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微弱曙光

微弱曙光

養父母是虔誠的基督教徒,一直在中國潛心傳教。也因為這樣,她才能遇上他們。

那一次她在後臺被人欺負,其實在戲班裏被人欺負是正常的,戲班老板苛刻嚴厲,只要一表現不好就挨打受餓,不給飯吃。她剛進戲班那會也經常挨打,後來她的戲唱的越來越好,經常有小孩子的角色都是她上臺,很多客人都喜歡她,她一度讓班主賺的盆滿缽滿,班主看見她也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那時候,她的日子好過很多。只是後來戰亂,聽戲的人越來越少,班主無事可做,動不動拿這群孩子出氣,那群孩子受氣,私下就結盟欺負她,她不能賺錢,老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她挨打受欺負。

那一次,他們受邀去當地一富商家演出,該富商為富不仁,并未給他們的演出多少報酬,吃飯的時候,那群孩子要搶她的飯菜,她不肯,他們索性打翻了她的碗,對她拳打腳踢,她掙紮着,推倒其中一個相對瘦弱的男孩子,用着生平最大的力氣跑了出來。

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碰見養父母的,養父母當時正在施粥救濟窮人,見她滿臉血淚向他們跑來,于心不忍,養母露西端了一碗粥到她面前,她一把搶過粥,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又将碗遞給露西,一雙大眼睛祈求地看着她。

露西笑笑,跟她說了句英語,她聽不懂,露西不顧她滿臉血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端着空碗回去,等露西端着一碗滿滿的粥再次出現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原地。

等她能用英文準确無誤的跟養父母溝通的時候,養父笑着問她那時去哪裏了,他說露西當時很擔心。其實,那時候她哪裏都沒去,只是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躲了起來,因為她看到戲班班主正帶着一群人兇神惡煞地找她,她知道若是被抓回去,只怕要生不如死了。

她一直躲到天黑,确信自己安全了,才偷偷跟在養父母身後,随着他們去了教堂。露西發現了她,認出她是中午的那個小女孩,高興地把她帶到教堂裏。她在那裏生活了兩年,兩年後,露西的母親病重,露西夫婦商量了下,決定回英國,教堂裏的孩子太多,不能全部帶走,索性一個不帶,将他們交給同來傳教的教友。

那時候的她已經能聽懂他們講話,她無意間聽到他們說的話,心下一陣難過,當即站在門口,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們。衆多孩子中,露西最喜歡她,見她如此,心中也百般不舍,最後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們的女兒,跟他們回英國。

那時候她年幼,小孩子心性,喜歡到處走,又聽說是養父母的家鄉,自是高興。她就這樣在英國,一呆十年。

“小姐,你回來了?”蓮葉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中端着一盆水,見到她,眼中閃過一陣欣喜。

唐如銀轉頭看了她一眼,移開手中正散着煙霧的香煙道,“來的正好,去把窗戶打開。”

蓮葉其實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唐如銀手中的煙,不過她為奴為婢多年,自是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她見唐如銀興致缺缺,伺候的也就更加小心。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盆,快速走到窗前,将窗簾拉開,打開窗戶。

窗外涼風習習,将夏日的炎熱驅散了一大部分,她頓時覺得室內好像舒服了點,煙味也沒那麽的嗆了。

蓮葉将窗戶打開以後,自動自發退到了唐如銀身邊,眼光卻不時瞄着劉義安,她做的極其隐蔽,他們二人都未曾發覺。

唐如銀轉頭看了眼蓮葉,輕聲道,“韓伯人呢?怎麽未見他?”

“韓伯……”蓮葉快速看了劉義安一眼,“他聽說小姐回來了,特意讓廚子準備小姐愛吃的東西……”

唐如銀點了下頭,手中的煙還散着煙霧,“如此,你去廚房看着,這些人太不省心了。”

蓮葉點了下頭,悄聲走了出去,并體貼地替他們帶上房門。

寥寥的煙霧在面前飄散,她轉向劉義安,沉聲問道,“後來呢?”

