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24
宋衍努力睜大了眼，想要辨認一下咬他的蛇究竟是不是毒蛇，不知是恐懼還是其他原因，他頭暈目眩，連蛇的尾巴都沒看見。
不遠處忽然傳過來一陣腳步聲，同時伴随着還有一道他熟悉的聲音。
“衍衍，衍衍。”
宋衍強撐着舉起胳膊，氣若游絲的呼喚着來人：“哥，我在這裏。”
來人是宋衍奶奶娘家那邊的堂兄弟林晉楊，比宋衍大兩歲。
林晉楊今早剛從西京市裏帶着林父回來，就聽村裏人說村尾宋家老宅來人了，還是一個青年，看上去年紀不大，長得白白淨淨的，和宋老師有些相似。
随意聽了一嘴，他猜出來可能宋衍，在家裏沒待過久就趕過來了。
他從小聽力靈敏耳朵尖，一點細微的聲音都聽得見，是以在宋衍出聲後，尋聲找了過來，見宋衍臉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暈乎乎的，身體還發着抖，心下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立刻走過去伸手握住他探出來的雙手。
來不及多問，他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的臭味，神色瞬間收斂，雙眼在四處打量着，沒多久在宋衍腳邊的草叢裏看到了明顯蛇滑行過的痕跡。
“你被蛇咬了。”林晉楊緊攥着着他的胳膊，彎下腰看着他腳腕上的兩個血洞，滿臉擔憂，他心裏不由得慶幸咬宋衍的是條大王蛇。
農村裏的孩子大多都見過蛇，被蛇咬了怎麽處理也都知道，林晉楊緊急的給宋衍處理完傷口，直接反身蹲在他的面前。
道：“幸好是大王蛇，沒毒，我正好開了車，帶你去醫院。”
“嗯。”宋衍悶悶的應了一聲，趴在他的背上，等林晉楊把他放進車裏，望着自家大開的門，他甕聲甕氣的說：“哥，門沒鎖。”
林晉楊一聽氣不打一出來，厲聲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着門。”
聽出宋衍聲線顫抖，他發動車子後，長嘆一口氣，無奈說：“放心，我爸在家，我給他打電話。”
宋衍哼唧一聲，雙手環住自己靠在椅背上閉着雙眼，看上去似乎長大了，可那發白的指尖怎麽可能逃的過和他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的林晉楊。
拿起放在後座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見他緊緊的抓住，林晉楊趁空給自己的爸爸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
林父聽了話音都着急起來，從電話裏都能聽出他濃濃的擔心，再林晉楊再三保證是條大王蛇後才放了心。
秦滄村和滄水村之間有一個公立的衛生院，裏面大夫的醫術都可以，他們直接去了這裏，根據林晉楊的描述醫生确定是大王蛇，處理傷口結束後不放心又打了一針抗蛇毒血清。
宋衍坐在休息區，折騰了一個小時，他現在他回過神了，垂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傷口，害怕的又飛快移開視線。
給他取完藥的林晉楊過來，擡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生氣道：“怎麽那麽不小心，你不知老宅裏的草有多高，啊？不知道最近連着下了幾天雨？”
越說林晉楊越氣憤，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等他放下手宋衍的額頭都有了紅點。
見狀林晉楊有幾分尴尬，怎麽皮膚還挺嫩，随便戳戳就紅了。
宋衍倒是沒覺得多疼，只是心裏暖暖的，他知道林晉楊是擔心他，忙低頭佯裝委屈，“我不知道。”
氣的林晉楊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再加上還是病患，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倒黴弟弟。
“你怎麽突然去老宅了？”
“想開民宿。”
聞言，林晉楊沉吟：“是個好主意。”
“哥，你不是在京都上班，怎麽這個時候在家？”宋衍早都想問了，但他被咬了後心裏還有陰影，想問也沒心思。
林晉楊苦笑着解釋：“我爸他年齡大了，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
明白他沒說實話，他即不願意說，宋衍自然不會多問。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眼看着時間不早了，林晉楊便将宋衍送到了車站，原本是打算送他回家的，但他還有事在身，便不得了之。
大巴車到站後，宋衍叫了一輛車直接回家，他的情況他清楚，沒個幾天，是好不了，恐怕今晚又要做噩夢了。
