樣2
陰律從黑暗中走出來,看着那陣法成功的運作,那些血絲将明奕的命格抽出,淡藍色的流光被圍繞在血絲當中,緩緩的,如供奉神明一般将它捧到上空。
而此時明奕的那條水滴形狀的玉也忽然炸開,裏面同樣是淡藍色的流光反轉,與明奕的命格在空中相隔一米,像是遙遙相望,随後,周圍的血絲推動兩方的藍光,那契合的顏色竟慢慢相容,最後化成了一團!
江罰抱着懷裏的明奕,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片刻,他對不起安舟,但是他此時更對不起明奕。自從他對明奕動心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會為此刻而憎恨這樣的自己,但是就像是他跟明奕說的那樣,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他既已騙明奕入網,那麽結局終究會是兩敗俱傷。
江罰只是想換回自己當初心心念念之人,他為安舟差點瘋魔,他無論如何都要救回安舟,不然他洗脫不掉身上的罪孽。但江罰現在才發現這樣的想法多麽的錯誤,他永遠也洗脫不了身上的罪孽,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對明奕犯下的罪行同樣不可原諒,甚至無法再彌補。
旁邊的陰律對于安舟和明奕命格的變化看的一清二楚,他看到情況好像不對,急忙走到江罰身邊,“喂,好像不對勁,命格沒互換。”
江罰眼神微動,随意用胳膊擦了眼淚,擡起頭,正好看見兩人的命格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這不可能……”江罰看着那團藍色的流光,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絕望,“這不可能!”
但是現實狠狠的打了江罰的臉,那團流光周圍的血絲慢慢消散,最後直到消失,而那團流光則緩緩融進了明奕的身體當中。
江罰目睹了這一切,但是他腦子像是炸成漿糊。不可能的,怎麽可能會是這樣呢?兩個人的命格怎麽可能會相融?
“這裏一定出了什麽差錯!”江罰打橫抱起了早已昏迷的明奕,“判官呢?!我要見他!”
陰律一把攔住江罰,“欺騙明奕讓他心甘情願交出命格與安舟的交換,這計劃都是一步一步由你自己執行的!這中間沒有任何差錯!你比誰都要了解!”
“不可能!”江罰眼睛通紅,此時已經快要失去了理智,“安舟的忌辰就是明奕的生辰,分秒不差!怎麽可能出差錯!”
陰律沉着臉,看着江罰崩潰的樣子,他已經沒有絲毫平常的冷靜和理智,“所以啊,難道就沒有那麽一種可能——安舟就是明奕,明奕就是安舟。”
江罰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開始倒流,渾身發冷,大雪落在明奕的臉上,但是喚不回一絲反應,“怎麽可能……不可能……”
陰律看着江罰抱着明奕跌坐在地,他擡起眼,看着地上已經成功運作到最後的陣,這陣要用活人血為介,屬于最邪的陣法之一,它看上去就像是個帶着複雜紋路的陰陽圖,但這每一筆都變幻莫測陰險至極,但第一筆和最後一筆永遠都是連在一起的,就像是這人的命運,兜兜轉轉,在經歷所有陰謀後,到頭來才發現,結束即開始,開始即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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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罰!”陰律攔着江罰,但江罰動作太快,早就把他身上的符搜走,陰律要去奪他手裏的符,“硬闖陰界是要受懲罰的!”
“你認為我會在乎?”江罰不等陰律做動作,便點燃了那張符,身影便立刻化作一團煙霧消散。
陰律皺眉啧了一聲,一個轉身也消失在病房當中。
整個病房頓時安靜下來,窗外的雪早已經停了,外面的一切都披上了銀裝,尤其是那幹枯的枝丫,像是待嫁的新娘。病房中的人緊閉雙眼,他的面容平靜,呼吸平緩,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樣,身旁的儀器表明他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但是所有醫生都拿這個整整昏迷三天不醒的人沒有絲毫辦法。
他們為他做了各項研究,都沒有問題,但是這個長得頗為俊俏的少年就是不醒,而把他送到醫院的那人全程就只有一句話:無論如何,我要他醒過來。
……
一人坐在案牍前,手中的毛筆在宣紙上走走停停,他身穿一襲白色長袍,頭發半披散着,膚若凝脂唇若朱丹,垂着眼看手上的案宗,語氣溫溫和和,“擅闖陰界是會減陽壽的。”
“如果我計劃了這一切換來的就是這個結果,那死了更好。”江罰上前,把判官手中的筆抽了出來扔在一邊,“給我個解釋。”
陰律此時姍姍來遲,沖判官抱歉的笑笑,拉着江罰要往外走,“別犯渾!”