“後來?”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他卻不能回答她,因為那樣的結果太傷人了。

“你們崇拜至極的大少爺和李家達成了什麽驚天地的協議?”她嘲諷道,将快燃盡的香煙煙頭摁進了煙灰缸,拍了拍手,并拿過桌上的一方手帕仔細擦了擦手。

劉義安一驚,似乎是沒想到會聽見這話,“小姐,你……”話到此又停住了,他想問她是怎麽知道事實的?轉念一想,她不一定會說真話,遂而作罷。

見劉義安不打算開口,她不動神色地脅迫,“你若是不說我就自己去查,查不到的話,我就憑空臆測。”劉義安剛才一開口,她就知道她能獲得的消息遠比他願意告訴她的多,因為他不願意她繼續誤會閻成巡,只能據實以告。

劉義安糾結了,“大少爺若是知道我告訴你的話……”

她又想點一支煙,但一想,自己已經抽了一支了,很久不抽了,要适量,“你口中的大少爺知道你來這嗎?”

劉義安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一點就透,話說到此,他心想,反正也逃不過一頓責罰,索性讓她知道全部的事情,唐小姐通情達理,會明白的。

“大少爺跟前任李部長達成協議,大少不追究李家三小姐和二少奶奶所做的事情,李部長将財政部長的位置下放給李家大少爺。”劉義安邊說邊注意唐如銀的表情,見她只是嗤笑一聲,再無更多反應,他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斟酌用詞道,“同時留李二少一條命。”

見他那如履薄冰的神情,她覺得自己就是一條可憐蟲,不禁怒道,“有什麽就說什麽,不用那麽小心翼翼,吞吞吐吐的。”

她煩躁地再次重抽出一支,點燃起來,這一次,她對着對面的人笑道,“來一支?”話是這麽說,手上卻并無任何動作。

他皺眉,“我不抽煙,小姐也少抽一點,對身體不好。”若是讓大少爺知道他在這裏抽煙那還得了。

唐如銀似笑非笑,“這是在關心我?我也巴不得永遠都不碰它,可是一旦心煩就忍不住。”一邊玩弄着打火機,可能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倒是跟閻成巡很像,“你知道嗎?即便是他,也會當作沒看見。”

這番話說的有學問,劉義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唐如銀本來也沒打算拿他開涮,就是開了句玩笑,想不到還令她挖掘出他身上和劉義偉的相似點,劉義偉本是極其憨厚老實的人,劉義安相比則是圓滑精明許多,但他适時顯出的與劉義偉的一點相似之處,倒是讓她一時間生出一點愧疚來。

可這份愧疚比起自己所受的苦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簡直可以說是九牛一毛,那點愧疚也不知被掩埋在那個旮旯角落裏了。

“你知道的就是這些?就我所知,他可不是個肯吃虧的人啊。”她淡笑着等他補充。

劉義安暗暗心驚,自己以前倒是小瞧了她,在他眼裏,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因為留過洋,所以想法比較開明,做事經常出乎人意料,但也僅此而已。往日,他們雖然交談過幾次,但都是淺嘗辄止。今天,談到一些實質性話題,他才明白,在這方面,她可是巾帼不讓須眉。

由此,他更加不敢小瞧她,斟酌用詞道,“大少爺和二少爺實力相當,大少爺需要李家的支持。”

“所以他才不讓我報仇?施柔跟她的孩子不能有事,我就該死,我的孩子也該死?說到底,在他心裏,這個孩子只怕也沒多重要吧?”這一番話,她說的雲淡風輕,好像跟自己沒什麽關系一樣。可只有她自己明白,表面越平靜,暗流就越洶湧。

她越是這樣,劉義安越緊張,有時候,女人的冷靜比歇斯底裏更讓男人害怕。

“大少爺也是為你好,她是李家二少奶奶,剛給李家添了長孫,又是李部長恩人之女,她若是出事,李家不會善罷甘休的。”劉義安是一心為閻成巡說話,希望她能識大體,顧全大局。站在閻成巡的立場上考慮,他并沒有錯,只是他的考量裏面并不包括唐如銀,而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些措手不及的事情讓唐如銀意識到應該多多替自己考慮才是。