出租車将他送到了單元樓底下，司機師傅見他行動不便，主動提出來要送他到家門口，宋衍推阻了好半晌都沒用，只好在下車後多付了五塊錢。
彼時宋爺爺正躺在陽臺的竹編搖椅上，聽到開門的聲音，蓋在臉上的報紙，拉下右手取下蓋在身上的衣服随意搭在把手上，坐直身體，轉過身盯着門口。
直到宋衍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宋爺爺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兩步并做一步走到宋衍的身邊，雙手攙扶住他的胳膊，雙眼注視着他的腳腕，眉頭緊鎖，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
問：“乖乖，這是怎麽了？出去一趟怎麽負傷回來了？”
宋衍在宋爺爺的攙扶下坐在沙發上，艱難的把自己的右腿搭在沙發上，白着臉，“沒注意被蛇咬了。”
一聽到這件事，宋爺爺眉頭都快要擰成一團，神色凝重，眼神晦暗不明，好半晌，在宋衍平淡的目光下擡手重重的揉了揉他的頭發，緊接着将他抱在自己的懷裏。
聲音沙啞，“疼不疼？怕不怕？”
宋衍聞言雙眼一酸，眼淚差點沒止住，他搖搖頭，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緒。
“爺爺，不疼，我都是大人了，哪裏還會怕蛇。”
宋爺爺心知他是嘴硬也不戳破，松開他以後側過身借着給他倒水的動作擡手飛快的蹭了下自己的眼角，再次轉身臉上又帶上了笑意。
“是啊，乖乖長大了。”宋爺爺附和着他的話，又問，“累不累，要不要睡覺？”
宋衍遙遙頭，拿出手機給宋爺爺展示着他拍的照片，與此同時還給宋爺爺指着照片說自己的想法。
望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和眉飛色舞的神态，宋爺爺欣慰有餘又覺得心疼。
“爺爺，晉楊哥回來了。”宋衍好奇的說：“他在京都幹的好好的，聽大爸說馬上要升職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回來。”
宋爺爺喝了一口水，慢悠悠的道：“還記得你大爸五月份摔了一跤不？”
宋衍點頭，這件事他當然不會忘，他還去醫院看大爸了。
“晉楊那次被吓着了，你大爸家又沒有幫襯的人，他害怕啊，後來說什麽也不去了。”
真的是這樣？宋衍總覺得裏面還有內情，但聽他爺爺的語氣，他怕是也不知曉。
晚上是宋爺爺做的飯，宋衍打的下手，吃完晚飯宋衍就說他累了要去睡覺。
宋爺爺坐在床邊，看到他安穩入睡才離開，臨走前還給他掖了掖被角，拖鞋也規整的放在床邊。
晚上九點，陸玺還沒有回來，宋爺爺又等了半個小時，最後無奈的給他打了電話，一直打了三次才被人接起來。
“喂，爺爺。”陸玺拿着手機貼近耳邊，看到宋爺爺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忙道：“抱歉，爺爺，我太忙了，沒聽見手機響。”
宋爺爺不甚在意，“沒事，小陸啊，你今晚幾點回來？”
這還是頭一次宋爺爺問自己幾點回來，陸玺正了神色，問：“是家裏出事了嗎？”
“家裏沒事，是這樣的，乖乖不是要在老宅開民宿，他今天過去不小心被蛇咬了，我想讓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多注意一下他的身體狀況。”
陸玺眉頭緊蹙，擡手制止了徐登的彙報，表情嚴肅，“他沒事吧？打血清了嗎？”
宋爺爺心裏稍感欣慰，“沒事，是大王蛇，無毒，血清也打了，現在已經睡下了。”
“沒事就好，爺爺我記住了，我學校的事結束了，馬上就回來。”
“好。”
挂斷電話，宋爺爺得到了陸玺肯定的答複，心滿意足的去睡覺了。
學校裏的陸玺揉了揉自己略微疼痛的太陽穴，對着身邊的徐登道：“我有事要回家，這件事明天再說。”
徐登猶豫幾番，想着也不是要緊事就離開了。
*
陸玺回到家是十點多，客廳裏是宋爺爺給他留下的小燈，借着光換掉鞋，陸玺直直的走進主卧。
主卧的臺燈只亮了他那邊的一盞，自從他加班以來，主卧的燈都是宋衍特意為他留的。
每晚睡覺的時候床上的被子會多一床，今天可能是宋衍太累了，再加上宋爺爺進來陪他了一會兒，床上依舊是一床大大被子。
可能是傷口疼，睡覺的宋衍眉頭微微皺起，一張臉看上去沒有血色，陸玺低嘆一聲，怎麽這般不讓人放心，大病小病就沒停過。
見他睡得安穩，陸玺提了一路的心才放到了原地，肚子适時叫了起來，陸玺恍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
他剛離開不久，床上的宋衍就陷入了夢魇之中。
一條大蛇緊緊的追着他不放，即使他再如何大聲呼救也沒人來救他，他只好一直跑一直跑。
床上的宋衍無助的翻滾着，把自己緊緊的裹成一團，嘴裏發出無聲的呢喃。
“不要、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