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唐三彩

第30章 唐三彩

聽男人這麽說, 蘇方垂眸看向了他手裏提着的黑色塑料袋,可男人卻立刻把塑料袋往身後藏了藏。

“小老板,您要誠心想收, 咱就找個地方把東西拿出來看,這大門口人來人往的,我怕招人眼,畢竟財不露白啊。”

蘇方微微眯起眼,含笑點了點頭:“說得對。”他轉身朝着店內走去,“請跟我來。”

繞過屏風走進內室, 裏頭是一張紫檀木茶桌, 一旁還有個放着軟墊的逍遙椅,平日莫可都在外間坐着, 這裏應該是掌眼來坐班時休息待客用的。

蘇方擡手示意男人坐下, 随手沏起了茶:“先生怎麽稱呼?”

“我姓趙。”

蘇方點了點頭:“趙先生,不知道您說的好東西是?”

趙先生小心地把塑料袋放到茶桌上,一層一層地扒開袋子, 從裏面掏出了個用海綿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件。

蘇方倒出兩杯茶, 拿起一杯輕抿了一口,淡淡看着這位趙先生謹慎小心到極致的動作,并不催促。

趙先生有些尴尬, 開口解釋道:“這東西易碎,總得小心着些, 又不想太過招搖……”

“嗯, 對待文物是該小心着些。”

說話間, 趙先生手下的動作快了幾分, 層層海綿被剝下,終于露出了裏面的珍寶。

那是一匹陶馬, 全身為黃棕色,馬鞍為綠色,馬身健壯昂首挺立栩栩如生。

看着這匹陶馬,蘇方的眼中劃過了一絲暗芒:“可以拿起來細看一下嗎?”

“您看您看,”趙先生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又掩不住開心地笑了,“我來前找熟人看過了,他說這是好東西,絕對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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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方仔細翻看着陶馬,語氣随意地問道:“你那熟人有和你說這是什麽東西嗎?”

“嗐,這不就是個陶瓷做的馬嘛,文物這東西最重要的不就是時間夠久嘛,我那朋友說了,這個東西啊,絕對是個老物件,歲數比我曾爺爺都大!”

蘇方點點頭:“這話說的沒錯,畢竟是唐朝的東西,距今也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

“唐朝?”趙先生咧嘴笑了,搓着手努力壓抑着內心的激動,“這、哎呦,看來這東西還真是個寶貝。”

“造型端莊大氣,馬身健壯豐滿,臀部肥碩頸部較寬,釉色呈現出獨特的流竄工藝,表面有反鉛形成的銀斑……這是唐代的唐三彩。”

“唐三彩?這名字一聽就是個寶貝!”趙先生一拍大腿,“沒想到小老板看着年齡不大,還真是個懂行的,那我這東西,您收嗎?”

蘇方放下陶馬,從一旁桌上拿了包濕巾擦手,瞥了趙先生一眼:“收,當然收,不過按照規矩,我得問問東西的來路,免得惹上麻煩。”

“嗐,這就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直放在箱子裏收着,前段時間收拾屋子才翻出來,”趙先生嘆了口氣,“也不怕和你說實話,最近遇到點事,家裏急需錢周轉,這東西放在我們這種普通人家裏就是個死物,我們也欣賞不來,倒不如賣了,還能幫家裏度過難關,您也就看着給個實在價吧。”

“祖上傳下來的?”蘇方勾起唇角,“這東西不錯,雖說有點瑕疵,但放到拍賣行裏少說能賣出個五百萬。”

“五百萬?!”趙先生瞬間眼睛就亮了。

五百萬!還是至少!這要是真放去拍賣豈不是有可能再翻個倍?那可真就發了!

蘇方拿起手機打字,一邊打一邊說:“既然你着急變現,我又真心喜歡,我也就出個實在價,八百萬,你覺得怎麽樣?”

趙先生卻是猶豫了起來。

人的貪欲一旦被打開,就像是個無底洞,總想要求更多。

趙先生搓了搓手:“這個……确實哈,小老板的誠意我也看得到,只是我家裏的情況,需要的錢不少,八百萬……還是差了點,我……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說着,便動手準備把陶馬包起來。

“那趙先生可要考慮清楚了。”

蘇方一句話,把趙先生唬得停了手,自己卻不緊不慢地倒了一蓋碗茶,端着碗茶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一旁地逍遙椅坐下,惬意地飲了一口,随後将茶碗放在了逍遙椅旁的小桌上,靠着逍遙椅一邊刷着手機一邊輕輕晃着。

趙先生等了半天等不來下一句,有些着急地開口問道:“小老板什麽意思?”

蘇方輕笑一聲:“哦,也沒什麽,只是想說文物交易這一道水深,你挑選拍賣行時可要注意,別東西沒賣成反倒把自己坑了進去。”

坑了進去?進哪去?

趙先生愣了一瞬,緊接着就反應過來變了臉色:“我、我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清白的很,怎麽就會進去了?小老板,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樣吓唬我一個普通人,不好吧?”

