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戰争與公主
戰争與公主
在陸景楓安置難民前,永陽城的決戰打響了。叛軍沒能等到三皇子溫晖詛咒生效,春蘭與尤三只好再做了一面風玄旗。
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是怎麽做出來的,總歸次日,盛軍攻來時,城牆上的叛軍們都不做反抗,而是煞有介事地揮舞着風玄旗,口中念念有詞。
可惜盛軍已經不信這套了。溫晖無恙,無疑給了盛軍一顆定心丸。他們不再懼怕叛軍的妖法,反而相信三皇子才是受上天庇佑的那個人。作為三皇子手下的他們,自然不受妖法迷惑。
城牆上的叛軍折騰半天,老天爺都沒個表示,可盛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于是乎,形勢陡然逆轉,盛軍成了被天命庇佑的一番。叛軍未戰先懼,慌忙抵抗了下,便丢盔棄甲,落荒而逃。
旗開得勝,盛軍勢不可擋,撞開城門,沖入永陽城。城中百姓早在三番兩次的動蕩中,逃得逃,死的死。還活着的,除了叛軍,就是服侍叛軍的奴隸們。
偌大一座城池,房屋鱗次栉比。然而其中的熱鬧,卻是血海厮殺。街頭巷尾,随處可見兩方拼殺的士兵。一道道鮮血伴随着痛苦的哀嚎不斷灑在牆壁上。
所有人,無論敵我,都失去了千百年熏陶出來的,獨屬人的禮儀與理智,重新退化成為一頭頭猛獸。它們用憤怒的咆哮,驅散心中的膽怯。用敵人的血,遮住最後一絲清明。
只有厮殺致死,才能停下它們的步伐。
然而在這片厮殺的猛獸群中,卻還有一個人存在。即便身處煉獄,郁秋煞依舊是那溫潤儒雅的模樣,點點血跡濺到他那帶着淡淡笑意的臉上,透出一股別樣的森寒。
他如此從容有度,仿佛不是在殺人,而是在舞劍。無論多麽凄厲,多麽憤怒的恸哭叫喊,都無法撼動他臉上的神色。
叛軍猶如困獸,越發瘋狂,做最後的掙紮,就在這頭困獸即将沖出桎梏的那一剎那。忽然,一聲馬兒的長鳴,蓋過了戰場上的所有怒吼。
盛軍統帥三皇子溫晖,一身銀甲,駕馬闖入這片人間煉獄,猶如天神從天而降,威風凜凜,勢不可擋。疾馳的馬蹄,踏碎了叛軍最後一點膽氣。
他們紛紛丢掉武器,跪在地上高呼:“饒命呀!”
這場戰争沒有絲毫懸念,盛軍大獲全勝。
Advertisement
然而,經過幾天的清剿,盛軍始終未發現叛軍首領的下落。
想來可笑,盛軍統領身先士卒。而自稱帝星降世的金甲軍首領,卻早早跑路了,只給手下人留了幾面玄色旗子。
首領下落不明,溫晖不敢松懈。那些想要慶祝勝利的将軍們,見溫晖臉色不好,也不敢提出來。
穆商清剿完逃跑的敵軍,趕回永陽向溫晖禀報:“殿下,那兩個道士并不在逃走的匪徒中!”
高高的城牆上,寒風獵獵,吹得旌旗呼呼作響。溫晖望着遠方的群山,眉頭皺地更深了:“居然不在?那他們會去哪兒?”
另一邊的郁秋煞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一暗,旋即又恢複正常。他沒有任何動作,依舊站在不遠處,置身事外。
只是他能想到的,別人未必想不到。穆商猶豫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猜測:“殿下,那兩個妖道,會不會去了涼縣?”
“涼縣,那裏無兵無糧,易攻難守,他們去哪裏幹什麽......”
話還沒說完,溫晖驟然明白過來:公主也在涼縣!
他的心頓時漏跳一拍,然而面上依舊鎮定。永陽城內外,還有少部分流寇。他身為主帥,必須留在永陽城,穩定局勢。
稍加思考一番後,溫晖側身看向郁秋煞:“郁将軍!”
