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37

從書房出來，一樓堂屋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了。

“宋叔，你可不能偏心啊，都是一個村子的人，怎麽有活不叫我們叫外人呢？”說話的人是一位中年女性的聲音。

宋衍下樓的腳步稍作停頓，這道聲音……像是他二叔母的。

二叔家和他家并沒有血緣關系，只不過是當年宋爺爺在他家短暫的住過幾個月，當時二叔的太爺拍板說讓他爺爺認個幹親，後來兩家人就那麽處着。

他爺爺和二叔的父親自小一起長大，關系不錯，後來二叔的父親走後兩家人來往就不多，二叔是個好人，可架不住他的媳婦是個喜歡占小便宜的人。

在宋衍的記憶中，他二叔母在大事當面比他二叔看的清，可在小事上卻不太行，每次來他家的時候總會順幾根韭菜或者幾根辣椒和幾個雞蛋，她拿的也不多，時間久了，大家都對他有意見。

二叔母的個子不高，人也瘦，可拾掇起家來，裏裏外外是一把好手，他二叔有時候都比不上，有時候宋衍看到他二叔母小小一個人背着一百多斤的糧食從門口往家裏，他都好奇二叔母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勁。

宋爺爺連忙制止二叔母的話，道：“蓮花啊，什麽外人？什麽偏心？客棧裏需要做飯的人，老宅正好在秦滄村，我當然是要找離得近的。”

楊蓮花不服氣的說：“咱們村到客棧也近，叔，你這不是偏心是什麽？”

“二叔母。”下樓這段時間，足以讓宋衍把事情聽明白，他先叫住了二叔母，笑着拉着他走進了堂屋，身後的陸玺找出紙杯，放在桌面上，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了宋衍。

宋衍把熱茶放在二叔母的手邊，注意到他爺爺有些難看的臉色，抓了一把爪子塞進二叔母的手中。

道：“爺爺不是偏心，爺爺是舍不得咱村的人大早上跑來跑去，再說做飯的活是暫時的，也是這段時間客棧人多，我做不過來。”

楊蓮花是來秦滄村找好朋友說話的，路過王玉梅家裏的時候順道聽見了，當下心裏不快，就找了過來，現下聽到宋衍和她解釋，不好意思的跑到宋爺爺跟前說着好話。

見此，陸玺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好奇，他都沒有見過變臉如此之快的人，宋衍看到他的神情，低聲笑了一下。

“二叔母，我這裏還有一個打掃衛生的活，一天七十五，和做飯一樣，就是能累些，你來不來？”

這個活也是宋衍當下想到的，他也是今天下雨才注意到鄰居家的院子裏有楊樹，西院那邊落了一地的楊絮和樹葉，客棧裏也有樹，萬一樹葉清理不及時，院子裏的水道就會被堵住。

再加上他聽宋爺爺說鐘教授他們早上走時手裏拎着垃圾，往後也不能讓客人扔自己的垃圾，這對居住體驗一點也不好，正好二叔母來了，想到麻利愛幹淨的二叔母，順勢問了出來。

“做飯我承認我手藝不行，但衍衍你知道的，我操持家裏可是一把手。”楊蓮花心知自己鑽了牛角尖，又想要這份工作，急忙的說着自己的拿手活，“打掃衛生能有多累，我不怕。”

“那行，二叔母你明天就來。”宋衍道：“你的活就是打掃院子，扔垃圾，後面你忙不過來我再找人。”

楊蓮花得了工作，滿臉都是笑容，和陸玺站在一塊時臉上帶着谄媚的笑意，生怕宋衍反悔，拿出手機給她丈夫打了電話。

送走二叔母，宋衍正要回身軀安慰宋爺爺，卻看到陸玺早已經接替了他的活。

想着明天陸玺就要去工作，擔心他的嗓子一時半會好不了，宋衍拿着手機出了客棧。

到了晚上，鐘教授他們一行人下班回來了，一時間廚房裏也熱鬧起來。

吃過晚飯，得知他們明早不用起來做飯，宋衍請了人來做飯，不好意思的同時還有些高興，沒有人願意早早的起來做飯。

等他們走後，廚房裏只剩下了宋衍和陸玺二人。

“陸老師，你過來，幫我把梨皮削了。”宋衍咬了一口梨，招呼着坐在一旁喝水的陸玺。

雨下午就停了，天氣難得涼爽，透過廚房的窗戶等看到游廊上的小燈在黑暗中發着光芒，陸玺回過頭，放下手中的杯子，走過去拿起一個梨。

宋衍買的梨皮薄又大，晚飯前他就吃了一個，汁水充足，果肉香甜，聽說是村裏的人種的，他去人家地裏現摘的。

“準備做什麽？”陸玺邊削皮邊問，他削皮的技術不錯，梨皮中間就沒有斷過。

宋衍把削好的梨切成塊随手放在一旁的小盆裏，“冰糖雪梨。”