她不是不懂大局,相反,這個局她看的很明白,所有人都得到了最好的,只有她,從頭到尾都是被犧牲的那一個。這個局,本來就沒有她的份,她陰差陽錯的被人卷了進來,成了部分人的絆腳石,也成了部分人的墊腳石,最終成了所有人的犧牲品。她不想當犧牲品,只好讓自己從這個局中退出來,可怎麽退才能讓自己的犧牲最小,是她首當其沖需要考慮的問題。

“罷了,不提這些掃興事情了,我的船票買好了吧?”她很煩躁,一口煙差點嗆着自己。煙還真是個好東西,是寂寞時候的良藥,雖然她一度很讨厭煙味。

“小姐。”劉義安的本意是唐如銀知道事情經過後能夠留下,即便是她不願留下,至少能夠體諒少爺一下,可如今,好像并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堅定了她離開的決心。

“放心好了,千州不知道有多少名門閨秀等着嫁入閻府,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再次聯姻。”她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嘴角連諷刺的形容都沒了。

提到這裏,劉義安一臉的尴尬。她沒有說破,給了自己幾分薄面,這個玲珑剔透的女子,本該被人好好呵護,命運卻如此的不公平。

沒錯,她那一次參加閻府宴會,被閻成巡帶走的時候,他們本來有機會留下她的,可是他們故意延遲了好一段時間才到,是因為當時他們和王升博并沒有正式翻臉,他們仍然希望能獲得他的支持,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

只要她不在身邊,他們就有機會勸大少接受王婉心,只是他們沒想到王婉心早已心有所屬,也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李大少爺,更沒想到唐如銀居然早就洞悉了這種情況。

他們事後曾經因為那段時間的故意拖延被閻成巡重重責罰了一頓,底下的人都以為是他們辦事不力,他以為這事除了閻成巡沒人會看出來。

頭一次,在閻成巡之外的人身邊,他感覺到如坐針氈,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掉入陷阱的羊一樣,只有等着被宰的份。

他站起來,準備告辭。

唐如銀看出他的意圖,輕笑道,“既然來了,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我答應你,等我知道全部經過,我就考慮你的建議。”

“我的建議?”他脫口而出。

“是啊,你不是希望我體諒他,留下來嗎?”唐如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說真的?”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那要取決于你講話的真誠度。”她說完這句話就長久地沉默下來,等着他開口。

接下來,劉義安謹慎地選擇措辭,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她,他若是有沒想起來的,她便會主動詢問,若是他知道的,他會知無不言,若是他知道的迷迷糊糊的,他會直接說不知道。

這一番詳談下來,她知道了失去孩子的時候,閻成巡很傷心,她聽了只是冷笑一聲,也不接話。劉義安一個勁地強調閻成巡不得不這麽做,她直接用問題打斷了他為閻成巡做出的辯解。

她知道了閻成巡不娶王婉心,一方面是因為他不願意,至于原因,唐如銀沒有給劉義安說下去的機會;另一方面是因為李泰跟王婉心有瓜葛,閻成巡送了一個順水人情給李泰來拉攏他。

談到最後一次,閻成巡孤身前去救她的時候,她反而沉默了下來,不管他出于什麽原因去救她,雖然她知道閻成巡來到那裏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給李泰足夠多的時間,但他救了她是事實,因而她并沒有反駁閻成巡是因為她才去倉庫的這些話。

她聽完之後,只是點了點頭。

她最後問了她養父母和李源的近況,知道養父母在英國好好的,李源倒是沒什麽消息。劉義安隐約知道她和李源的糾結,但具體情況不太清楚,因此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她卻是沒有任何的表示。