“末将在!”郁秋煞上前一拜。
“你速去涼縣,保護公主安危!”
“末将領命!”
郁秋煞一臉平靜地說完,就退下了。但穆商卻有些不解,溫晖既然欣賞郁秋煞,為何此刻又将他調離戰場?
待郁秋煞離去後,他立即上前問道:“殿下,為何不讓臣去涼縣?”
溫晖神色有幾分凝重,淡淡說了句:“他去比較合适。”
其實溫晖明白穆商話中意思,只是幾日相處下來,溫晖也清楚了,郁秋煞雖然有些本事,但已經認主,并不想為他所用。
不過溫晖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都是為了大盛,效力于誰都一樣。郁秋煞既然志不在此,他也不會勉強。
然而穆商就有些不明白了,這幾日來,郁秋煞對他還挺客氣的。弄得穆商還以為郁秋煞想通過他,結識三殿下。
既然郁秋煞無意效忠三殿下,那讨好他做什麽?
穆商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不過叛軍的事更急,這個疑惑就被擱置了。
......
再說涼縣那邊,夕雲出來後,想起公主為陸景楓把糕點送人一事而生氣,便打算去街上重新買一份。
然而就在她提着糕點往回走時,卻聽見了熟悉且讨厭的聲音:“夕雲姑娘!”
夕雲驟然回首,只見郁秋煞一身湖藍緞袍,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間,真應了那四個字“鶴立雞群”!
不過按照常理,他此時應該在永陽剿匪,怎麽有空來這裏?
夕雲心生疑惑,語氣疏離道:“郁将軍,你怎麽在這裏?”
郁秋煞并未回答,而是看了看她身後,反問道:“夕雲姑娘,你家小姐與姑爺呢?”
“與你何幹!”夕雲懶得再搭理他,扭頭就走。
“夕雲姑娘,等等在下!”郁秋煞幾步追上來,很是熟絡地與人并行,完全忽視了夕雲那不耐煩到極點的臉色。
而另一邊,難民住處,此時已近晌午,不少難民餓醒過來。一身華衣的溫晗笑,在這蕭瑟灰暗的天地中,尤為突出。
陸景楓看着那些偶爾掠過的探究目光,對溫晗笑說道:“我們回去吧。”
“我們?”溫晗笑微微一驚,随即麻溜起身,欣喜萬分道,“好呀!”
陸景楓沒來得及在意她這份欣喜,只是警惕着那些難民。
此時,粥棚前聚了許多餓醒了的難民,他們徘徊來去,确認沒有一滴剩粥後,又步履蹒跚地離去。
路過的溫晗笑見他們有些可憐,便道:“已經晌午了,為何不派粥?”
“那也得有糧食才行!”陸景楓輕然一笑,又恢複成了以往的讨嫌樣兒。
溫晗笑心裏有些膈應,語氣不好道:“你不是借了那麽多糧食嗎?”
“可這裏的人更多......”
陸景楓還未說完,就見遠處郁秋煞二人走來。臉色立即微變,馬上又恢複正常,對着溫晗笑繼續道,“是這幾頓飽飯吃完了,以後吃什麽?”
他語氣平常得讓溫晗笑很是驚異,按照常理,他那句話後面還會加個“喝西北風嗎?”然後再說一串公主金枝玉葉,不懂民間疾苦的明褒暗諷話。
不過溫晗笑已經不敢再對他抱有希望了,便有些不悅道:“是我考慮不周行了吧!”
就在這時,夕雲領着郁秋煞也走了過來。四人再度見面,喜怨參半。溫晗笑忽視了郁秋煞的問好,悶悶不樂地拉着夕雲離去。
夕雲有些不解,怎麽走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她一回來又變成老樣子了。
“小姐,陸公子又說了什麽難聽的話?”
“倒也沒有!就是不想搭理他了!”
眼見溫晗笑不開心,夕雲沉思片刻,忽然記起自己手上提着的食盒,笑盈盈道:“小姐,你看!”