江罰一輪胳膊甩開陰律,眼睛盯着判官,“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有些筆墨被甩到了判官的白袍上,判官蹭了蹭發現暈染的更厲害了,有些無奈的嘆口氣,也沒再去管,反而笑着看着江罰說:“你是第一個敢跟我這麽說話的。”
“第一個是十幾年前的江罰,我是第二個。”江罰眼睛眯起,語氣中充滿威脅,“十年前我敢到陰界來鬧,十年後我依然敢這麽做。”
“十年前那是因為你占理,到閻王那裏是說得過去的,現在呢?”判官依然溫和的笑着,沒有因為江罰的威脅便顯出絲毫不悅。
陰律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一直拉着江罰的衣角。
江罰說:“你騙我,你給我的命格是假的,明奕就是安舟,你早就知道!”
“假的?”判官勾唇一笑,“明奕的生辰就是安舟的忌辰,分秒不差啊,你也是親自确認過的。”
“你耍我!”江罰怒目而視,伸手要去抓判官的衣領。
判官只是微微往後一仰,伸手一拂,江罰便被一股邪風吹倒在地。判官不急不緩的起身,“并非是我耍你,我當初勸你多次無果,是你執意要去嘗試的。”
江罰被判官只是輕輕一撫,就吐出一口鮮血。在陰界本就損陽壽,判官輕輕一掌有時候就夠要他的命。“至少……把明奕救回來。”
“沒有回頭路。”判官斂了笑,走進江罰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我早說過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為什麽歷史成功換命格的人少之又少且都沒有後續,因為他們總是陰差陽錯落得個自讨苦吃的下場,那些不是什麽成功的例子,那是血淋淋的教訓。”
“恭喜你,江罰。”判官莞爾一笑,面上全是慈悲,“你将會是歷史上最慘烈的教訓——為死人換命格。”
判官長袖一拂,江罰眼前景色一晃,他擡起頭,看着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的明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依靠在病床旁,無聲的痛哭。
……
“卑職失職,還請判官責罰。”陰律朝判官鞠躬行禮。
判官伸手将他扶起,免了禮,“他那性子不是你能攔得住的。”
判官拖着長袍坐回案牍前,陰律重新拾起毛筆遞給他,他一邊看卷宗一邊說:“你是否也跟江罰一樣,在心裏怪我為何不早點說出真相?”
“并非。”陰律低着頭,恭敬中帶了點私心,“以我的觀察,判官大人并非袖手旁觀之人,屬下猜測……江罰如果一條路走到黑,不管那人是不是明奕,結局都會如此。”
判官嘴角勾了勾,“命裏定下的事,也并非我能掌控的。”
陰律垂下眼,猶豫良久,最後問道:“如果,當初我和江罰做出一樣的選擇,現在……”
“現在便不會是陰律。”判官擡起頭,給了陰律一抹笑,“司命,皆是對自私之人的懲罰。”
……
江罰守在明奕身邊,看着眼前的人沉睡不醒。
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忙活了一生,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想救安舟,所以找到了明奕,然後背叛了明奕,也沒有救回安舟,反倒把明奕弄丢了。
江罰搓了把臉,把頭抵在了床邊。他想挽回這一切,他可以再去做司命,要求給明奕換命格,但是最後的結果誰又能保證不會如此?他累了,就如同判官一開始提醒的他那樣,這是一條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路,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是一條用陰謀和謊言鋪出的路,這條路上終究要有人付出代價。
醫生按照慣例來給明奕做檢查,但是江罰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明奕的問題不在于身體狀況,而是在于那兩份命格。
兩份原本屬于同一人的命格。
安舟死後,江罰想方設法收集到安舟三分之一的命格,他要留着,他想要為安舟換命格,他要保證安舟下一世能長命百歲。但是誰也不會料到,包括判官,安舟那三分之二的命格就是明奕。
命格相融,重新回到明奕的身體裏去,但是一個身體容不下兩世的命格,一個渾渾噩噩蹉跎二十年,早已面目全非,一個支離破碎,不願醒來。
到最後,獨留江罰清醒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但是越清醒的人越痛苦,他只能日日夜夜的守着這個人,不知道自己對不起的到底是誰。
總有人活在虛無裏,盼着落日和晚霞,等待夜晚的搖籃曲,最後落得個——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