她原本只關心養父母的情況,李源是順帶問的,他再怎麽樣犯錯,李部長也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何況還要顧及施柔母子。聽到這,心裏卻是酸甜苦辣,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聽完這些事情,她一陣沉默,雖然原本就猜測到了一些,但今天收到的信息容量實在是太大,她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再次摸起了煙和打火機。這一次,她的動作不複優雅,打火機連打兩次才打着火,煙點上的那一刻,她對對面尚等她回複的人道,“我過兩天會找他談談。”

劉義安原本只希望她能留下來,只要她留下,她和大少之間的心結便有機會解開,萬萬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和大少爺談談。欣喜之下,他沒留意到她嘴角的那一絲冷笑,想着她素來言而有信,既然答應要談,絕無反悔的道理。再想起自己已經出來多時,這頓責罰是怎麽也免不了的,又擔心手下的人趁自己不在,防備松懈,因而一心想着早些回去,于是匆匆起身告辭。

她也沒有挽留他,只是說了句慢走,然後坐在沙發上繼續吞雲吐霧,任由自己沉溺在這種快感之中。經過這些風風雨雨,如果說之前她一心想跟閻成巡好好談談,好聚好散的話,後來就是連說話都省了,一心只想離開。就連剛剛,那句跟他好好談談,也是她為了打發劉義安而随口說出的,可是見到他高興的反應,再想着他今天說的所有話,她也慎重考慮自己那句話的可行性。

“大少爺是有苦衷的。”

“他冒死前去,是擔心你的安危。他本來可以不用走那一趟的。”

“你流産之後,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停地抽煙,也不許任何人靠近。”

她努力想把這些話從自己的腦海中擠掉,越想擠出去就越是充滿整個腦海,她将手搭在沙發上,任由煙一點一點地燃燒為灰燼,那些灰燼無聲地落在綿軟的毛毯上,斑斑紅點落在地毯毛上,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這聲音聽的她愈發煩躁,她将尚未燃盡的煙扔進煙灰缸,起身去卧室掀開箱子,準備繼續收拾衣服,卻再也沒有這番興致,只好狠狠地再次将箱子合上。

此時,正是午後。

卧室偏暗,她直接關上了門順帶關上燈,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陽光和風一起進入到此刻此刻讓她覺得窒息的房間。此時正是半夏,風清涼舒适,陽光也剛剛好,她的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劉義安走後沒多久,韓伯和蓮葉便一起來到卧室門口,韓伯讓蓮葉在門口擋着,不要讓人進來。

蓮葉下午的反應讓唐如銀明白,韓伯必定是有要事跟她說,這要事不能讓閻成巡知道。不然蓮葉不會說韓伯在廚房準備吃的,因為依照韓伯的性子,知道她回來後肯定第一時間過來看望她,而不是留在廚房。劉義安當時在場,她不方便過問是什麽事情,如今見他們這麽隆重,唐如銀的第一反應就是應該是有關養父母的事情吧?

果然,韓伯拿出一封信來告訴她,這是偵探社送來的信。

偵探社?唐如銀腦海中瞬間浮過閻成巡的影子,她接過信,快速看了起來,果然是養母的親筆信。信中的大概意思是他們已經平安到達英國,一切都好,就是不放心她,不知她近況如何,若是她看到信,盡快給他們回信好讓他們安心。

唐如銀看完之後,笑着看向韓伯,“你知道東風偵探社都是閻成巡的人嗎?”

韓伯臉色一變,“小姐的意思是……大少他……”

唐如銀還是信得過韓伯的,只是她不知道關于東風偵探社的底細,韓伯究竟知道幾分,“東風偵探社是閻成巡的情報來源,是他秘密培養起來的地下情報網,我估計這事連閻勁都不知道。”

韓伯疑惑地看向她,“這麽機密的事情,小姐從何得知?”