溫晗笑眼睛一亮,頓時什麽郁悶都忘了,欣喜道:“還是夕雲最好了!”
......
郁秋煞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湊到陸景楓身邊感嘆道:“你們這夫妻關系堪憂呀!每次見你們,不是在吵架,就是在怄氣。”
“我們夫妻關系要是好起來,就該你們堪憂了。”
陸景楓說完,臉色跟着冷下來,盯着郁秋煞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還未到派粥的時間,士兵們都去休息了,只有幾個執勤的坐在粥棚裏打瞌睡。難民畏懼官兵,也不敢上前來。因而這片臨近粥棚的空地上,就只有陸景楓二人站着。
郁秋煞神色輕松,但說出來的話,一點兒也不叫人輕松:“三殿下永陽剿匪大勝,卻走脫了匪軍首領。他憂心公主,又脫不開身,只能派我來看看。”
“你的意思是,匪軍首領會來涼縣?”陸景楓神色收緊了幾分。
“極有可能!畢竟公主在涼縣又不是什麽秘密了。”
對于這句話,陸景楓并不意外。當初縣令等人雖然信誓旦旦會對溫晗笑的身份保密,但公堂上人多眼雜,就算有人說出去,誰又能知道。
可是短短幾天的功夫,消息居然就傳到永陽叛軍那邊去了。
陸景楓瞥了眼不遠處無精打采的難民,快步來到歇息的士兵處,冷聲道:“去把周将軍找來!”
小兵領命,立馬跑出去了。郁秋煞走來問道:“你要調查永陽城裏的叛軍?”
陸景楓又看向那群難民,緩緩道:“最近出入涼縣的,只有這群難民。叛軍定是混在難民中,進入涼縣......”
“陸将軍不會同意的。”郁秋煞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爹又不在這裏,他同不同意,有什麽用?”陸景楓說完,轉而看向郁秋煞,“你晚點告訴他便是。”
說罷,動身離去。
郁秋煞颔首微微一嘆,追上去道:“三殿下不日便要來涼縣,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陸景楓本想找周奉義問問,近日出入涼縣的人員。但他似乎高估了周奉義的責任心。
那些守城的士兵雖然在排查,但目的并不是為了找出匪軍,而是想敲一筆額外收入。所以那些穿得好的,長得精神的,才會受到盤問。
至于那些蓬頭垢面的難民,士兵們只會捏着鼻子,催他們走快點。
而周奉義本人,一天都在城樓上,和手下打牌搖骰子,哪裏知道有誰進入涼縣了。這突然被叫到衙門裏來,心裏一點兒準備都沒有,一會兒可惜自己那沒出手的好牌,一會兒又想陸景楓有什麽要緊事兒。
然而這一次,跟着陸景楓來的,除了縣令還有一個年輕公子。他的模樣比陸景楓要溫和許多,俊秀儒雅,就像靜湖邊涼亭中念書的書生。
周奉義佯裝不在意地瞥了眼新來的公子,又規規矩矩地對陸景楓行了個禮,問道:“大人急命末将前來,可有要事?”
“近日涼縣出入人員,你可有留意?”陸景楓問道。
周奉義啞然,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完整的話來,最後只得把脖子一挺,改口說道:“近日都是遠處難民入城,沒甚可查的。”
陸景楓看他樣子就明白了大半,心中頓感無奈,沉聲質問道:“萬一有叛軍混在難民中入城呢?屆時出了事,周将軍,你可負得起責?”
一邊的縣令生怕火燒到自己身邊,跟着厲聲斥道:“周将軍,叛軍作亂的時節,你竟敢玩忽職守,該當何罪!”
“大人饒命!”周奉義神色一慌,當即跪了下來。
陸景楓看了看好不到哪裏去的縣令,默嘆一聲,揮手道:“算了,你們都下去吧!”
待二人走後,屋裏突然爆發出爽朗的笑聲,郁秋煞捂着肚子笑道:“哈哈!你還不如等三皇子到來呢!”
陸景楓無視了他的冷嘲熱諷,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