聽到答案陸玺的動作一滞，偏過頭定定的看向身邊的宋衍，眼鏡底下的雙眼帶着幾分茫然和驚訝。

察覺到他的視線，宋衍把快到嘴邊的梨塊下意識的遞到陸玺的嘴邊，見他久久不動，不解的催促道：“不是你要吃？快吃，手舉着可累了。”

陸玺看着他叉起的梨塊愣了一會兒，才張嘴吃了。

宋衍是用一根短的竹簽叉的，陸玺咬的時候不經意間嘴唇碰到了他的指腹，因為梨是經過涼水洗過的，宋衍又一直在切，他的位置正好對着窗戶，一直有風吹進來，是以他的指尖涼涼的。

當陸玺溫熱的嘴唇碰到他的指尖時，兩人都愣住了，陌生的觸感一直從彼此相貼的地方傳到心房，引起一陣顫栗。

陸玺是最先回過神的，他輕咳一聲，佯裝無事發生繼續削起了梨，唯獨那一對紅的滴血的耳垂暴露了他的情緒。

宋衍聞聲忙收回自己的手，隔空壓着自己的跳的過快的心，慢慢的調整着呼吸，“我去洗把臉。”

話落，宋衍頂着發燙的臉頰去了水龍水，伴随着水流聲，他臉上的熱度一點一點的下降。

後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專注的忙着手下的活。

那一晚，陸玺的口中的梨嚼了好幾下才咽下去。

可能是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的氣溫比前幾日的都要低，清晨的風拂過身邊時，空氣中帶着清新的泥土香，掃去了夏天的燥熱，撲面而來幾分涼爽。

陸玺輕手輕腳推門而出時，床上的宋衍還睡得香甜，抱着被子滾做了一團。

許是和陸玺睡得時間長了，兩人也更加熟悉了，宋衍晚上睡覺時的霸道漸漸浮出了表面，從擠人到搶被子，沒有一步落下。

也幸而他們兩人蓋得被子大，不然照他的搶法陸玺的病是一時半會好不了的。

老人家覺少，起的早，宋爺爺是六點起來的，他給來做飯的兩人開門後就去村子裏散步了。

王玉梅和李美霞都是麻利的人，她們分工明确，李美霞作為主廚，王玉梅是給她打下手的。

二叔母李蓮花也早早的騎着她的電動車來了，她人勤快，等陸玺下來時，院子裏都快收拾幹淨了。

因着要上班，陸玺和鐘教授他們是一起吃的早飯，不同的是他有宋衍給他熬的冰糖雪梨，看的鐘教授眼熱不已，不由得懷念起妻子的好，這次出來時他和妻子因為教育孩子的理念不同吵了一架，如今看着陸玺和宋衍兩人，他心裏卻思念起了妻子。

忽然想起自己的學生虞甘棠也有男朋友，最近兩人正膩得慌，有時閑下來就要打電話，鐘教授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急忙吃過飯給妻子打了電話。

宋衍是被門外的六六吵醒的。

醒來的他看到自己睡在陸玺的位置上，被子也被自己霸道的抱了一半，手指蹭了下鼻尖掩飾自己的心虛。

拿起枕頭邊的手機一看，時間剛好到七點，躺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宋衍不緊不慢的趿拉上拖鞋換着衣服。

在門外的六六耳朵動了動，聽到了裏面傳來的動靜，叫聲立刻變了聲調。

換褲子的宋衍聽到它聲音轉變的如此之快，差點沒站穩摔到地面上。

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外面的空氣沖散了房間裏的氣味，宋衍呼吸着泥土的芳香，站在窗前做了一個拉伸。

門外的六六等的不耐煩，動作輕巧的跳上了窗臺鑽進了房間。

“六六，今天該給你做驅蟲了。”宋衍眼疾手快的抓住六六，老宅不比市區的房間，六六成天在地面上打滾，跟着樂樂亂跑，身上有時黏着樹枝，被陸玺看到少不了一頓嫌棄。

抱着六六做好了驅蟲，宋衍給它戴上了向陽花脖圈，剪了指尖，又拿着另外一支驅蟲藥去找樂樂。

做人就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眼看着客棧要正式營業，宋衍在客棧裏齊齊檢查了一遍，買來的冰箱等到了今晚就能把食材搬進去了。

趁空宋衍騎着家裏的小電驢到市區買了一輛電動三輪回來。

主院裏，宋衍坐在秋千上，頭靠在自己的手背上，出神的望着玩在一起的六六和樂樂。

直到宋爺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乖乖，困了？”

宋衍打了一個哈欠，點了點頭，“是有一點。”看到宋爺爺手裏抱着一個盒子，看不見裏面裝的什麽，便問：“爺爺，你拿的什麽？”

“你大爸送我一塊硯臺，我要去試試，不和你說了。”

目送宋爺爺急切離開的背影，宋衍撓了撓頭，他怎麽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算了，宋衍搖了搖頭，抱着六六去上樓睡覺。

剛躺下沒多久，睡意朦胧，眼瞅着周公将要入夢，突然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雙桃花眼發亮，激動的揉了揉六六，他想起來了。