唐如銀微微一笑,事實上,她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的。那次韓伯去見偵探社的人,她當時留了個心眼,派了個機靈的小厮跟韓伯一起去,那次并未探出什麽實質性的消息。可那機靈的小厮居然擅長丹青,将偵探社社長的容貌畫了下來,韓伯評價有八分像。

唐如銀當即起疑,一個小厮怎麽會有這麽高的丹青天分?她讓韓伯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沒想到那小厮第二天就不見了,卻是怎麽也找不到。韓伯當時的猜測是那小厮不知是誰家派來監視她的,想要讨好她卻弄巧成拙,被她發現,只好開溜了。

唐如銀覺得這個猜測十分的牽強,可她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只好就這樣勉強接受了。可是,後來閻成巡佯裝身受重傷的時候,開會的時候,她貿然闖了進去,其中一人她覺得很眼熟,當時心中疑惑,出來之後方才明白那人是誰,不就是東風偵探社的社長?

這樣,關于養父母的那些疑問就可以揭開了,為何東風偵探社會主動找到他們?他們為何會落入閻成巡的手中,因為東風偵探社的人根本就是閻成巡的手下,這樣一切都解釋通了。

韓伯問她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她想了想,既然閻成巡已經知道,那就随他去,養父母的消息落到他手中總比落在其他人手中要強。這封信能送到她手中,想必也是閻成巡的意思,看樣子,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囚禁自己了。

這樣,也好,畢竟事情要自己解決才行。

傍晚的時候,她還是不假他人之手整理好了行李箱,她只帶了一些随身的重要物品,至于其他東西,能不帶的她就盡量舍棄。

外面動蕩,盡管她十分想出去逛逛街,買點東西,但過往的經歷讓她十分小心謹慎,她寧願悶在宅子裏,也不想再出任何的意外。

直到第三日晚上,別院終于迎來了她真正的主人,他來的時候正是飯點,唐如銀心中微微嘆氣,真是倒黴!不過轉念一想,該來的遲早會來,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而且按理說三天前的晚上他就應該來了。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他尚未用膳,于是和她對桌而坐,一起吃起了飯。

她是最不願意跟人一起吃飯的,熟悉的人還好,跟不熟悉或是不願意的人一起吃飯的時間對她而言就是一種折磨。尤其是跟閻成巡一起,這種感覺更是強烈,度日如年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但她又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埋頭吃飯,裝作不理他。

盡管她努力忽視他的存在,無奈他的氣場實在是太強了,她低頭吃飯,喝湯,總覺得他在無聲打量她,可是等她一擡頭,卻發現什麽也沒有,他正專注于手中的粥上面,完全是自己多心了。

她習慣性地搖了搖頭,輕聲笑了起來,帶着一點無可奈何的味道,耳邊不期然冒出一句,“笑什麽?”

她一愣,擡起頭來卻看到他正專注地看着自己,回想他剛剛說了什麽,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

“你再攪下去,這粥就不能喝了。”他輕聲笑道,她從來沒聽過他這樣講話,清風細雨,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樣,也好。

她正不知道要用什麽方式來面對他,他這樣對彼此都好,正好有一個舒适的氛圍好好談談,雖然這不一定是真的,但大部分情況下,僞裝出來的美好東西總比直接展現出來的污點要好,人們需要這層遮羞布。

她有點尴尬,将勺子放下,擡頭看向他,正好他此時也看過來,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她轉過臉,突然就沒了興致。自他來的那一刻起,她基本上都心不在焉,此時更沒有什麽胃口吃東西,索性低着頭,默然不語,等着他先開口。

仿佛知道她的心結似得,他也沒說什麽,只是用力地吃着飯。一天沒吃飯了,此時他并不像往常餓過了或是沒胃口那般,他覺得特別餓,胃早已經開始抗議了。

見他這般不顧形象,甚至有點狼吞虎咽地吃着飯,她覺得特別有意思,她對他其實并不了解,他們之間的相處一直是帶着面具的,閻成巡對她最溫柔的時候,也是帶着幾分距離的。而她也是努力在二人之間劃下一道鴻溝,只是這道溝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越縮越小,最終在她心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疤。

“多吃點飯,待會才會有力氣。”他從一堆食物中擡起頭來,對着思緒不知飄向何方的她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