蘇方懶懶擺了擺手:“你看看我屋子外的博物架,就知道我缺不缺你這一件東西,”他嗤笑一聲,看向趙先生,“再說,你這東西的來路清不清白,只有你自己清楚。”

趙先生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氣哼哼地把陶馬往袋子裏一裝,起身就要往外走。

“出了這道門,再想找個買家可就難了。”

趙先生腳步一頓,面色糾結了起來。

這時,蘇方手機“嗡嗡”一聲響,他拿起看了下消息,笑了:“你也別愁了,我給你找了個好‘買家’。”

趙先生一愣,就聽屋外傳來了幾句對話。

“您好,是您這報的警嗎?”

“是,人就在裏面,我帶你們進去。”

趙先生臉色一白,轉身就想跑,但這屋裏哪有能讓他跑的地方,只能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不過兩三秒的功夫,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東西在他手上的袋子裏。”

沒等趙先生反應過來,警察就按蘇方說的,将他按住,奪過了他手中的袋子。

看着袋子一層層打開,陶馬被拿了出來,趙先生連忙高喊:“這是我家祖傳的!你們憑什麽抓我!放開我!”

蘇方起身走到了領頭的隊長面前:“您好,我是故宮的文物修複師蘇方,是我讓店員報的警。”

他拿起陶馬,解釋道,“這匹陶馬,是唐三彩,不是現代的仿品,而是真正墓葬出土的唐代文物。”

“胡說八道!這明明是我家祖上流傳下來的!我急需用錢,把家裏的老古董拿出來賣怎麽了?倒是你,文物修複師?還開了這麽一間古董鋪子,指不定是把博物館裏的文物偷運出來賣吧!”趙先生色厲荏苒地指着蘇方喊道,“警察同志,你快把他抓起來!好好查一查!”

“我這店裏所有的貨都查得到來處,你呢?”蘇方直直看向趙先生,“這匹陶馬真的是你祖上傳下來的?”

“當然!”趙先生梗着脖子說,“我家裏人都能證明,前兩天剛從櫃子底下翻出來的。”

蘇方嗤笑一聲:“唐三彩胎質松脆,防水性能差,實用性完全比不上瓷器,加上釉料中含有大量的鉛對身體有害,因此主要是做陪葬冥器使用,至今未曾發現傳世的唐三彩……你應該知道冥器是個什麽意思吧?”

趙先生眼珠子一轉,剛要辯解,就聽蘇方繼續說:“當然,就算是冥器也有可能你的老祖宗‘無意中’得到,然後傳給了你,這并不能算是你的過錯,你只是……忘了和相關部門進行交易報備。”

趙先生咧嘴笑了:“是是是,這确實是我的疏忽……”

“但是,”蘇方話鋒一轉,挑眉冷笑,“你這件陶馬的胎土新斷面顏色是不是太淡了些?”

趙先生一愣,有些沒理解蘇方話裏地意思。

蘇方拿着陶馬的手一翻,露出馬腳上的顏色略有些暗淡的斷面:“唐三彩長久埋藏在地下,沒有接觸空氣,剛挖掘出來的時候胎土新斷面是白色的,而後接觸空氣慢慢氧化,顏色就會漸漸由白變黑,這一過程大約持續一百天左右,如果你說的話屬實,這個斷面早該黑了,但按現在的顏色來看,這匹陶馬距離出土不超過一個月,而且這,”蘇方拿起茶桌上夾茶葉用的竹鑷子,從馬耳銜接處夾下了一小撮的泥土,“還殘留着出土時沒有清理幹淨的泥。”

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看向了趙先生,趙先生變了臉色,慌亂地擺着手:“不不不不是,和我沒關系啊,這陶馬是我撿的!”

“剛剛還說是你家祖傳的,現在又成了撿的?它是成了精能從地底下蹦出來蹦到你手裏嗎?”警察按住趙先生往外一推,“走,跟我們走一趟,好好說說你是怎麽撿的。”

趙先生苦着個臉被押了出去,領隊的警察轉頭看向蘇方,原本冷着的臉立馬挂上了溫和的笑容:“同志,今天多虧了你啊,否則這國寶就流入市場了。”

“應該的,分內之事。”

警察點點頭,一臉欣慰:“英雄出少年啊,那麻煩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嗯……嗯?”蘇方一臉懵,莫名有一種自己被當成疑犯要被警察叔叔帶走的錯覺。

“哦,”警察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連忙樂呵呵地補充道,“我是說,麻煩您跟我們去趟警局,做份筆錄,很近的,就在這條街的拐角那,十分鐘就搞定。”

說是十分鐘,實際上過了半小時還沒處理好,倒不是因為筆錄,而是因為那唐三彩究竟該怎麽處理。

畢竟是國家重要文物,對儲存有一定的要求,總不好一直放在證物室裏,而蘇方又是故宮的文物修複師,既然是他發現的這件三彩馬,幹脆就聯系故宮進行交接好了。

于是,蘇方順理成章地被留了下來,幫助聯系了故宮,以及商定交接的流程。

趁着院長和警方溝通的功夫,蘇方給沈應舟發了個“貓貓大哭”的表情。

“師兄,我被困在警局了(貓貓大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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